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記·晏然傳第 68 章 ~~~(65)

第 68 章 ~~~(65)

第五章~~~ (65)

“宮人說你突然暈了過去,哭得一塌糊塗,又怎麽都醒不過來,然後就發了燒。”他頓了一頓,再次問道,“出什麽事了?”

我仍是搖頭。好像思緒不受我控制,又好像這是我現在能給他的唯一答案。

“晏然?”他輕喚了一聲,微微一嘆,不再追問我,探手執起放在一旁的藥碗,一壁舀着藥吹涼一壁緩緩道,“你一直在叫怡然。”

我心中一搐。

“朕已召了她入宮,你……現在有精神見麽?”

我從他手裏把藥碗拿過來,擱在蜷着的膝上自己慢慢吹着,那一縷縷苦味帶着藥香沁入心底,漾出一片道不清的滋味。我要現在見她麽?我該說些什麽?

他面上的擔憂愈發深了,沉吟了須臾,道:“明日吧,今晚讓她住在宮裏就是了。”

“嗯。”我點點頭,“臣妾想再睡一睡。陛下……也早些休息。”

這是我醒來後說得第一句話。他方有一笑,指了指我仍擱在膝頭的藥碗:“先把藥喝了。”

默不作聲地舉起碗一飲而盡,而後默不作聲地躺下。看他始終坐在榻邊,好像沒有走的意思,便往裏挪了一挪。他低聲一笑,側身躺下。

那封血書……如是讓他見了會如何?就算是查了字跡……他還是會疑我吧?

他甚至懷疑過我用阿眉除異己。我在他眼裏若已心狠至此,仿個字跡想來也不是什麽難事。

“陛下。”我輕輕開了口,與他面對着面,不過一乍遠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他的一呼一吸,“因為臣妾從前害過人,您就再也信不過臣妾了,是不是?甚至覺得臣妾會給阿眉下毒?”

他眉心狠狠一搐,要握我的手卻被我躲開。我轉身平躺着,望着床欄的雕镂,聲音冷若寒冰:“陛下,臣妾做不出那樣的事。也許您不明白于作母親的人而言,孩子有多麽重要,但求您信臣妾這句話:臣妾這輩子不管做過怎樣的狠事,也不會對阿眉下手。”

氣氛凝滞着,只有他的氣息猶不停的傳來。我阖上眼睛,在黑暗中,傷心、委屈與恐懼同時襲來:“臣妾從前害人,或是因為有仇在先,或是因為她們欲害臣妾。回宮至今,臣妾沒有害過人。”

尹氏與我無關,靜妃動胎氣……至少現在也還與我無關。

他一聲長嘆幽幽沉沉,俄而道:“朕知道不該那樣疑你,但是……”

但他還是疑了。我心裏說不出的滋味,想哭又想笑。良久,我背過身去:“臣妾要睡了。”

次日晨省結束的時候,怡然已等在明玉殿門口了。她的身孕已微顯了身形,由宮娥攙扶着,仍不住地張望。見我過來,疾步迎了上來,眉目間盡是擔憂:“姐姐出了什麽事?”

我被她握着的手絲毫使不上回握的力氣,低眉淡淡道:“沒事。許是暑氣重了些。我夏日裏最是大病小病不斷,你知道的。”

她不言,點了點頭,扶着我一起進殿。

“血書那事……我找林晉查了。”我道。仔細看着她的神色,只見她眉心微微一蹙,卻未有慌張,只凜然道:“是誰?”

我苦笑着搖一搖頭:“不知道,宮正司沒查出來。”

她眉頭蹙得更加深了。

“宮裏不該有宮正司查不出的筆跡。”沉默良久,她忽然道,有篤定也有忿然,“若連個筆跡都查不清楚,還要宮正司幹什麽?姐姐讓林晉再查去,斷不能如此放下此事。”

“算了。”我輕聲喟嘆,“宮裏想害我的人多了,查出這個也還有下一個,不理她就是了。”

“姐姐?”她愕然望着我,滞了一會兒,探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這是燒沒退還是出了什麽事?姐姐從前不是這樣的……為了阿眉,怎麽能不找到這人?”

