拍了兩下巴掌,随行而來的四位教養嬷嬷已經雄赳赳氣昂昂的站在了沈衡面前。
莫寒指着其中一個臉僵的跟盤子似的大娘說。
“這是負責皇室禮儀的張嬷嬷,對宮中的所有規矩都爛熟于心,是舒太妃身邊最得力的家生奴才。”
“這一位,是負責禦品膳食的,光用眼睛就能分出食物的三六九等,跟她學做幾樣糕點,總有用的上的時候。”
“還有這位。。。”
她突然将沈衡拉到角落裏,湊到她耳邊小聲道:“這是負責教習房中##的婆子,別看年紀不小了,知道的花樣可多的很,好生學着點,對你有好處的。”
沈大小姐杏眼圓瞪,只覺語言已經不能言喻她內心的震撼了。
“公主如此才色兼備,實在讓沈衡汗顏。只可惜妹妹愚鈍,恐難勝此大任啊。”
“沒那麽嚴重,你只需認真學着便是了。”
留下一個暧昧而猥瑣的笑容,莫寒出去了,徒留下沈衡被兩個力大無窮的老媽子拉着,強行進了內室。
她這次可是下了血本的了,務必要将沈衡這朵野花納入自己的陣營做盆栽。
而相較于她這邊的雞飛狗跳,其實還有一個房間也沒消停了多少。
只不過屋裏的氣氛,比之她這邊,要冷凝的多。
“你閑着沒事可以去逗桂圓,別再去招惹阿衡。”
蘇小王爺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神色淡淡的說。
蘇漾同他相處這麽多年,自然知道這是他不悅的樣子。
低頭用蔻丹塗着鮮紅的指甲,吊兒郎當的道:“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麽值得你另眼相看的地方。”
麻雀想飛上枝頭哪裏是那麽容易的,她不過是給她招了點麻煩。這點小伎倆放在宮中,無非就跟嗑盤瓜子那般平常。
讓她長長見識罷了。
如果此時屋裏有人,定然會覺得驚詫無比。
因為那個斜靠在貴妃榻上,一身曳地長裙的妖嬈夫人,竟然是可以開口說話的。
最關鍵的是,那聲音雖不算低沉,卻分明是個,貨真價實的男聲!!
“回來的時候便聽說了你跟這呆傻之人的事,不過就是共患難了一遭。那沈衡,瞧着溫順,實則倔強的很。長相也不過是清秀,放眼慶元朝環瘦燕肥的女子多了去了,便找不到一個能入得你眼的?這麽個不善圓滑的人,如何能配的上你?”
蘇千歲将扳指放在桌面上。
羊脂玉石的溫潤在陽光底下泛着柔和的光,不通透,卻獨有一種韻味。
是他喜歡的樣子。
他瞧着那抹潤色緩緩開口。
“牡丹雍容,卻不見得有蘭花嬌豔。青竹淡雅,卻不見得如松柏長青。如這白玉扳指,雖不如碧玺金貴,我卻愛極了它這份驽鈍。世間情愛之事沒有匹配與否,只在憑合适二字。”
“合适?”蘇漾眉頭輕挑,妖嬈的眉眼之間因着沒有施脂粉,多了幾分往日沒有的英氣。
“什麽才算合适?我承認她不似一般官家女子的矯揉造作,也沒那麽多彎彎繞的古怪心思,但這些都不說明你們兩就是合适的。你這樣的身份,日後的正室必然也不是個省油的,你就這般有信心,沈衡能在這泥藻之地自保嗎?”
聖上将皇後娘娘捧在手心,還不是讓敏妃鑽了空子。他那一身的頑疾不就是最好的證明麽?
