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記·晏然傳第 86 章 ~~~(83)

第 86 章 ~~~(83)

第五章~~~ (83)

待她差人來告訴朕的時候,你已經在她殿裏了。”他慢條斯理地對我說完,幽幽一嘆,“朕也沒有辦法。”

我端詳着他的神色半晌:“陛下有事瞞臣妾?”

“是。”他一點頭,“但那事……”

“臣妾說的不是趙氏逼死琳儀夫人那事。”我猶自看着他,“其他的呢?”

他神色一黯。

那晚,他帶我出了宮,馬車緩緩駛出皇宮,卻沒有駛出皇城就在一座府邸前停下。

大長公主府。

宦官上前叩門,來開門的卻是鄭褚。他攬着我進去,跨過門檻便問了鄭褚一句:“如何?”

鄭褚應道:“無大礙。”

他點了點頭。

宦官引着我們繞過庭院和一間間房屋,到後面的一座小院前停下,躬身請我們進去。

他望一望院門又看一看我,露出了笑意:“別吓着。”

“……”我心底有了個荒謬的想法,荒謬極了,讓我自己都沒辦法相信。

推開院門,方聽見房中傳來一陣笑語,他帶着我徑直往西廂房走去。沒有叩門,推門而入。

房裏安靜了一瞬。

我看着眼前的場景愕住,直到芷容走到我面前:“長姐?來坐。”

我随着她走過去,驚疑不定地望着榻上那人。怎麽那荒謬的想法竟是對的?這又是怎麽回事?

“琳……琳儀夫人。”我有些的聲音有些啞,看了她許久,仍緩不過神來。她今天分明已死在了我眼前,可眼前這個人,分明就是她。

我茫然地看向宏晅。

他不太自在地咳嗽了一聲,解釋說:“前幾日……姑母剛好有事求朕,今日趙氏鬧出這出……朕就……借來一用。”

琳儀夫人的胸口确實受了傷,依稀能看見點血跡,卻遠不至死。她淺淺笑着喝着碗中的湯藥,說:“也虧得趙氏一味的自信,覺得什麽都辦得成。”她說着轉向宏晅,微有一聲嘆息,“不過,我今日那些話……都是真的。從前沒跟陛下說過,今日覺得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所以……”

宏晅一颌首:“朕知道。”

她又說:“但求陛下和晏然過得好。皇長子……陛下不妨也交給她吧。皇後,母儀天下,撫養嫡長子在情理之中。”

宏晅點了點頭。

琳儀夫人說:“今日……還多謝陛下。”

宏晅啞笑搖頭:“一直是朕該謝你。”

我幾乎聽不懂幾句,又覺不該打斷他們的話,便忍着好奇靜默着聽着。

他們說完後,也各自默了一會兒,琳儀夫人擡眸看向我:“晏然。從今往後,你是敏宸夫人、是皇後,我只是楚晗。帝太後臨死前,曾囑咐我幫你,但我……也挺想換個活法。”她啞聲一笑,“你也許并沒有我對陛下那份莫名的感情,但……”她好像不知該怎麽說了,一嘆,只道,“你們好好過就是。”

離開大長公主府後,宏晅才得空跟我解釋整件事的原委。一時沒有坐馬車,他挽着我走在夜晚靜谧的皇城中,輕聲一笑:“姑母說,總之朕眼裏也只有你一個,不如放楚晗走。”

放一個宮嫔走……我驚訝于大長公主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繼而更加驚訝地望向他:“陛下答應了?”

“為什麽不答應?”他反問我,“六宮擱着,朕專寵你一個,時不時就要遭人議論,你麻煩也多;若是人少了,朕理直氣壯不是?再說,楚晗她……”他回過頭望了望大長公主府的方向,“确實是朕虧欠她太多。她所在意的,朕給不起。”

她在意的始終是一份真心,他給她的,是夫人的位子。

就和淑元皇後一樣。

他沉了一沉,又說:“但姑母也覺得,平白放個嫔妃出去,太不合規矩。議論決計少不了,反添了麻煩,于楚晗日後的生活也無益。近來為着趙氏的事,朕正沒心思琢磨這個……趙氏就給了朕這個機會。”

他清冷一笑:“她以為自己做得聰明。先引你去、再叫朕去、最後請琳儀夫人去……時間都算得頗準。卻忘了要緊的一樣,皇宮裏,到底還是朕說了算。”

我聽得一奇:“陛下知道?那陛下怎麽知道她想要琳儀夫人的命?神機妙算不成?”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挑了挑眉:“沒那個本事,她直言說過。她說當年嫁入潛邸的幾人,她必定是活到最後的那一個。”