我怔怔地看着她,她不知這兩句話于我而言是怎樣的重要;昨夜,于我而言又是如何的煎熬……

“姐姐?”她猶豫着碰了碰我的肩,“到底出了什麽事?若不行……我幫姐姐去查就是了,這事小觑不得,那人在暗處姐姐在明處,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鬧出大事。”

我忽的忍不住地笑了出來,笑得她發懵,哭笑不得地看一看我,又說:“姐姐別吓我……這到底是怎麽了?陛下昨晚突然召我入宮,我聽說原因後就吓了一跳,如今見了姐姐又是這樣……姐姐你有什麽事要說出來啊……”

“沒事。”我笑着搖頭,心中的陰霾幾乎一掃而空。她忐忑不已地望着我,眉頭擰了又擰:“這是……着了魔了?”

“就當是吧。”我長長一呼,斂去兩分笑意又道,“不過……我想不明白,若那血書交到了陛下跟前,一旦查了字跡——不管是誰,只要不是尹氏的,這裏頭謎團就大了,未必能憑這麽個東西害我,她又圖個什麽?”

怡然伏在桌上想了一想,凝神道:“許是……拿準了帝太後會護着靜媛夫人吧。先前那兩件事,也算不得罪名坐實了,可為了皇裔不還是……”

寧可錯殺。

只怕到時候不僅帝太後是這樣的心思,連宏晅也是。

在後宮裏,還是不要去細想自己到底是個什麽分量的好,自讨沒趣。

怡然請旨要在宮裏陪我幾日,宏晅應允。她每天泰半的時間都在明玉殿裏,陪着我、陪着阿眉。頭兩天還好,第三天,林晉進來禀道:“夫人,晏府來信……”

怡然一擡眉:“說什麽?”

林晉低頭看着手上的一葉薄紙:“君侯說……螃蟹差不多可以吃了。”

“噗……”我吃着葡萄嗤笑出聲,笑睇着怡然道,“好嘛,古有‘陌上開花,可緩緩歸矣’1,今兒個是‘螃蟹已成,可緩緩歸矣’?”

“得了吧!”怡然瞪着眼一叉腰,頗有些兇相地道,“你還不明白?這是瞧着我有身孕吃不得這性涼的東西,有意氣我。”說着扭頭向林晉道,“去回話!再欺負我我就不回去,在明玉殿住一輩子,就靠他妹妹養我了!”

于是又過一日,林晉又拿了一葉紙箋進來念道:“君侯說:‘螃蟹味美,中秋食用最佳,不過夫人既然吃不得,為夫就拿去分個坊內各位大人了。夫人還是趕緊回府吧,阿容說你若再不回來,她也進宮投奔她姐姐去,讓為夫中秋跟你們千裏共婵娟’。”

林晉悶悶讷讷地念着,很是讀出了兄長的陰郁心情,聲音卻又有些尖細,我聽得感覺頗是微妙。詩染和雲溪在旁邊強忍着笑,怡然的眉頭搐了一搐,肅然道:“回信,歡迎小姑入宮作伴,誠願與夫君‘千裏共婵娟’,一品‘小別勝新婚’之感。”

林晉憋着笑一揖,回去寫回信去了。

看着怡然與兄長這樣……真是很好,我也替他們高興。

只是,不能在這個時候同時想到自己罷了。宏晅待我好不好暫且不說,單是後宮的爾虞我詐,便足夠讓我羨慕他們了。

他們能這樣無所顧忌地開玩笑,我卻幾乎連一刻放心的時候也沒有。

那一方絹帛被收在妝臺的抽屜中,不能讓怡然看見,她必定看得出字跡的相像,也會想到我前幾日所言是對她有疑。

不能再讓自家人之間生出隔閡了,一點也要不得。

我這麽想着,再不同怡然提血書之事,是以當她将那方絹帛遞到我面前,默默告訴我說:“不是我”的時候,我渾身一悚。

“你在哪兒找到的?”我接過來,結結巴巴解釋着,“我沒疑你,不然哪能讓你在簌淵宮這樣陪着我?”

