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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她很清楚自己的一世要經歷什麽,
貶妻為妾、終生無寵、一死了之……
在過去的十七年裏,
每一步都和她夢到的一樣。
可是有一天,
眼前的帝王突然對她好了起來……
247
芷寒的話讓我感到一陣冷意,滿心希望這是假的,希望是靜妃騙了她,甚至希望是她騙了我。
但看她神色誠懇認真,不似欺騙之意,且靜妃死前也曾以一事相要挾,讓我愈發覺得此事也許是真的。若在從前,我會在這樣的“也許”裏一直困頓下去,不敢去問、甚至連提也不敢提,就這樣換來更多的疑惑、更多的猜忌。
宏晅說得對,不管是怎樣的事,直言最好。若不然興許就會像仁宗和雲清皇後一樣,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誤會老死不相往來。
我不想在臨死的時候,驚覺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場笑話。
是以我在回宮後徑直去了成舒殿,宏晅未有察覺,随意地問了我幾句芷寒和芷容如何之類的話,我答說她們很好,答得很有些心不在焉,不停地在想如何去問他那件事更為合适。
他方感覺到了什麽,看了看我的神情問我:“你是不是有什麽事?”
我默了一瞬,冷靜地幽幽道:“那日靜妃說的事……是不是關于晏家?”
他的神色大震,怔怔地凝視我半晌:“你怎麽知道……”
我不可思議地望着他,這樣的反問……無異于在直接告訴我,那是真的。
只覺一顆心跳得紊亂起來,我禁不住地發着抖,想了一想,啞笑說:“陛下別管臣妾怎麽知道的,您只告訴我……那是真的麽?”
我告訴自己我想聽到一個真實的答案,可心底卻很清楚,我願意聽的不過是一句“不是”,哪怕是騙我我也願意相信。如果真的是……如果晏家傾頹是因他設計,如果父母的死都是因為他……
我不知我日後該如何面對他。
良久之後,他給了我答案,一個簡簡單單卻尖如利刃的“是”。
我的心跳似乎停了一瞬。
我深深地抽了兩口冷氣才迫使自己緩過來,看着他始終生不出恨意,直至心底對自己有了嘲笑也仍無法恨他,只忍不住地輕笑道:“我竟恨了姜家那麽多年……假孕算計死了皇太後、韻淑儀的死也跟我不無關系……”
身子突然地無力,不受控制地向前倒了下去,我擡手撐住桌面,凝眸看向他:“沒想到……我恨了近二十年……竟是恨錯了人。”
是,當年的父母雙亡,讓七歲的我恨過很多人。恨過姜家、恨過先帝、甚至恨過整個朝廷。那時我什麽都不懂……只覺沒有他們就不會有這樣的事。但我從來沒因此恨過宏晅,哪怕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太子、知道他的父親下旨殺了我的父親。我曾在剛入府的時候怄氣地去罵,心底卻沒真正的有過恨意。
我做了他的嫔妃、現在即将為後,他卻告訴我……那是真的。
害了晏家的,不是姜家,是他。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做。
我們都靜默了很久,他有好幾次的欲言又止,我是自始至終地垂眸不語。都說百善孝為先,我卻嫁給了殺父仇人麽?
還要做他的皇後……
我終于擡起頭,對他說:“陛下,芷寒走了,霁顏宮空了下來,臣妾想搬過去,可不可以?”
我需要靜一靜。
有那麽短暫的瞬間,他的目光亂了,看了我須臾終是黯淡下去,平靜道:“好。”
我就從成舒殿搬了出去,住到霁顏宮貞信殿,離成舒殿最遠的一處宮室。元沂住得久了很是适應,阿眉雖時常來此但畢竟不曾住過故而滿臉好奇,元汲始終打量着我的神色,他好像覺察到了什麽不對。
就如元沂知道芷寒未死一樣,元汲也知楚晗并未真正自盡,故而也無太多悲傷。見我突然搬來貞信殿,反而勸我不要為芷寒太傷心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笑了笑說:“母妃沒事,你去做你的事就好。”
他又打量我片刻,然後說:“如若不是為宜母妃的事……母妃更要想開一些。今日母妃離開成舒殿時,父皇很是擔心。”
我啞然一笑。想了想,問他:“元汲,你說如果有人殺了你父母,你到多年後才知真兇是誰,你會如何?”
他一愣,略作思忖即道:“殺他報仇啊……”
我又道:“那若殺不得呢?且這人還待你很好,以至于你即便得知真相都無法恨他。”
元汲滞了一瞬,猶豫着問我:“母妃……您說的……不是父皇吧?”
