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82)
落去舊宮的人也被提了回來。阖宮都沉浸在一種緊張而肅殺的氣氛中,每個人都在這種氣氛中情不自禁地提心吊膽。
很少見宮正司這樣忙碌,也很少見他眉宇間有這樣揮之不去的陰霾。他的母親死在他的嫔妃手裏,而這個嫔妃本也是他母親至死都想保全的人,還是他老師的女兒。
旁的嫔妃再不敢輕易求見,就連時時守在他身邊的我,很多時候也不知該如何開解他。每當我想勸他的時候,往往不出三句話便成了他反勸我不必擔心,強撐起笑容假作無事,直讓我覺得如此這般只怕還不如讓他盡情愁眉苦臉去來得舒服。
我甚至會希望……他可以在有些時候不要那麽顧及我的心思。
帝太後的死亦不免牽涉柔修儀,只是他煩亂之下一時無心過問。墨蘭憂心忡忡地來見我,說覺得柔修儀是個好人,是以她不敢擅自去問宏晅的意思,生怕他一怒之下當真把柔修儀賜死了。我與琳儀夫人思量片刻,最終是琳儀夫人做了這個主:“先禁足吧,等陛下冷靜些再說。至于敬悅帝姬……”她斟酌着看向我,我莞爾颌首:“臣妾盡力。”
我便去見了柔修儀,告訴她我會好好照顧敬悅帝姬,也會為她說一說情,她只搖頭苦笑道:“夫人照顧好帝姬便是,至于臣妾……到底是愧對于帝太後,若陛下當真要賜臣妾一死,臣妾也無怨言;反倒是他不殺臣妾,臣妾也要覺得無顏存活于世了。”
我聽得心驚,生怕她想不開,急忙勸解道:“修儀別這麽說。若說帝太後直至臨死還念着靜妃,又何嘗不念着你呢?她最後還記得為你晉一晉位份、讓你位列九嫔,便是希望你過得好。如今陛下把敬悅帝姬交給你,亦是為了循帝太後這份心思……如是陛下當真問罪也就罷了,如是沒有,你自己可不能想不開。”
她沉默良久,輕喟着點了點頭:“臣妾明白。”
我一時也不敢在宏晅面前提她,可目下我仍住在成舒殿,帶着敬悅一同回去,宏晅自不免要問。謹慎起見,我讓宮人暫且在成舒殿後頭的若幹宮室裏為她尋了個合适的住處,平日裏先不讓她入殿去見,我每日去照顧着便是。
可只過了兩三日,他忽地對我說:“你已有兩個孩子,別再為敬悅累着。若不行,先将她交給良淑容去。”
他只字未提柔修儀的事,但話已至此,我卻不能不提了。略一思忖,心中有些惴惴地緩緩道:“陛下……柔修儀并不知那香餌有問題,只是一心侍奉着太後,陛下就算要怪罪,她也罪不至死啊……”
他面色陡然一沉,我一嘆又道:“若說靜妃是帝太後心尖兒上的人,柔修儀也差不多了……陛下發落了靜妃是禀公,可柔修儀……臣妾覺得帝太後若知靜妃所做的事,也不會想讓柔修儀收到牽連。這阖宮的嫔妃,帝太後只晉了幾個人的位份,晉臣妾是因為陛下的心思;順昭儀和良淑容彼時都有孩子在側,唯獨柔修儀,當時無子無女,帝太後還是想着她。”
他沉吟了許久,似乎對此如何決斷很是矛盾。我的話也只能說這麽多了,柔修儀這一命能不能留住,還是要看他的一念。
良久,他的眉頭終是舒展開,長聲一嘆:“罷了,她也确是不知情。你送敬悅回去吧,告訴她不必多擔憂。”
我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宮正司的進展很快,審出了許多陳年舊事,譬如當年嬈謹淑媛的事。宏晅看着供狀冷笑漣漣,許久才森冷道:“先廢了她的妃位,繼續審;至于當年牽涉此事的宮人,一概杖斃。”
這件事,是我與他都無法寬容的。便是因為這件事,我與他之間生了那許多隔閡或誤會,雖則後來一件件解開、當年的傷痛也在知道了他的不得已後而逐漸撫平,但那種痛,我們到底是清清楚楚地體會過了。
靜妃,至此真真的一落千丈,阖宮上下,只好稱她一句“趙庶人”了。
再審下去,解了我在整件事中的最大的一個疑惑——景氏藏了那許久、又有那麽大的野心,甚至想過除掉趙庶人……何以在身陷宮正司之後又與她暗中勾結、咬死了是我毒害帝太後?