所以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莊聆真正要見的人不是我,是琳儀夫人。撤走那把匕首,大抵也不是怕莊聆殺我,而是怕她在琳儀夫人來後親自動手,當真取了琳儀夫人的命。

我越想越覺得有些心驚,搖了搖頭說:“太懸了……陛下也太冒險,都說狗急跳牆,陛下就不怕鬧出什麽不可控制的事……”

“能有什麽不可控制的事?”他輕笑一聲,“就算她真動了手也不怕,殿裏殿外的那些宦官,随便挑一個出來,一只手就能了斷了她。”

“……”我只好瞪他一眼表示認輸。

他悠悠一籲,又道:“不可控制的……頂多就是朕猜錯了她想要什麽,也算不得什麽大事。何況那時朕知道她已差人去請了楚晗,實在不覺得自己猜錯了。”

我點了點頭:“嗯,老謀深算。”

他蹙了眉頭:“這可不算個好詞,換一個。”

我“嘁”了一聲:“臣妾讀書少,想不到了。”

“……”

遂靜了一會兒,我問他:“那琳……楚晗姐姐去哪兒?”

“先去淩合郡王的封地,然後就随她了。”他一笑,神情輕松,“其實她在宮裏這麽多年,出了錦都,認識她的人并不多,她并不需要刻意避着誰。她若不願意在大燕待着想出去走走,朵颀在那邊都給她安排好了,不過……”他蹙起眉頭看着我,“朕從前的宮正明顯在宮外玩野了,還想帶着楚晗學壞?”

“怡然?”我一愣,“她怎麽了?”

他停下腳步,叉臂看着我:“你知道怡然現在想跟你哥哥去當游俠麽?”

“……”我點了點頭,“似乎知道一點……”

“嗯……她還想‘蠱惑’楚晗跟她一起當女俠去來着。”他悠悠道,“簡直太給游俠添亂了……”

“……”簡直無言以對。

再回到宮中的我,心情一片晴朗。我早知楚晗對宏晅一心一意,卻沒想到她能有這樣一條出路。雖則宏晅到底也不愛她,但……這于她而言也算是很好。

宏晅好奇于我如何知道這其中另有隐情,我毫不委婉地直言告訴他:“裝得不像。”

被他一拳敲在額上。

宮中開始籌辦喪事。琳儀夫人的和靜妃的。

莊聆……宏晅還是看在趙伯伯的面子上,追封她做了靜妃,葬入妃陵。只可惜,她以為能給她墊背的琳儀夫人只是一具空棺入陵。

待得人死後,方知她生平如何。兩處梓宮,琳儀夫人那邊幾乎日日有人吊唁,靜妃這邊卻香火稀疏。

因此我得以站在靜妃棺前沉思,許久都無人來打擾。時至今日,我都不願相信我與她反了目、她已死了……

因為兒時的一切都還那麽清晰,好像就在昨天似的。可是……我與她的反目、與她的你死我活也都已經發生了,同樣揮之不去。

“聆姐姐……”我低低呢喃了一句,帶着一聲無奈的笑,“到了昨晚,我才驀地想起……荷才人她跟我說過,在我待嫁之時,你曾同陛下開玩笑說既然舍不得我嫁,不如納我為妃……我想了好久,不知你是真的在說笑,還是從那時起就有你的算計。不知你……是不是那時就想着我能幫你一起除掉瑤妃和韻淑儀。”我凝神望着棺木搖了搖頭,“也沒來得及問問你。不過也無所謂了,這麽多事都已經發生了,你想除掉的人一一死了,唯獨沒能除掉我。我得承認,你不是敗給我,我的心思到底比不過你陰毒,你是敗給了陛下的心。”我長長的一聲嘆息,“那件事……我就當你是全然在說笑吧,這樣至少……我可以覺得,在我初晉封的那兩年裏,宮裏還有個真心待我的姐姐。還是謝你,在我在後宮最孤立無援的那兩年裏,始終幫着我。”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刷了一下後臺才發現自己設錯時間了!!!我想設下午三點……也就是……15:00……

不知怎麽……就敲成了13:00……

可能是……昨晚……腦子……進水了………………………………

_(:3」∠)_第三更大約還是在十點到十一點間吧——這個真不是我非要那麽晚更,是因為第三更都不是頭一天碼好的……要當天碼

荷才人跟晏然說莊聆和陛下開玩笑讓陛下納她為妃那段……在第四章……【好久遠】

246

有了楚晗為例,我想起了秋禾從前求我的事。

放她出宮。

從前我只覺得這事是全然行不通的,現在看來倒并非如此。誠然,那些采選進來的貴女是不能走這條路的,人多口雜,她們一個個都出了宮,勢必瞞不住……那還了得?