她撅着嘴坐下,嘟囔說:“我也覺得姐姐不能這麽疑我。”頓了一頓,解釋說,“阿眉從抽屜裏翻出來的,我就打開看了一眼。”她靠在我肩上又從我手裏抽過那方絹帛,煩躁道,“這誰幹的?這回我是非查不可了,鬧了半天竟是要除我麽?嗤,我都嫁出去的人了,值得誰動這麽大幹戈?”

我心裏陡然一動。是了,一直以來我太緊張了,只覺這人既然留了這血書把罪加在我身上,那必是沖着我來的。

但……若是查了筆跡,這并非出自尹氏之手,就明顯是旁人嫁禍,如何會傷到我?

根本就是沖着這被仿字跡的人去的吧……

誰會害已經出嫁的怡然……

婉然的笑容在我眼前一閃而過:“從來都是你和怡然說了算,我不過是也占了個‘然’字,拿來湊數的,是不是?”

“從潛邸到宮中,有什麽事,你頭一個想到的不都是怡然?怡然也是一樣。你們不要了才是我的,從來不會頭一個輪到我。”

我怎麽疏忽了,婉然她恨我,但她恨的,從來都不止我。

“是婉然。”我握着怡然的手,她一愣,我道,“咱們這個好姐妹,不能再留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今天的第二更喲……早上七點半那一更漏看的菇涼記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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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争寵的手段就那幾樣,扮柔弱,裝堅強,玩真愛。

偏偏雲露玩出了新招。

延熙帝:“那位雲美人,頗有點像朕養過的那只寵物貓兒。”

雲露:“那皇上您是喜歡呢,喜歡呢,還是好生喜歡呢?”

想争寵?先學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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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陌上開花,可緩緩歸矣】田間阡陌上的花開了,你可以一邊賞花,一邊慢慢地回來。

吳越王錢镠的原配夫人戴氏王妃,是橫溪郎碧村的一個農家姑娘。戴氏是鄉裏出了名的賢淑之女,嫁給錢镠之後,跟随錢镠南征北戰,擔驚受怕了半輩子,後來成了一國之母。雖是年紀輕輕就離鄉背井的,卻還是解不開鄉土情節,丢不開父母鄉親,年年春天都要回娘家住上一段時間,看望并侍奉雙親。錢镠也是一個性情中人,最是念這個糟糠結發之妻。戴氏回家住得久了,便要帶信給她:或是思念、或是問候,其中也有催促之意。

那一年,戴妃又去了郎碧娘家。錢镠在杭州料理政事,一日走出宮門,卻見鳳凰山腳,西湖堤岸已是桃紅柳綠,萬紫千紅,想到與戴氏夫人已是多日不見,不免又生出幾分思念。回到宮中,便提筆寫上一封書信,雖則寥寥數語,但卻情真意切,細膩入微,其中有這麽一句: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九個字,平實溫馨,情愫尤重,讓戴妃當即落下兩行珠淚。此事傳開去,一時成為佳話。清代學者王士祯曾說:”‘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二語豔稱千古。”後來還被裏人編成山歌,就名《陌上花》,在家鄉民間廣為傳唱。

194

七夕那天簌淵宮裏設了個小宴,邀了荷才人和馮宣儀一并來坐。早先怡然乞巧頗是拿手,連贏了我們幾局,開宴後她便甚是無奈了,因為不論她看到什麽愛吃的,語歆總能告訴她這東西有什麽于身體無益的地方,分明是有意報複她乞巧時的風光。