見了供狀方知這實在是個很豁得出去的交易。自元汜那次那般惡語詛咒我與阿眉之後,宮中傳得沸沸揚揚,宏晅亦是不快。一個皇子有了這樣的事,日後就連争儲位也要大受影響,就算趙氏再疼他,也不得不想到這些。景氏的皇四子便算是另一條出路,所以景氏寧可搭上自己的命也要拖我下水,為的是趙氏日後能扶持皇四子上位。憑借着帝太後在宏晅心中的分量、憑借着趙家相助,皇四子争位就要比從前容易得多了。
而若他當真能夠繼位,追谥景氏為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突然覺得,即便我身在宮中多年,看遍了各式各樣的起起落落,很多時候也仍不明白有些嫔妃是怎麽想的。為了一個死後的虛名,她竟能這樣豁命去、不惜将親生兒子交給別人當一顆棋子。
可惜,最後只是豁出了命去,她以為能按部就班走下去的事情卻一件也未能成。
所謂世事無常,宮中更是如此。所以活下去才是最要緊的,活着,才有可能一争。
一日下午,宮正司的一切審訊忽地戛然而止。我在成舒殿後的涼亭裏見到靜默而坐的宏晅,問及原因,他告訴我:“趙大人病了。”
自是因為他女兒的事。
這當然難辦,如若是其他任何一位朝臣,他都不必因此停下關于對帝太後之死的徹查。偏偏是趙大人,不僅是他的老師,還是帝太後的親弟弟。若說他不徹查帝太後在天之靈會怪他;那麽他此時不管不顧地查下去以致趙大人一死了之,帝太後更會怪他。
我微微凝眉,望着他道:“那陛下打算如何?”
他搖了搖頭:“先去看看他再說。”
我央他帶我同去。不僅僅是因為我想知道趙大人會怎麽說,更因他到底是我父親的摯友、是對我有恩的。此時他的姐姐病故、女兒落罪、他自己又病重,我總要去看看。
宏晅沒有提前知會趙府,生怕擾了他養病,亦沒有帶太多的宮人同去。是以鄭褚上前叩開門後,來開門的小厮愣了又愣才回過神來,慌忙跪行大禮、口道聖安。
我随着他走進去,環顧四周,心底一片凄然。趙府,我從小常來的地方。父母剛去的那些時日,我還在這裏住了一陣子。只記得那時伯父伯母那麽照顧我,趙庶人……我當時還叫她一聲聆姐姐,她也還叫我阿宸。
時過境遷,那時的我與她,大概都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我們會鬥得你死我活。我亦不知道,那個賢惠溫婉的聆姐姐,有朝一日會變得那麽狠,親手要了她姑母的性命。
宏晅攔住了要前去通禀的府中侍從,帶着我徑直去了趙伯伯的房裏。推開門,榻上那個人轉過頭來,定睛看了一看,忙要下床見禮。
“老師……”宏晅啞笑一聲攔住他,“老師別在意,學生來看一看。”
言外之意,今日不是皇帝來見臣子,是學生來看老師。趙伯伯安心地躺下,看了看随在他側後的我,很是認真地辯了一番才看清楚:“這是……阿宸麽?”