但秋禾可以,她沒有其他勢力糾葛,我也相信她不會往外說。

還有……芷寒。

我沒有半絲隐瞞地将自己的心思告訴了宏晅,自是略過了秋禾曾主動提出要走一環不提。我只說:“陛下帶她進宮,是因為她跳相和大曲時讓陛下想起了臣妾;臣妾現在就在陛□邊,陛下何必把她拴在宮裏……”

他幾乎沒怎麽思索便允了,笑了笑說:“等楚晗和靜妃這陣子過了,朕着手安排。”

“還有……”我低頭喃喃道,“還有芷寒,她當年進宮是為了陪臣妾,如今……兄長和阿容也都找到了,陛下也從不曾碰過她,可不可以……”

他沉然一笑:“這個已經安排好了。”

“……”我擡了擡眼皮,“又不告訴臣妾?陛下是不是還打算讓芷寒假死一回吓臣妾一死?”

“這不是還沒來得及跟你商量。”他理所當然道,“哪知你心思動得這麽快?朕還以為你好歹得等做了皇後再問朕這事兒。”

……倒又是我不對了。

“不過還有件事……”他凝視着我斟酌道,“朕聽說……芷寒曾經和靜妃走得很近?”

我聞言凝滞了一瞬,俄而搖了搖頭,平緩道:“都過去了。”

他便沒有再問。

去與芷寒說這事的時候,我的心情複雜不已。我明知她心裏愛慕宏晅,她想就這麽留在宮裏,看我們過一輩子。

可……不管怎樣,這都太殘忍了。也許讓她看不到他也是一種痛苦,但出宮之後,她有兄長、有阿容,也許還能再遇到一個真心待她好的人,這種痛苦會逐漸被消磨、減緩。

但她若是不走,日日只能這樣看着,實在是一種不眠不休的折磨。

我平緩地與她說完此事,包括琳儀夫人的種種。她聽得亦是平靜,沉默了須臾,輕輕道:“那我……還能見得到長姐麽?”

我銜笑告訴她:“你不能進宮,但我可以去見你。”

她點了點頭。

良久之後,她說:“多謝長姐。”

我心中一松,凝睇着她從容的面容,輕輕問道:“不怪我麽?”

她搖頭,抿起笑意,亦是松了口氣:“我是愛慕陛下,覺得每日能見一見他都是好的。但……能重新活一次也不錯,與其當一個有名無實的宜貴姬,不如去做實實在在的晏芷寒。何況……這幾年來我與他也處得尴尬,當年我求寵的事,他不提、我不說,但心裏到底都知道,總是有些別扭的。”她望了望四周,又輕聲一笑,“所以陛下才讓我住到這霁顏宮來,瞧着不錯,卻離成舒殿最遠。”

她想見他,他卻很是刻意地避着她。我回宮後他不止一次地要我把元沂帶回來,多半也和這有些關系。

我又去見了秋禾。進入她的小院時,她正練着舞。樂師們見我進來要停下見禮,我忙示意他們不必,繼續讓她跳就是。

相和大曲,素來要數人齊舞才跳得出氣勢,但看她的舞姿,也別有一番雅致。她一身大紅的短曲裾水袖舞服,随着樂曲舒展着身姿,足下踏出的鼓點半絲不紊。

好看極了。這如火一般的女子,難怪不願被束縛在這宮中。

這樣的女子,性子格外的開朗些,又有着一技之長。能以歌舞為所長的人,心裏多有着幾分清高……我不禁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岳氏,岳淩夏,那個名動煜都的歌姬。我至今不知她為何會放下她的驕傲進宮,最後死在這深宮裏。但即便是心甘情願留在宮中的岳淩夏,也是和其他宮妃不同的,她敢于去争、敢于無所顧忌的嚣張,甚至敢于在将死之時奮力一搏……行刺。

她們,到底是和這後宮格格不入的。

我閑閑地倚在月門邊看了她很久,看着那火紅的水袖揚起又落下,直到一聲預示着結束的沉沉鼓聲從她腳下踏出,方銜笑撫掌,笑說自己來得真是時候。

“夫人大安。”秋禾一時沒來得及從鼓上下來,端然在上面朝我一福。見我未帶旁人,她也揮手命一衆樂師退下,欠身道,“夫人可是有什麽事麽?請裏邊坐。”

我到她正廳中落座,隔着一張漆案面對着面,我告訴她:“我跟陛下說了你從前求我的事。”

她一驚。

我笑續道:“陛下答應了。”

“真的?”她驚喜不已。我點了點頭:“是。但要等琳儀夫人和靜妃的事過去一陣子再說……也許要等到我封後之後。”

她激動得說不出話,幾乎就要哭出來,雙手緊緊相握着,口不擇言:“太好了……太好了!能等夫人封後也好,我也想拜見新皇後呢!”