我沒有作答。
“嗯……”他低頭認真地考慮一番,對我說,“其實……父皇也和兒臣說那事了,他自是想讓兒臣來勸勸母妃,但是……兒臣覺得,這樣的事,兒臣也不知該怎麽勸……”他觑了我一眼,只問我,“您當真不恨父皇麽?還是為了元洵和阿眉……”
“我不恨他。”我抿起一笑,“我早就知道,事上最沒資格恨他的就是我。不管怎麽說,這麽多年若沒有他……我大概活不到今日。但一邊是夫君,一邊是父母——若父母只是落罪也還罷了,可他們去了,再也回不來。那些冤屈也曾壓在他們身上那麽久……縱使後來平冤昭雪,又有什麽用?”
元汲聽得仔細,我說完,他又認真的思索了良久,最後卻是頹然一嘆:“兒臣也不知該怎麽辦……”
是,我和宏晅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的事,扔給一個孩子,太難為他了。
我和宏晅一連五天沒有見面。從我當年回宮開始算起,這是最長的一次。
第六日,他到了霁顏宮來。我凝視他半晌,長聲嘆息:“陛下,臣妾還是不知該怎麽辦。”
他将一只長形的錦盒放在桌上,我瞧了一眼,問他:“什麽旨意?”
他坐下來,答非所問地笑道:“你回家待些時日吧……也許就能想明白。一個月後,你若能原諒我,我就娶你為妻。明媒正娶,從你家接親;你若不能……”他拿起那只錦盒遞給我,“憑這個,大燕的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若想出邊關也不會有人攔你。阿眉和元洵……全憑你的意思。”
我接過來凝神一笑:“這麽簡單就讓我走?”甚至還包括阿眉和元洵。
他沉然一喟:“因為我知道讓你接受這樣的事有多難。我不想你和雲清皇後一樣,與其強留你一輩子……還不如讓你去再活一次。”
他說得很是平靜。當晚,在我踏上離宮的馬車時,他卻驀地拽住了我的手,在我怔然回頭間,看見他苦苦一笑,無比忐忑地看了我須臾,終是不安道:“你……會回來吧?”
我默然片刻,強扯起一抹微笑:“我盡力。”
我回到家中,兄長和怡然并不知出了什麽事,很是高興地迎接我。我也不敢把這樣的事告訴兄長,就他那個性子,我怕他再做出什麽險事來。
我第一次見到芷容的養父母,很慈祥的兩個老人……讓我忍不住地去想,我若不回宮、若離開了錦都,兄長為了護我也會走吧?怡然斷不會離開兄長,那他們怎麽辦?
于是我走近祠堂,看着父母的靈位告訴自己,他們才是我的父母,我要考慮的,是他們在天之靈的感受。可卻又不可控制地想到……如若我們都離開了,何人還會再來他們靈前祭拜?
我心裏清楚,我在為說服自己回宮找借口。我一點也不想離開他,只是如今與此生了沖突的,不是後宮鬥争、不是朝野議論,是孝道。
或者說,是我自己的良心。
他說“因為我知道讓你接受這樣的事有多難”,确實太難。多年來,父母的死在我心裏是一道如何忘不掉、抹不淨的傷,奴籍那些年于我而言又曾是怎樣的恐懼……他都清楚。
不錯,在奴籍那些年,我在他身邊沒受過半點委屈。但各樣的排擠在很多年後都不曾斷過……我也依稀記得有一次,還是入府不久的時候,我滿心期盼着有朝一日可以脫籍,卻聽府中一小厮毫不留情地對我說:“家裏那樣的大罪,你還奢求什麽脫籍?橫豎是要這樣一輩子了。”
那天我在屋子裏哭到意識迷蒙。
這都是因為晏家倒了、因為父母沒了……設計這件事的人,自是罪魁禍首。
可居然是他。
一個月過得那麽快,我的思緒幾乎沒有任何進展,就已經只剩下五天。我要在這五天裏做出抉擇,真是夠難。
兄長和怡然到底看出了些端倪,怡然來問我,我只告訴她說:“熬了這麽多年熬成皇後,心緒複雜。”
五天後我到底該怎麽辦我并不知道……我隐隐覺得,當真到了那個必須做出選擇的關頭,我大概會逼着自己走吧。我已不能盡孝,不能再讓父母在天之靈心寒。
身上一陣涼意。
這五天……于我而言大概會比五年還長。
在屋子裏坐到天黑,我點了燈,打開窗戶看着窗外的一輪明月,倏然反應過來明日便是中秋了。白日裏怡然同我說過,我卻沒聽進去。
中秋……宮裏又會有宮宴吧。
正想着,門外忽然一陣混亂,問安聲、對話聲、腳步聲……我心裏一沉,無措了一瞬,慌亂之下闩上了門。
這語聲我再熟悉不過,甚至連腳步聲都聽得出是誰。
片刻之後,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他的聲音焦灼無比:“晏然,我有話說……你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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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然的故事快結束了……但大燕的故事還在繼續,阿簫開新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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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她很清楚自己的一世要經歷什麽,
貶妻為妾、終生無寵、一死了之……
在過去的十七年裏,
每一步都和她夢到的一樣。
可是有一天,
眼前的帝王突然對她好了起來……
248☆、尾聲
我誤會了。就這麽一句話已足以說服我打開門,二十餘天未見面的他出現在我眼前。他一襲銀紋衣緣的白色廣袖直裾,微垂着眼眸靜靜看着我,陽光從檐下散落下來映在他的側臉上,生生讓我一愣。
我還未及反應,被他猛地伸手一拽,腳腕絆在門檻上,正好栽在了他懷裏。只覺他緊緊地摟着我,摟得我雙臂都隐隐作痛了才終于輕輕開了口,語中有隐隐的顫音:“晏然……不是芷寒告訴你的那樣,你誤會了……”
我伏在他懷中緩了一緩,在那幽幽的龍涎香與檀香的味道中回了神,擡着頭望他:“什麽?”