我心裏頓有一陣酸楚,垂首一福:“是。趙伯伯安。”
他又怔怔地望了一望宏晅,一聲沉重地長嘆間盡是懊惱與悔恨:“想不到啊……自以為一世盡忠,最後竟是愧對陛下也愧對老友,還讓自己的親姐姐也死于非命……”他氣息不穩地粗喘着,“家門不幸……”
我忍着淚意端詳着他,他比我印象中蒼老了很多——自不是小時候的印象,而是偶爾在宮宴時見到的印象。
“趙伯伯……”我的聲音禁不住地有些嘶啞,強自笑了一笑,勸道,“趙伯伯別這麽說。當年若沒有您,阿宸只怕活不到今日,更無緣和兄妹相見……父親在天之靈必是謝您的。至于聆姐姐……”我咬了一咬下唇,“是她自作孽,怪不得趙伯伯。”
宏晅在他榻邊坐下來,也含笑寬慰道:“是,老師沒有愧對于誰,您安心養病便是,宮中之事……老師不必擔憂……”
趙伯伯因在病中而有些昏暗的雙眸陡然一淩,擡手有力地一握宏晅的手,聲音猶顯得虛弱卻不失氣力,剛欲開口,目光落在我身上卻有一滞。
“陛下。”我低垂下眼簾,沉靜一福,“臣妾去看看伯母。”
退出殿外,幾個候在外面的侍從朝我見了禮,我讓他們帶着我去見伯母。一路上,我止不住地去猜他們會說些什麽。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這件事于宏晅、于趙伯伯而言都是‘家務事’,卻也是引得朝野上下都為之嘩然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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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伯母見到我時,也頗有尴尬之色,我委實覺得她不必如此。我與莊聆的恩怨,只是我們二人間的事,我從沒怪過他們。
她的憔悴比趙伯伯瞧着更加分明,幽幽長嘆了一聲,搖着頭道:“沒想到……悉心教導出的女兒,竟會做出這樣的事。妾身還道她在宮中與夫人處得甚好。”
我苦苦一笑:“阿宸也頗感意外……”
她又是一聲長嘆。
各自沉默半晌,她猶豫地看着我,問道:“陛下他……打算如何處置?”
不管莊聆做出怎樣的事,她的母親總還是會擔心她的。我輕輕一喟,如實道:“阿宸也不知,陛下大抵在和趙伯伯商量此事。”
她面色陡然間一片慘白。
我望着她的神色有些許的疑惑不解,再見到宏晅時,方知她為何如此。她到底是比我更加了解趙伯伯的,宏晅告訴我說:“老師親口告訴朕,不可姑息養奸。”他沉聲一喟,“只求朕給她留個全屍。”
我聞之默然。許久後,才輕輕道:“伯父和伯母……沒有別的孩子。”
“是。”他凝肅道,神色間亦有幾分不忍,卻終是未再說什麽。
無論是為了給誰一個交代,莊聆都留不得了。
在宮外的那兩年裏,我很少去想莊聆、去想婉然,甚至很少去想他。因為那時候,一想到這些人,便是一陣痛徹心扉的痛。但偶爾想起她與婉然,心痛之餘,還有咬牙切齒的恨意。
是以我曾經萬分的篤信,我一定要讓她們不得好死,一定要讓她們死得極盡痛苦。但……在婉然死的時候,我就已很清楚,我做不到。
杖斃,在禦前宮人特有的“照顧”之下被緩慢地杖斃,應算是我期待已久的必要讓她痛苦的死法。可那個時候,我在成舒殿裏哭得幾乎體力不支。
如今輪到了莊聆……我知道我承受不了。
所以我沒有再去多說什麽,加之趙伯伯懇請宏晅留她全屍,她的收梢,便是宮中最常見、最體面的死法了。
賜死。
白绫三尺、鸩酒一杯、匕首一把,她任選其一,便能結束自己的性命。在她的滔天罪行之下,這樣的死法可說是便宜了她。
心知這個時候,差不多是鄭褚奉旨帶人去給她送那三件東西的時候。我在月薇宮裏淺啜着琳儀夫人親手沏來的茶,笑吟吟道:“姐姐,打個賭麽?”
她抿唇一笑:“賭什麽?”
“賭趙莊聆必定不肯就死,定要求見陛下。”我銜笑道,“賭一個月的例銀。”遂看着她,等着她開口。
“嗯……”她垂眸沉吟了一瞬,“這賭沒意思,妹妹你明擺着先押了必贏的那一頭,等着本宮輸呢。”她說着又有一笑,“妹妹不就是為了這個避出來的?”
我笑而不答。我确是因着這個避出來的。她一定會有所掙紮、一定會再求見宏晅。所以我在那兒守着幹什麽?讓她見就是了,反正她說什麽,宏晅也不會聽了。
後宮上下都在等着她死,滿朝文武也在等着她死。
琳儀夫人思索着,執起茶盞抿了一口:“賭個別的吧。本宮賭她不僅會求見陛下,還會想見你。賭兩個月的例銀。”
“見臣妾?”我輕一哂,“只怕她此時最不想見的人就是臣妾吧。”
然則片刻之後到了月薇宮的宦官端端地向我證明了,琳儀夫人是對的。那宦官垂首恭肅道:“敏宸夫人,趙氏要見您,陛下說看您的意思。”
我遂看向琳儀夫人,笑而琢磨道:“見不見呢?”