怡然擱下筷子伏在我肩上,怏怏地道:“好嘛……我還以為你兄長就是對這胎最小心的了,還是比不過咱們荷才人打小耳濡目染啊。”

語歆掩唇低笑起來:“夫人別在意,臣妾也不過說笑。其實夫人胎像穩固,不需要有那許多避諱,除卻孕婦皆要當心的事宜,旁的随心便是。心情舒暢了,比什麽都管用。”她說着輕有一嘆,“說句不該說的,順充華娘娘這些年身體反反複複的,大抵就跟孕中多思有關。”

忽地覺得我能在宮外生下阿眉真是幸運,即便回宮後非議難免,但好歹當初心中無事,也免去了日後的很多病痛。

那天我們坐在廊下,看着宮娥們在院子裏乞巧、拜織女。過了不多時,馮宣儀覺得困乏早早告退。語歆眨了眨眼:“姐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怡然神色微動,我向語歆笑道:“她從前跟我親妹妹一樣,如今是我嫂嫂,你有什麽話不必避着她。”

語歆看了看猶有歡聲笑語的院子:“那……我們進去說?”

便回到房中,扶着怡然坐下,問語歆道:“怎麽了?”

“臣妾昨日去見了靜媛夫人……”她颌首道,思量着問我,“那些話……姐姐可同靜媛夫人說了麽?”

我抿笑道:“自然,事關皇裔,本宮不敢大意。”垂下眼簾,複又不明就裏地問她,“可有好轉麽?”

“沒有……”她緊皺着眉頭搖了搖頭,“看着氣色還不如從前。這樣下去,只怕……”

我一凜:“如何?”

“即便小心謹慎着不小産、熬到足月,這孩子也難活下來。”她低着頭,小聲道,“也或許有別的問題……”

別的問題?怪胎或是殘疾麽?我猜測着,忍着心中的快意不做發問,蹙眉颌首道,“知道了,本宮自會再去同她說一說。只是……要她如何做才好?”

語歆一嘆:“臣妾也只是略懂皮毛,不敢妄議。不過……目下這個情況,這孩子倒是不要為好。若不然,只怕她為此傷了身子,日後再不能有孕。”語歆咬了咬唇,踟蹰着續道,“其實就算她現在小産……日後也可能不能再有孕了,但總要好些。她總歸有皇三子在側,何必冒這個險?”

我垂眸一笑,緩緩道:“多謝你。本宮會告訴她這些,你還是不要多言為好。畢竟事關皇裔,咱們誰也不該、也不敢左右這些。”

語歆點點頭:“臣妾明白。”

她離開後,怡然倚在榻上一聲輕笑:“想不到,當初采選時最沒心眼的一個小姑娘,如今還有這樣的作用。”

“現在也沒什麽心眼。”我報以一笑,“術業有專攻罷了。我也不想讓她摻合到這些事裏來,問到我想知道的便罷,還要叮囑她不可多言。”

怡然閉了眼,打着哈欠淡淡道:“姐姐是不是又要去見見琳儀夫人了?”

我點頭:“是。這些事總要頭一個知會給她,靜媛夫人要争後位,最大的敵手到底還是她。”

“姐姐總求見琳儀夫人……也不便呢。”她幽幽道。是,進來我去見琳儀夫人時愈加小心。她執掌着六宮,人人都看着,這裏頭還包括帝太後。與我相見太多,總會讓人好奇原因。又有着争後位這檔子事兒在,“結黨營私”這個話說出來終歸不好聽。

我坐到妝臺前,一邊摘下髻上珠釵,一邊從鏡中笑睇着在榻上慵慵懶懶的怡然,“所以呢?聽你這話,是打算幫我了麽?”