我笑看着她的喜悅,因為靜妃的死而複雜了許多日的心緒逐漸平複下來,緩緩道:“願你在宮外過得好。”

她點點頭:“多謝夫人……”

秋禾高興了許久才又平靜下來,想了一想,卻是問我說:“夫人便想就這麽做這個皇後麽?”

我不解地看着她:“為什麽這麽問?你知道陛下待我很好。”

“沒什麽……”她聳了一下肩膀,“我只是一直不明白嫔妃們的心思。在我看來,這後宮自始至終就是個待不得的地方,不管有怎樣的位份、不管陛下待你怎樣……”她說着自己也是一笑,“罷了,人各有志,我覺得不好,夫人自有覺得好的理由。所謂……我非魚,不知魚之樂。”

“嗯……是。”我思忖着颌首,遂又蘊笑,坦誠道,“不過讓我覺得留在宮裏值得的,也并不是位份。我在乎的不是這裏是哪兒,而是那個人。若單說這後宮,卻是沒什麽意思,要緊的是那顆心。”

她若有所思,俄而沉吟道:“大抵明白……”

我但笑不語,我想她遲早有一天,也會遇到那個讓她真正動心的人的。

宏晅先安排了芷寒離開,理由讓我大為不屑:病故。

我淡問他難道不覺得讓一向身子康健的芷寒以這樣的理由“死去”太過牽強、太不可信、可能會引起議論麽?他的神色更加淡然:“誰敢議論?真有膽子就要求朕開棺驗屍好了。”

“……”

一個月後,宜貴姬晏氏暴斃霁顏宮。

她的梓宮還在貞信殿中擺着,接受衆人的吊唁。哭得最傷心的當屬元沂,我直怕他哭傷了身子,又委實不能告訴他真相。

小小年紀,說漏了怎麽辦?

于是便讓雲溪待他來成舒殿,原是為了寬慰他幾句,可見他進殿時神色如常,全然沒了悲傷。

我有些愕然,他瞧了瞧我的神色,笑而一揖:“母妃不必擔心,兒臣知道是怎麽回事。”

“……啊?”我訝住,他道:“父皇都告訴兒臣了。”

我大感震驚地看向宏晅,元沂又道:“兒臣有分寸,不會亂說。”

宏晅滿意地點了點頭:“跟你妹妹玩去吧。”

我半晌無語。宏晅連續看完了好幾本折子之後擡頭瞧了瞧我:“想什麽呢?”

“臣妾在想……”我回過神來回視着他,悻悻笑道,“元沂這小子演戲的本事比陛下強多了。”

“……”他瞪了我一眼,繼續看下一本折子。

他本是跟我說過要等到我封後之後,卻很快安排芷寒走了,弄得我有些奇怪,卻又覺得無關緊要是以沒有問他。

過了幾日,他告訴我說:“淩合郡王和芷容要回封地去了,芷寒會和他們同去,你要不要再見見他們?”

原是要趕這個時間。

我點點頭:“這一別不知要到什麽時候再見了。”

他安排人送我出了宮,到淩合郡王在錦都的王府相見。推開芷容的房門,兩人正翻繩玩,我見狀不覺笑了出來:“你們倆多大了?”

芷容回過頭來,冷靜地回給我一句:“三歲半,如何?”

淩合郡王在旁自顧自地喝着茶,也顯有無奈之色。聞言轉過身,從容向我一揖:“一孕傻三年,夫人別見怪。”

我萬分悲憫地看向步了我後塵的芷容。

芷容有個好丈夫,不用我多擔心什麽,更讓我放不下心的反是這個做姐姐的芷寒。突然離開皇宮,也不知她能否過得好。遂與她去了別的屋中,沒完沒了地叮囑了許多,她連連點頭一一應下,哭笑不得地看着我說:“阿容說了一句三歲半,長姐還真當我三歲半了不成?我自然會照顧好自己……在說是去他們的封地上,自己的妹妹和妹夫還能讓我吃虧不成?”

我好像确實叮囑得太多了。

又閑說了幾句,她忽地神色一滞:“對了……有件事,我揣在心裏好久,不知道要不要和長姐講。因是從前聽靜妃說的,所以大概不可信吧……但……又覺得長姐就要做皇後了,興許還是知道為好?”

我好奇地問她究竟是何事,她的神情變得很是複雜,蹙着眉頭深有不解:“就是靜妃說……說當年晏家落罪是因為……因為陛下?她說是陛下設計害了晏家。”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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