琳儀夫人悠哉哉地又品了口茶:“看你的意思。”
還是見吧,看在她曾經對我好過的份上,看在我父母剛去時……她曾悉心開解我的份上。
我到了荷莳宮,她被禁足在那兒。雖被廢了妃位,但在這段日子裏,她的吃穿用度仍是按着婕妤的位份給的,算不上虧了她。
當然,那是宏晅看在帝太後和趙伯伯的份上。
我踏入正殿,她面前的案上放着一只檀木托盤,裏面有三尺白绫和一杯鸩酒,卻并不見那柄匕首。
她擡眼看了看我,又觑了觑面前的位子:“喏,坐吧。鄭大人怕我傷你,已把那匕首撤出去了。”
我移步過去落座,靜默了片刻,她端詳着我說:“瞧着心情不好麽?”
我微微一笑:“是,剛和琳儀夫人打賭打輸了,兩個月的例銀沒了。”
她輕聲而笑:“陛下還會少你這兩個月的例銀麽?”
我不言。
她淡看着我,接着給我倒了茶。我自然不會去喝,我與她之間早已沒了半點信任可言,如今她要死了,誰知她會不會拖我墊背?
她見狀抿起笑意,自顧自地喝了一口:“是,你現在位居夫人,這婕妤所用的茶,怎麽入得了你的眼?”
我凝神一瞬,緩笑着執起那茶盞,目不斜視地笑看着她,手向旁伸去,将盞中茶水盡數倒在地上,繼而颌首莞爾道:“姐姐心思通透。婕妤所用的茶,确是入不得我的眼了。姐姐忘了麽?當年是姐姐親手把寧婕妤逼出了宮。”
她羽睫一顫,掃了一眼我身旁不遠的那一地茶水,凝眸笑道:“只恨給了你回來的機會。”
我按捺着心中的輕震,笑意不變地回視着她:“是啊,斬草須除根,我還以為姐姐最是明白這個道理。”
她一聲輕笑。
我端看着她這般無所謂的神色,幽幽道:“前幾日,我和陛下一起去看了趙伯伯。”
她的笑意終是黯了下來,兀自扯了一扯嘴角也再也笑不出,問我說:“他們怎麽樣……”
“趙伯伯這把年紀了,如此一病,姐姐覺得能如何?”我毫不留情地反問她,觀察着她面上抑制不住的痛苦,卻始終無法尋到哪怕半絲半毫的悔恨,不覺狠然道,“趙伯伯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一聲嘶啞的笑,悠悠長長地從她喉間漾開,仿若壓抑許久的情緒從心底倏然爆發開來一般,我淡看着她這樣笑了許久,直到眼角流出了淚來:“我能怎麽辦……我能怎麽辦!”她搖着頭道,“我是為了趙家……趙家沒有兒子,甚至連別的女兒都沒有,只能靠我……我只想和姑母一樣,有一天坐在那萬人之上的位子上,也算讓趙家榮極一時。”
“你該知道趙伯伯從來不圖這些!”我斷然道,她擡眸看着我,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我知道……但我想為趙家圖這些……”
她平靜了幾分,神色略顯迷離,目光直飄向殿外,生硬笑道:“從我嫁給陛下那天起,我就在想……憑什麽我只能給淑元皇後作随嫁媵妾。我的家世只比她好不比她差……好,這是先帝定下的婚事,我認了。可連蕭雨盈也壓我一頭……姜雁岚仗着皇太後也始終比我高上半品……”她又一聲笑,“後來我才想明白……那和先帝、和皇太後關系都不大,那是因為蕭家和姜家都還有別人在朝中為官,唯我趙家……只能靠着父親。”
我深深沉下一口氣,她目光微淩地看着我:“你覺得很奇怪麽?我只是不服,同是貴女,我憑什麽進了宮就要比她們差一截……我沒有兄弟能替我争,我就自己争。我本想自己除掉蕭雨盈和姜雁岚的,可你出現了……你幫我解決了一切。她們在宮裏那樣的分量都被你除掉了,日後……我如何還能壓得住你?”她冷涔涔地看着我,眉目間猶有一股世家貴女的傲氣,“難不成我趙莊聆前腳輸給了蕭家姜家、後腳還要敗給你這個從奴籍赦出來的賤婢麽?”