她睜了一睜眼睛,銜笑道:“明日我和姐姐一起去見她就是了,我一個有孕的侯夫人,也該見見執掌六宮的人不是?”她又打了個哈欠,“日後麽……姐姐有什麽事,我再時不時入宮去求見她好了。總不似姐姐自己去這麽惹眼。”

她說得輕輕巧巧,我聽得感激不盡。她到底還是把自己擱到這些紛争裏來了,一時無話,她複睜了眼笑道:“姐姐別覺得有愧,我可不是為了幫姐姐。婉然存了心要害我,我不除了她,難不成等着她得手了、我一屍兩命麽?”她翻了個身,“還等着生完孩子吃螃蟹打牙祭呢。”

翌日,我仍是早早地起了床,一絲不茍地梳妝,與怡然一起往月薇宮去。一衆低位宮嫔都對怡然畢恭畢敬,不僅因為她如今是侯夫人,也因她從前作了多年的宮正。

“聽說君侯和夫人恩愛得很,日後這孩子必定是個有福的。”羅肅儀和顏笑着同怡然閑聊,“夫人和靜媛夫人差不多同時有孕,簡直堪說是大燕的喜事了。”

不論這話有幾分真假,聽着還是順耳的。怡然回笑道:“托陛下的福,這些年大燕風調雨順,想來兩個孩子也都是沾了這個喜氣。”

“要麽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呢。”羅肅儀笑靥愈明地又道,“臣妾進宮晚,不過也知充容娘娘與夫人是多年的好姐妹了。”

她說着看向我,我颌了颌首:“是,打小就相識的,十幾年的情分了。”

“這就是了,臣妾還聽說,上一次有內外命婦同時有孕的喜事……宮裏便是充容娘娘,外頭是霍夫人。”她笑容未改,不像故意譏諷,我卻聽得不禁面色一冷。那次的事,在外人眼裏是我小産,我根本就知道我是假孕……無論哪一樣,都不是件好事,這些年來從未有人再跟我提過。

“肅儀娘子若不會說話就別說。”婉然已冷冷開了口,站在靜媛夫人身旁肅容道,“反正侯夫人也是嫁出去的人,跟宮裏說不上什麽話,娘子且先掂量好了您得罪得起哪一位!”

昔年是朵颀平安生子、我“小産”;如今若是套用到這二人身上,自然就是怡然平安生産、靜媛夫人小産了。

羅肅儀又哪裏敢開罪靜媛夫人,當下悔恨不已,連連向靜媛夫人欠身道:“臣妾失言、臣妾失言……臣妾只想着夫人與侯夫人同時懷孕是個大喜事,并未想到後來……

“行了。”靜媛夫人不耐得聽,皺眉打斷,淡泊道,“借晏夫人一句話,這是托陛下、托大燕的福,不在意旁人說什麽。”

羅肅儀面色有些發白,讪讪地不敢再開口。靜媛夫人遂起身向琳儀夫人一福:“本是該好生安胎不宜随意走動,今日就是為見晏夫人一面而來,見也見了,本宮就先回了。”

琳儀夫人欠了欠身:“妹妹好生休息。”

又是客套幾句,別的宮嫔也就各自告退了。怡然是客,多留無妨,我陪着她留下旁人自也不會多心。殿中安靜了許多,琳儀夫人抿了口茶,直言笑問:“充容有事?”

我莞爾颌首:“瞞不過夫人。”

她便揮了揮手屏退宮娥宦侍,我的視線飄向殿外,試圖再尋一尋靜媛夫人的背影,淡笑道:“昨兒個荷才人告訴臣妾,靜媛夫人這胎,比先前更遭了呢。”

琳儀夫人點點頭:“本宮也知道。這些日子動了這麽多次胎氣,阖宮都能覺出她這胎不如前了。”

“不僅是胎像不穩。”我想着,禁不住地一笑出聲,“聽荷才人那意思,生了也活不下來,且是……”我的話語陡顯森然,“可能還是個怪胎?”

