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以琳由史蒂芬送回住所，洗好澡出來，已經是夜裏一點多鐘。

可馨沒有來她這裏，不知道現在是仍舊和方進待在一起，還是回爸媽的家了。

陸以琳坐在客廳等了一會兒，後來疲憊得實在睜不開眼，準備到房間的床上躺下睡一覺，家裏的門鈴就在這個時候響了。

陸以琳趴在房門的貓眼往外看，可馨提着一袋宵夜站在門口。

當天晚上，可馨沒有回爸媽的家，住在陸以琳這裏。

第二天早上，陸以琳在廚房弄早餐，可馨從房間出來，問她借手機，說是手機沒電了。

陸以琳的動作不由得僵了一下，她無法确定可馨是真的手機沒電，還是為了試探，因為她不确定昨晚在方進那裏，可馨是否留意到被摔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手機。

回憶起昨晚，可馨明顯醉得厲害，應該不會注意到，況且，如果真的注意到，她肯定會當場問方進發生了什麽事。

“哦，我昨晚把手機落在婚禮現場了，正準備今天過去，問問酒店那邊有沒有撿到。”

“啊？姐，你幹嘛那麽不小心！”可馨撓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

陸以琳讪笑兩聲，“姐妹結婚，我高興，難免喝多。”

早上出門以後，陸以琳先去營業廳補了張新卡才去的店裏，她喜歡陳銘正給她選的號碼，所以沒有換。

只是從家裏到營業廳，再到甜品店，總有一輛車子跟在她後面，沒有特意躲避，而是光明正大地跟着她。

陸以琳猜也知道是誰幹的，打電話給史蒂芬，史蒂芬卻不接，大概猜到她會找他算賬。

陸以琳将車子靠邊停下，走到後面那輛車子旁，敲敲車窗，車窗降下來，“诶，你們兩個，不要一直跟着我！”

“陸小姐，我們也是聽命行使，您別為難我們。”

陸以琳想了想，“好吧，我體諒你們，你現在打個電話給史蒂芬，我跟他說，讓他放你們假。”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聽筒傳來史蒂芬的第一句話就是，“陸小姐遇到麻煩了嗎？”

好家夥！果然是故意不接她的電話！果然是他安排的！

“史蒂芬，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你怎麽可以言而無信呢？”

史蒂芬在那邊讪笑幾聲，無辜道：“陸小姐，你不能怪我啊，昨晚為了救你，我把Boss定制的高爾夫球杆都打折了，他硬是逼着我給他一個交代。那我就只好坦白了。”

又是一個讓她不要為難的主，“都要我體諒，你們誰能體諒體諒我？如果換作是你，走到哪裏都有兩雙眼睛盯着，你會怎麽樣？”

“這件事情上，我沒有決定權，你最好還是找老板談談。”史蒂芬說。

陸以琳猶豫要不要打給陳銘正，猶豫了很久。直到她去買衛生巾的時候，兩彪型大漢仍舊跟在身後寸步不離，她終于忍不住了，直接把電話打給了陳銘正。只是打過去後很久都沒有人接，大概也玩史蒂芬那套，裝死。

在她就要挂斷的時候，電話通了。

他沒有說話，隐約聽到靜靜的呼吸聲。

“是我。”

陸以琳把自己的訴求跟他說了。

陳銘正沒說答不答應，只說：“如果你希望我親自保護你，我現在就可以讓他們撤退。”

“好吧，這通電話，就當我沒有打過。”

陸以琳在商場停車場發動車子，看着道路上擁擠的車流，當下生出一點小想法，她把車開上車道，然後故意圍着街道繞來繞去，終于，在繞到第五個路口時，

後面保镖的車子被其他人的車擋在了後面，直到再也看不見。

陸以琳望着後視鏡正是得意，砰的一聲，車子追尾了。

車上的安全氣囊彈出來，她的頭撞在上面，又被重重地彈了回來，接着腦袋不停使喚的一陣眩暈，直到失去意識。

仿佛做了個夢，她叫陳銘正，陳銘正握住她的手，像兩年前的某一天，他跑到家裏來，将即将餓昏的她抱走。

醒來的時候，爸媽在房間，還有妹妹，陸以琳的眼神在這病房裏來來回回打轉，像是在找什麽東西。

“你找什麽？要喝水嗎？還是餓了？怎麽哭了？”李雪問她。

陸以琳的眼淚掉了出來，哽咽着，“我好想他，媽，我真的好想他。”

“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他來過，你睡着的時候。”

陸以琳激動地将針頭拔掉，赤腳從病房跑到外面走廊，又從走廊一路跑到醫院大廳，再到大廳外的廣場，她找遍每一處，可就是看不見陳銘正！

不知道腳下踩到什麽，她整個人往前跌倒，趴在地上拼命哭泣。

身旁走過的路人，一個個側目而視，好奇正在發生的事情，但是沒有人為此停下，每一個人都很忙，沒有閑心管他人的悲歡。

一雙男人的腳出現在她淚水模糊的視線裏，然後是筆直的西褲……時光好像回到他們第一次見面，陳銘正從臺上走下來，穿過人群走到她的面前，立在她的面前做了個邀舞的動作。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

陸以琳順着這雙腳擡起頭，可卻不是他。

人類不可能每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她不可能每次都能遇到他。

方進彎下腰，向她伸手。她沒有理會，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她身體虛弱，站不太穩，方進上前扶她，她甩開他的手！

“不要碰我！”

“他就那麽好嗎？那麽離不開他嗎？甚至為了他，放棄自己的生命選擇自殺？！”