我聽着她寒森森的話,回以輕輕的一聲笑:“姐姐真是泾渭分明……這麽多年,趙伯伯都還拿我當摯友的女兒看,在姐姐眼裏,卻只記得我被沒入奴籍那回事。”
“不該麽?”她譏諷地笑着,“人總要認命,你在奴籍的那些年……你否認得了麽?”
“否認不了。”我随意地輕言道,“也沒想否認。我在奴籍的那些年,遇到了一個待我很好的人,且那個人現在是我的夫君,而我也要真正成為他的妻子了。”
“你不用拿聖寵來激我……”她蔑然道,我輕笑着打斷她的話:“我沒有激姐姐。我只是想說,現在是姐姐該認命的時候了。我會安安心心地受封皇後,姐姐也該安心上路了。”
“我要見陛下。”她面容上閃過一縷厲色,又嫣然笑道,“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勞鄭大人去請了,大概要不了多久就回到。”
“那看來我可以找琳儀夫人讨回一個月的例銀?”我一笑,覆下眼睫,又緩緩說,“不過……姐姐不必等了,陛下厭極了姐姐。早在被廢黜前,他就已懶得多看姐姐一眼了。如今……我想他是不會來的。”
“他會的。”她唇畔略過一縷魅笑,凝神端看着我,眼底有一股讓我覺得很不舒服的意味,“他一定會的。”
聽上去……她竟是有萬全的把握一般。如此的自信讓我生了幾分疑惑,凝視着她淡然笑問:“所以……姐姐是想我陪你等麽?”
她輕聲笑說:“自然,有勞夫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3」∠)_阿簫躺倒任調戲【←泥垢了!】
_(:3」∠)_今日第三更~~莊聆要幹什麽呢?
推基友的穿越文~~~求戳求收藏哦!_(:3」∠)_她也很勤快~給她一個順利開V的機會~她能用更新量撬起一個阿簫【嚴肅臉】
【文案】
雜技團的臺柱子少女,卻穿越成了随軍營妓。
好巧不巧,穿越第一天就被大将軍包養。
大将軍表示:愛上一匹野馬,我家裏也有草原。
董小姐,你嫁我可好?
溫馨提示:雙處,基本上1V1,HE。認真戀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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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她一起等着,她看着我,面上那一縷飄渺的笑意始終都在。那笑意裏暗含着幾許玩味,生讓我有了一種錯覺,讓我感覺……我似乎是被她盯上的獵物。
宏晅果然來了,且來得很急,進門間輕喚的一聲“晏然”使我回過頭。這有些焦灼的口氣讓我一愣,看了一看他才起身一福:“陛下安。”
“呵……”身後傳來靜妃一聲冷然的輕笑。感覺她的視線繞過我,徑直看向了宏晅,“陛下,何必這樣着急?臣妾只是想告訴敏宸夫人些事情,又不是想要了她的命。”
她說着,齒間有清晰的蔑意。
“送敏宸夫人回去。”宏晅側首吩咐道,宦官剛要踏進來,莊聆便冷笑道:“陛下別犯傻,臣妾若是要說,必定比她離開的快。”
宏晅在殿門口凝視我們須臾,才舉步繼續走進來,斂衣在她跟前坐定,沉然問她:“你要什麽?”
莊聆反問他:“臣妾還能要什麽?”
宏晅默了一瞬,即道:“什麽都可以,朕給你。”
直讓我心中一驚。太奇怪了,出了什麽事?莊聆一個将死之人,宏晅為何突然對她轉了态度?難不成……莊聆當年有本事拿住我的把柄,如今還抓了他的把柄麽?
我看向莊聆,她在聽到這句話後垂眸沉思了一會兒,銜笑問他:“那臣妾要您賜琳儀夫人一死,可以麽?”
琳儀夫人?我一愕,宏晅神色未動地擡了擡眉:“為什麽?”
竟不是直接拒絕?
“嗯……”莊聆蘊起笑容,凝思道,“因為當年随淑元皇後嫁入潛邸的嫔妃,只剩下她和臣妾了,如今臣妾也要死了。”
我聞言冷聲笑道:“你想拉琳儀夫人墊背?”
“不可以麽?”她擡頭笑看着我反問一句,遂又看向宏晅,“淑元皇後、瑤妃、韻淑儀、方賢妃都去了,臣妾馬上要去找她們,何不讓琳儀夫人來一聚?”