琳儀夫人神色微有一悚。須臾,輕緩的笑容在她眉宇間舒展蔓延開來,她徐徐道:“如此……倒是能多一樁奇聞了。”

生下怪胎可跟生下死胎不一樣。女人生孩子向來兇險,宮中嫔妃也一樣,故而如若生下的孩子早夭,旁人不過感慨一句可憐,再晉一晉位份以示安撫;但若是怪胎……可就是不祥之兆了。

“荷才人怎麽說的?充容可方便仔細同本宮說說?”琳儀夫人追問道,我淺淺一笑,答道:“她并未明言——這樣的事她又怎麽敢随口說。不過臣妾想着也只能是那個意思了。”

琳儀夫人凝神細思着,一縷笑意若有似無,俄而嘆道:“靜媛夫人……還真是要背水一戰。”

我斂去笑意,沉然點頭:“似是。”

語歆再怎麽受沈循的耳濡目染,也不是太醫。如她昨日所言,她只是略懂皮毛,但瞧她的神色,對此是有七八分的篤定的。連她都看出來了,負責靜媛夫人此胎的太醫不可能不知情,靜媛夫人也就不可能不知情。

既知結果,還要行下去,必有旁的所求。

“不祥的名頭若加在她身上,對她無益。”琳儀夫人眼底劃過狠意,森森地續道,“轉嫁到別人頭上,自然也對別人無益。”

雖不知她會如何轉嫁,但結果卻多半是錯不了的。她會有她的手段将這不祥的名頭轉嫁他人,亦或是指旁人動手腳致其誕下怪胎——無論哪一樣都是大罪一條,都夠賜這人白绫三尺的了。

而這人,如若不是妨礙她登後位的琳儀夫人,便只能是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喵~~U醬要的……有幾個這幾章炮灰掉的醬油黨我就木寫,程氏神馬的你懂的……

【三夫人】

正一品:夫人[琳儀夫人楚晗][靜媛夫人趙莊聆]

【四妃】

從一品:妃[瑤妃蕭雨盈(薨)][愉妃胡夕染(追封,薨)][德妃方如沁(追封,薨)]

【九嫔】

-上三嫔

正二品:昭儀、昭媛[韻昭媛姜雁岚(薨)]、昭容

-下六嫔

從二品:淑儀、淑媛[嬈謹淑媛方茹清]、淑容、修儀、修媛、修容

【二十七世婦】

正三品:充儀、充媛、充容[晏然]、充華[順充華周娴庭]

從三品:婕妤[柔婕妤蘇燕回]

正四品:貴嫔[和貴嫔紀思菱(薨)][瑞貴嫔景珍][良貴嫔衛淩秋]

從四品:貴姬[宜貴姬晏芷寒]

正五品:姬

從五品:容華

【八十一禦女】

正六品:美人[柯若][齊玉桐]

從六品:才人[荷才人沈語歆][陸氏]

正七品:令儀、秀儀、慎儀、宣儀[馮雲安]、婉儀[晏芷寒]、潤儀[吉潤儀徐欣顏]、麗儀、弘儀[羅氏]、肅儀[苗佳洛]

從七品:瓊章、瑤章[蔣詠晴]

正八品:婉華[何氏]、穆華[薛佳芸][梁氏]、閑華[于氏]

【散號】

從八品:寶林[蔡禾珣][秋禾]

正九品:良使

從九品:采女

195

怡然真的請旨在宮中留到中秋了,我想着那日芷容大約也要進宮,也算得個團圓。就讓兄長獨過一晚吧……

然則在中秋前幾日,兄長卻入宮觐見了,與他一起的,還有肅悅大長公主之子淩合郡王。

竟是請旨為淩合郡王和芷容賜婚的。

我從不知芷容何時結識了一位郡王,怡然卻道:“阿容最近時常到大長公主府,大抵就是為了這個。”她抿着杏仁露,又道,“大長公主也很喜歡她。”