呵，自殺，他以為她是為陳銘正自殺，好吧，就讓他這樣以為好了。

陸以琳形如空殼地往醫院大門走去，妹妹可馨站在醫院的門口，安靜地望着她。兩個人看着彼此，都沒有說話。

——

窗外下着蒙蒙細雨，天空烏雲如吸飽水分的棉絮一般沉重，大雨将至的前兆。

在醫院住了兩天，陸以琳再也受不了醫院壓抑的氣氛，決定提前辦理出院。妹妹可馨過來接她。

回到陸以琳的住所，可馨在屋裏轉了一圈。

她是第一次來，到處走走看看很正常。

以琳平常一個人住，活動範圍集中在一樓，二樓幾乎閑置。可馨從樓上下來，停在轉角處問她，“姐，我可以搬過來跟你一起住嗎？”

她又說:“你現在還沒有完全康複，有我來照顧你，爸媽也會放心一些。”

陸以琳身體本來就已無大礙，之所以在醫院待了兩天，完全是擔心有什麽潛在後遺症，但現在所有的危險都已經排除了，她很好，不需要人照顧，這一點，可馨也很清楚。

所以，說什麽要搬過來照顧的話，只是借口罷了。陸以琳明白，可馨想要監督她，更準确地說是監督她跟方進。

在醫院的時候，以琳就一度想要告訴她，她的擔心是多餘的。但是每次細想又覺得自己不能這樣說，因為可馨從頭到尾也沒有問過她和方進曾經的關系，如果她先坦白一切，反倒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姐，你不想我搬過來跟你一起住？”可馨看似随意實則試探地問道。

以琳扯了扯嘴角，“怎麽會，我一個人住太冷清，如果有你陪我，再好不過了。我一會兒讓鐘點阿姨過來，把樓上打掃幹淨，你搬過來就是了。”

如果讓可馨搬過來能夠讓她安心，以琳不會拒絕。而且，以後有可馨在身邊，想必方進也不敢有什麽越界的行為。

“那我先回去收拾行李。”

“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我行李很簡單的。”

以琳本來想說等她收拾好行李去接她，忽然想起車子還在維修點，“行吧，我們分頭行動，你回去收拾行李，我去把車取回來，然後接你過來。”

——

下午，陸以琳到4S店取車，服務人員告知她，車子損壞嚴重，正在更換配件，還有外部美化和測驗等等問題，最快預計明天才能提車。

走出車店，陸以琳正想着要不要回自家甜品店，就接到小紅的電話。

“琳姐，隔壁店鋪老板從新加坡回來了，關于租用他店鋪的事情，他說要和你見面詳談，我帶他去醫院找你，還是……”

“我已經出院了，半小時，半小時之後到店裏，你先幫我招待一下他。”

這兩天在醫院裏，陸以琳認真想過了，還是決定先将隔壁盤下來，擴大甜品店規模，至于開分店，需要更多的資金和精力，目前她兼顧不來，以後再說了。

下午見面，敲定了租賃相關事宜，當場簽下了十年約，每年租金增長率從原先的百分之六壓到了百分之四。

小麗特別興奮，對她表示了萬分敬佩。

陸以琳倒沒覺得自己特別厲害，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具有生意談判的能力的，大概是從平日進貨講價開始的？應該是的，我們正在做的事情，總是潛移默化地影響着我們的思考和行為方式。

以琳拿到鑰匙，打開隔壁店鋪的門。之前這裏是一家工藝品店鋪，裝潢雖然文藝，但少了點浪漫溫馨的感覺，而她的甜品店主要是做情侶生意的，為情侶營造出浪漫的氛圍很重要，加上要在牆上開兩個門，連通兩家店鋪，風格自然要求一致。嗯，她該找人将店鋪重新裝潢一下。

之前合作的那家室內裝潢設計工作室還挺愉快，她回去聯系了一下，然後将剛剛拍下來的照片發給對方。對方承諾一個星期內給她做出設計圖紙和3D模拟圖。

敲定這些事宜，陸以琳将視線從電腦上移開。不知不覺，外面天已經黑了，風吹在路邊的樹葉莎莎作響，擺動的枝桠在路燈照射下，在她辦公室的窗上倒映出晃動的陰影，雨滴淅瀝瀝打在玻璃窗上。

她看了看電腦右下角時間，七點十五分。再聽外面的雨勢，擔心雨越下越大，起身打開桌上的臺燈，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突然有人過來敲門，推門進來是小麗。

“琳姐，您剛出院，不要太拼命了。”小麗手裏舉了只托盤，上面擺有一只炖盅，一盤青菜和一碗白米飯。

“Davy師傅特意給您做的。”

炖盅裏面是鲫魚豆腐湯，奶白色，濃稠适宜，上面一點點蔥花作點綴，真是令人胃口大開。

陸以琳嗅着香味，饑餓感襲來，放下包包，準備吃完再走。

吃到差不多的時候，外面雨勢明顯減小了，考慮到行車安全，她打算趁這個時間回去。

店裏營業時間是到晚上九點，受天氣影響，現在店裏只有一兩桌客人。以琳交代小麗，送走客人就讓大家早點下班。

下雨天的夜晚，車不好攔，以琳撐着傘在雨裏等了好久，才順利攔到一輛，雖然雨下得小，但還是不可避免的沾濕了她的褲腳。

交通堵塞，走走停停近一個小時，出租車才到她住的小區。

小區到一樓電梯還有一定距離，她撐着傘走在雨裏，經過樓房前面的路，看見一輛黑色車子停在那裏，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一下又一下地擺動，方進的臉龐在車裏昏暗的燈光中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