“你瘋了……”我冷睇着她,話語森冷不已,“都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怎麽能……”
“我為什麽不能?”她溫和地笑着,似乎在說一件無關殺戮的簡單小事,“反正答不答應是陛下的事,我只不過按着自己的心思提出來罷了。他若應下,自然有他的道理,怪不得我。”
我在她這般毫無悔改之意的輕描淡寫中滞了片刻,坐到宏晅身邊不解地低道:“陛下……您在猶豫什麽?當真要賜死琳儀夫人不成?”
“晏然。”他擡手阻斷我的話,目不轉睛地冷看着她,“其他的呢?”
“沒有了。”莊聆長緩了口氣,“就這一件。陛下若答應,就傳夫人來,臣妾看着她死了,立刻就死,一句廢話也不多說,可好?”
宏晅一聲輕笑。
莊聆擡了擡眸,面上的一縷笑意愈發顯得意味深長起來:“陛下不肯麽?陛下要思量思量,敏宸夫人和琳儀夫人……孰輕孰重?”
竟還和我有關?我蹙眉看着她,她卻并未看我,閑閑地又抿了一口茶,對我說:“你別問,我現在只等陛下的回話。”
“反正陛下心裏又沒有琳儀夫人。”她輕緩道,“從前指望着她幫您管六宮罷了,如今敏宸夫人都要作皇後了,陛下幹什麽非留着她?”
她一哂:“陛下您比誰都清楚。如今的六宮,您除了敏宸夫人外,對誰都無所謂。臣妾想拉一個您無所謂的人黃泉路上做個伴、留下您在意的人,不可以麽?”
她垂下眼簾,那長長的羽睫低覆着,使得面上那一縷淺笑看着很是溫婉,就如曾經慣有賢名的她。
她說:“陛下,您想清楚。晏然回宮這麽久,好不容易和陛下兩情相悅了,也在姑母的幫助下要當皇後了……為了這麽點事,值得麽?”
我含怒一笑:“我的後位,豈有琳儀夫人的命重要?”
莊聆回以一笑,說:“那是你這麽看,陛下心裏可未必這麽想。”
我再度看向他,他視線低垂着,面色鐵青。他分明是不願賜琳儀夫人一死,但看他這般的神色與沉默……我卻忍不住地覺得,他可能真的會那麽做。
“陛下……”我輕喚了一聲。
沒有反應,我躊躇一瞬,又道:“陛下……”
還是沒有反應。
莊聆笑問:“陛下在擔心什麽?琳儀夫人在陛下心裏根本沒法和敏宸夫人一比,陛下是怕肅悅大長公主怪罪麽?嗯……這倒也是個原因……”她說着擡手按了按太陽穴,似是在替他思索如何是好一般,俄而複又笑道,“似乎是不好辦呢……陛下若跟大長公主說是臣妾逼陛下賜死她,大長公主必定會問臣妾究竟是拿什麽相要挾的。陛下若不說,大長公主會記恨陛下一世;陛下若說了……她就會記恨敏宸夫人一世。啧啧……”她搖了搖頭,話鋒一轉卻又道,“不過那不是臣妾要考慮的事,臣妾只問陛下,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心底疑雲漸起,看一看她,又看一看他。只覺他們之間藏着什麽驚天大事——至少于我而言是驚天大事,關乎我與宏晅的關系。所以宏晅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自是不想賜死琳儀夫人,但又實在不能讓莊聆說出那件事。
此時我很想說一句“陛下不必擔心,不論是怎樣的事臣妾都不會怪陛下”來打破這僵局,但這想法只在腦海中轉瞬即逝。我知道,這想法太天真了。莊聆會拿來要挾他、并且确确實實要挾住了他的事情,決計不會是小事,我從心底無法保證自己如知悉了那件事後,能不能真的不在意。
只在摒棄那一閃念的同時,我清楚的明白,我是不想知道那件事的。不管它是怎樣的大事我都不想知道。也許在我知道後,它真的會讓我與宏晅再度産生隔閡,那就讓我這樣自欺欺人下去。因為從他的斟酌與猶豫中,我已看到了他的在意,那麽那件事就讓它過去吧……他不主動同我說,我斷不會去問。
他已沉默了很久,莊聆終有嫣然一笑:“陛下既然狠不下心,那臣妾告訴敏宸夫人那事便是了——于臣妾而言不過一句話的工夫,臣妾也狠得下心。”她說着看向我,端詳了一會兒,卻又轉向他,思忖着說,“不過……陛下您說,她聽後若是支撐不住、一死了之了怎麽辦?”