我擔心的卻不是這個。細想起前陣子她入宮主動去向大長公主問安,也知大長公主至少是不讨厭她的。但……我與芷寒皆是宮嫔,我回宮之事又很是鬧出了些波瀾,她再嫁個郡王,只怕議論難免。

“姐姐不必擔心這個。”怡然笑道,“他們自己的事,姐姐不多管就是了呗。”

宮裏的事總沒有這麽簡單的。當日傍晚,長寧宮傳我去問話,我心道不好,只讓怡然在簌淵宮裏歇着,自己往長寧宮去了。

并未聽聞肅悅大長公主進宮,可見是帝太後傳召。提步進了殿,見帝太後面容沉肅,一看就是不悅。仍不動聲色地俯身見了禮,口道:“帝太後萬安。”

“晏充容。”帝太後道了一聲,沉了一沉,一嘆說,“充容先坐。”

“諾。”我站起身,在側旁的席上坐下來。她端詳我良久,我都是靜靜垂首正坐着,從容自若。

“今早你兄長入宮觐見了,和淩合郡王一起,求陛下為郡王和你小妹賜婚。”她平緩地問道,“你知道這事嗎?”

我淺颌一颌首,答說:“臣妾略有耳聞。”

她又問:“既然知道,你怎麽說?”

我略作思忖,欠身道:“臣妾是宮中嫔妃,怎還好去管外頭的事情?婚事要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父母皆不在了,自是聽兄長的。”

帝太後默了片刻,禁不住地一聲冷笑:“你倒是推得幹淨。”

我不覺一栗,她又道,“從前你承着寵、又把妹妹弄進宮來,哀家便不說什麽了。如今這個幼妹也要攀高枝,你們晏家的三個女兒……倒真是都心氣兒高得很吶。”

她語中譏意涔涔,聽得我渾身發冷又難免忿然,垂眸恭敬道:“太後恕罪。只是臣妾雖不知他二人是如何相識,卻覺得小妹不是攀龍附鳳之人,請帝太後明鑒。”

“皇帝都允了,哀家‘明鑒’與否還有什麽幹系!”帝太後語中怒意陡現,斥道,“你遭廢黜憑着帝姬回宮便罷,如今又惑得陛下封你哥哥一個游俠作了關內侯、妹妹又要嫁入王府,晏充容,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母後如何能把這些怪到她頭上?”我已然離席拜了下去,剛要出言辯解,卻被他的聲音蓋了過去。當下伏地不語,等着帝太後發話。

帝太後一聲輕笑:“皇帝倒來得快。”

“母後安。”宏晅一揖,遂是伸手攙了我一把。我猶豫了一瞬方起了身,朝他一福:“陛下大安。”

“母後,要娶晏三小姐的是淩合郡王、應下這門親事的是朕和姑母,您若有什麽疑惑,也不該問她。”

帝太後聽得眉心一蹙:“一個嫔妃,哀家還問不得話了?便是民間作婆婆的,也總能叫兒媳過來問一問不是?”

“自然問得。”宏晅低一笑,“兒臣也希望您真能把她當兒媳。”

“陛下……”我驚得直往後一退,被他反手一握,他面色不改地向帝太後又道,“縱是不能,也請母後不要為了這些個與她無關的事為難她。”

帝太後目光炯炯地與他對視着,口吻厲然:“話說到這個份上,你當真要她為後?”