蘇“夫人”巴心巴肺的說了一大通,擡眼看過去時,卻險些氣死。
蘇月錦不知從何處拿來了一只小鋤頭,正全神貫注的給一盆吊蘭松土呢。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要是旁人的事,他才懶得管那麽多呢。
蘇千歲抽空看了他一眼,不鹹不淡的應了聲。
“嗯。”
蘇“夫人”幾乎當場就要發飙,卻聽到他一面梳理着蘭花的葉脈一面道:“不會有你說的這些問題。”
這是什麽意思?蘇漾震驚的看向他:“你莫不是。。。”
他急急自榻上下來,曳地的裙擺在地上劃來一道漂亮的弧度,甚是賞心悅目。
蘇小千歲眨巴着眼睛看着,滿認真的說:“你做女人的時間久了,倒比阿衡看起來還有女人味些。”
蘇漾整張臉都黑下去了,這還不是因為他那不着調的老子?!!
提到這事他便覺得生氣。
想他蘇漾蘇小公子,那幼時确實長得水嫩漂亮了些,逃難時胡亂找了身粉嫩的姑娘衣裳就愣給人當成了小姑娘。可嘆他那時年幼,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間的分別,直等到被婆子拉去教習##的時候才被發現。
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聖上老眼昏花,竟然欽點了一個男子給自己的兒子做夫人,那豈止是一個笑話那樣簡單,這是涉及到整個皇室的體面。
“你還好意思戳我的痛處,老子到現在都覺得委屈。堂堂一個爺們,因着你爹搞的這個烏龍,便生生當了這麽多年假鳳,你倒好,半點不覺得愧疚。”
“有什麽好愧疚的?”蘇月錦奇怪的看他:“每次梳妝的時候,你不都興致勃勃的指導着丫鬟該簪哪支簪子嗎?”
“我那是勉為其難。”蘇漾翹着蘭花指瞪他。
“你沒見到我端莊妩媚的背後暗自垂淚的孤單背影,所有根本無法理解我心如刀絞的感受。”
蘇小千歲的視線在他塗的腥紅的指甲上飄過。
他的感受嗎?等他有時間的時候,一定會仔細分析一下的。
只是眼前卻有另一件事要解決。
“你的毒既然解了,便離開吧。你向來不喜歡拘束,還是莫要跟我一同回宮了。記得少去招惹師姐,哪次不是你吃虧。”
這是他第一次對他下逐客令,連帶讓蘇漾都忘記同他抱怨那個讓他在畫舫彈了将近半個多月曲子的古怪女人。
“你這是為了那個沈衡趕我走?”就因為他給她找了些小麻煩?
“是啊。”蘇千歲承認的滿幹脆:“你的心思,我哪裏會不知道。朝堂上的事物繁多,我真的沒閑暇看着你。”
他的性子,他最了解了。煽風點火看熱鬧,那是他最歡喜做的事情。
“那女人有什麽好的,你要不要這麽有異性沒人性?好歹我也是你的‘發妻’,你就這麽對待我?”
他還想回宮裏吃兩口禦膳,順便讨些盤纏再上路呢。
蘇小千歲将頭歪在臂彎裏,理所當然的說。
“你都人老珠黃了,阿衡比你年輕,我自然歡喜她多一些。你要銀子,我可以讓桂圓給你,記得走遠些便好。”
老婆自然是比兄弟要重要的。
蘇“夫人”埋怨的小眼神一瞥,剛要張口說,少于三千兩別想打發我,便聽到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沈衡拎着裙擺沖進來,急道:“做什麽要讓蘇漾走?”
她不是有意偷聽的,真的只是被纏的煩了,過來跟這位蘇夫人讨個說法。
好巧不巧就只聽見蘇月錦那句,拿銀子走人的“負心話。”
蘇漾幾乎下意識的擠出兩滴眼淚,迅速掏出小本寫下一行小字:“男人,總難免喜新厭舊。他是怨我給你招了麻煩。你莫怪他,一切都是我自找的。”而後風一般的消失了。
他得趕緊去找桂圓要銀子,不然等那家夥反悔了,他半點便宜也占不上了。
蘇小千歲百密一疏,沒想到最後還是被那家夥擺了一道,愣愣的看着對面的沈衡。
“阿漾,他。。。。”
未及他解釋,沈衡已經轉身跑走了。
蘇月錦吶吶的看着那片消失在門邊的衣角,默默垂下眼簾。
蘇漾這次這堵填的,真格是夠徹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