他眸色一凜。
“趙莊聆。”沉穩的女聲低低傳來,我訝然望去,看着琳儀夫人威儀不減地走進殿裏。宏晅也轉過頭去,神色中亦有驚意:“你怎麽會來?”
“陛下大安。”琳儀夫人垂首一福,款款道,“趙氏差人去請的,說想見臣妾一面。臣妾便來了,到了才見陛下也在、敏宸夫人亦未走,一時就沒有進來。”
言外之意,方才莊聆的那些話、宏晅的那些猶豫,她都聽見了、看見了。
宏晅眉心一跳,俄而緩緩道:“朕不會賜死你,你回去吧。”
我也這麽覺得,若說他方才在思量要不要賜琳儀夫人一死,倒不如說他是在思索其他解決辦法更可信。
“陛下別急。”琳儀夫人笑勸了一句,施施然坐下,笑盈盈地看着莊聆,“你不是想要本宮的命麽?本宮知道你這心願了。”
莊聆哂笑,淡泊道:“那臣妾方才的那些話就沒白說。”
“你果然是說給本宮聽的……”琳儀夫人啞聲一笑,“趙氏,你比本宮想象中更會拿捏人的心思。”
“夫人謬贊了。”莊聆笑而一嘆,“算不得臣妾會拿捏心思,只是這麽些年,夫人您的心思太明顯了。但凡細心點的人都能瞧出來,您還偏要在他跟前藏着掖着。您也是的……好端端的一個郡主、大長公主的親生女兒,不好好的嫁人為妻,偏來宮裏蹚這渾水。”她輕一笑,“真是傻透了。連臣妾都替您覺得不值,到頭來,您還比不過她一個從奴籍赦出來的人。”
“沒什麽值不值。”琳儀夫人長舒了一口氣,“人麽,都有愛和恨。恨大抵都有個由頭,愛卻可以是說不清楚的。莫說陛下那麽喜歡她旁人看不明白原因,本宮這份心思……連本宮自己都不知道原因。不過這麽多年過來了,本宮從來沒後悔過。”她說着低下頭,好像在撫弄着什麽,“趙莊聆,你才是傻透了,這輩子都沒有過愛和恨,這輩子都只是在算計。”
倏爾間,眼前一道白光劃過,挑起了一陣尖銳的驚呼。待我定睛看去,那柄匕首已刺進琳儀夫人胸口,在她杏黃色的交領上襦上,沁出了一圈殷紅的血跡。
宏晅托住她,仍有短暫的怔然,一瞬後方道:“你何必……”
“臣妾想讓陛下和晏然好好過下去。”她伏在他懷裏,輕輕蹙着眉頭,卻又有一縷清淺的笑意,“這輩子是我傻,但我沒有後悔過……”
“夫人……”宏晅有些無措,她伸出手來夠向他的臉:“陛下是不是至今都在奇怪……我一個先帝親封的郡主,到底為什麽要甘心為妾。”她輕輕一笑,“陛下曾經甚至像提防其他有外戚的嫔妃一樣提防臣妾……”
她的氣息逐漸不穩了,聲音也低下去。一片安寂中,我聽到她清清幽幽的最後一句話:“十四歲那年清明,城外踏青……表哥說我眉心钿畫得別致……後來的許多年裏,我一直畫着眉心钿,表哥卻……再沒有看過。”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說要看琳儀夫人番外的菇涼……這回是不是更想看番外了(托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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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儀夫人死了,就死在我眼前,突然到我久久回不過神來。往後再發生了什麽我也并不清楚,只依稀記得宦官扶着我出了荷莳宮,徑直去了成舒殿。
我一整個下午沒有見到宏晅,一面也沒有。
那個下午,我聽說莊聆死了,是在琳儀夫人死後,宏晅終于強要了她的命。
整件事,我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
直到晚上,宏晅回到成舒殿來,我才驚覺了哪裏不對——他的神色太平靜了,就算他再不在意琳儀夫人,這樣的神色仍是太平靜了。
很陰沉,卻沒有半分痛苦,至少我找不到半分痛苦。就連在荷莳宮時都是,他在莊聆面前權衡的時候,明明是關乎一個人的生死的事,他卻那麽如常。
“陛下……”我走到他面前,從容不迫地問他,“今日之事……是怎麽回事?”
“趙氏要說的那件事情朕不想讓你知道,但朕本不知道她也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