“非也。”宏晅神色亦淩厲幾分,生硬道,“并非定要她為後,只是她若不能為後,兒臣再不立後。”

“陛下!”我陡然掙開他的手,望着他們驚慌失措。聽他們這樣一言一語,應該已不是頭一次談論這事了。怨不得帝太後對我如此的反感,她以為我要争後位……

一衆宮人都屏了息,他回過頭看了看我,卻未理會我的驚詫與恐懼,平靜地轉向帝太後,一字一頓地沉然道:“母後,兒臣當年保她一命說的話,是兒臣自己的主意,與她無關;許她回宮、封她充容,是兒臣的旨意,與她無關;今日之事,是淩合郡王的意思、大長公主應允,兒臣才賜了婚,亦與她無關。至于後位……”

他再度回頭睇了我一眼,短短一嘆:“她是最不想要這後位的,是兒臣非她不可。朝臣可以不許、兒臣也可以不立,但母後,您不能因此怪她。”

帝太後凝視了他許久,就好像從來不認識他一樣,終于冷笑道:“适才她把自己撇得幹淨,目下你也把她撇得幹淨。”

“母後。”他輕有一笑,“關于晏然的事,兒臣不想再多争執,朝中的閑言碎語兒臣自會平息。但她既回來,任何人都不能再動她。”他說着擡了擡眼,語氣更沉了幾分,“包括母後。”

“那若她再害人呢?”帝太後厲聲,他輕哼一笑:“若無人想害她,她也不會去害別人。母後,您是過來人。”

帝太後緘默不言,宏晅頓了一頓,面不改色地續道:“還有,六宮裏頭想争後位的、亂嚼舌根的,若是母後壓不住,兒臣自會去管。”

帝太後的目光一凜,長舒口氣緩緩道:“靜媛夫人懷着皇裔。”

“但兒臣從未說過她可以作皇後。”他淡看着她,“兒臣知道母後也沒這個意思,那就只能是她自己的意思。”

帝太後又是沉默,須臾輕喟道:“這也怪不得她。中宮無主,她是哀家的侄女、協理過六宮、又在這樣的位子上,她如何能不想?”

“自怪不得她,兒臣也從沒怪過她。母後讓她好好安胎就是,若再打元汲的主意,連元汜也會有個新的母妃。”

我在驚詫中半句話都說不出,亦不宜插話。待他說完,也沒給我再開口的機會,淡看了我一眼:“回成舒殿。”

“……臣妾告退。”我只得像帝太後一福,随他離開。

一路上都忐忑得不敢說話,到了成舒殿門口我停下腳,猶豫着道:“陛下若是沒事……”

“沒事。”他徐徐一嘆,轉過身來,“你回去吧。日後母後再傳,先來成舒殿回話。”

我點點頭:“阿容的事……”

“旨都下了,無礙。”

“……哦。”我又點頭,遲疑片刻,終是問道,“前朝後宮……還是議論臣妾回宮的事麽?”

“嗯……偶爾會。”他斟酌了一會兒,不在乎地輕笑,“朝臣麽,你知道的,時不時找點事以表忠心——雖是煩人了些,壓一壓也就過去了。”

“……”我無話少頃,垂首一福,“臣妾告退。”

“晏然。”他輕喚了一聲,踟蹰着說,“阿眉那次的事……是朕欠考慮。”

我理了一理思緒,暗暗揣度着他的心思,柔笑道:“早不在意了。陛下……方才您在長寧宮說……聆姐姐……”我至此停了話,“許是不該問……”

“又瞎擔心。”他輕然一笑,“她麽……最近是不安分,為了後位,總想着把元汲帶過去。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母後自會管她。”

我颌首,仿如為靜媛夫人松了口氣般的釋然而笑:“如此便好,臣妾告退了。”

靜媛夫人确是急躁了,竟讓他察覺出了不對。我心裏不住冷笑,她只怕還不知道帝太後和宏晅都熟知她的心思吧?

就讓她白費功夫好了,孕中多思,本就難以活下來的孩子我倒要看看她還有什麽本事留下。

踏進明玉殿,雲溪一福,忙道:“娘娘可是回來了,侯夫人都急得不行了。”

“本宮沒事。”我抿笑掀開簾子,眼見着怡然顯是松了口氣,笑問我說:“怎麽?又讓陛下幫着擋劫了?”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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