芷寒騙了我?
他一聲輕笑,手未松開我,就勢往裏跨了一步走進房中,反手關上了門。在門阖上前,我在注意到其實院子裏有不少人,兄長和怡然都在。
我從他懷裏掙開站好,他雙手扶着我的肩頭凝視着我,認真道:“不是芷寒告訴你的那樣,那天我們……說得不是同一件事。”
“……啊?”我愣了一愣,不解地看着他。
他笑說:“我把芷寒叫回來問了,靜妃騙了她。”
還好,并不是芷寒騙了我。
“不是我害了晏家,只是……當年皇子間也争得厲害,有人陷害我勾結權臣意圖謀反,晏大人從中斡旋……替我頂了罪。”他苦澀一笑,仍有幾分悔意,“我本不肯的,但是皇太後……她和母後間有交換,定要我平安繼位不可。我想為晏大人脫罪,卻拗不過姜家……”
我略有錯愕地望着他,他沉然道:“晏然,對不起……那年我也才十二歲,其間的很多事,我甚至至今都不清楚。”
他說罷,忐忑不已地看着我。我的心情倏然間陰霾盡消了,原來是這樣……這怎麽怪得了他?朝中鬥争,從來沒有誰能真正掌控全局,何況當年他還只是太子,只有十二歲。
心中他在等我的回話,卻在他忐忑之意愈甚的神情下有意忍了一會兒,俄而淺咬下唇道:“嗯……悶在府裏這麽些時日,淮之君帶妾身去吃宜膳居的灌湯包好不好?”
“……”他立時挑了眉毛,語氣陡然輕松下來,“你能有點即将做皇後、母儀天下的樣子麽?”
“這不是還沒做皇後麽?”我回看着他不滿地駁道,“等做了皇後,臣妾一準兒不嚷嚷着讓陛下帶臣妾出宮,冊封之前想再潇灑一回,陛下還不答應?”
他的手一按額頭,深深吸了口氣,咬着牙似乎是強忍着怒意道:“罷了……也不是認識你一天兩天了。”
于是滿心歡喜地出了門,我與他腳下都行得極快,院中衆人還沒來得及見禮我們就已經出了院了。依稀聽見兄長在身後隐有疑惑地叫了一聲:“哎……阿宸?”
我便嚷回了一句:“沒事,兄長別擔心,陛下請吃灌湯包。”
他拉着我的手聞言淡淡瞥了我一眼,問我說:“你兄長會點穴麽?”
我一愣:“……幹嘛?”
“讓他教教我,再亂說話點你啞穴。”
“……”
宜膳居是個好地方,在大燕多地均有分號。我和他在二樓的小間裏就了坐,小二問我們要吃什麽,他瞅了瞅我,很嚴肅地問:“夫人,你來五十屜灌湯包?”
“……”我看着他,很認真地回道,“我也要學點穴。”
兩份灌湯包幾碟小菜端上來,道道都很精致。兒時随父母來過這裏,再後來,和怡然婉然來過。自從進了宮……就實在是很有些年沒吃了。上一次來宜膳居……還是我回宮不久後他約見兄長,倒是大手筆地包下了整個宜膳居,可是沒來得及怎麽吃,就刀光劍影了。
我的筷子落在一個包子上,他就停了手,目不轉睛地看着我。我在他的注視下吃完一個包子,然後不解地問他:“夫君你在看什麽……”
“嗯……”他沉吟了一下,看了看一旁的鄭褚,說,“我曾經聽鄭褚說……你吃灌湯包只吃湯和皮,不吃餡。”
我忍不住地狠瞪鄭褚,冷然道:“鄭大人!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鄭褚鎮定地擡了擡眼:“臣也是很多年前和陛下說的……”
“……”我不得不覺得如今有這麽多笑柄抓在他手裏這位鄭大人簡直功不可沒。
這天我自是心情極佳,他好像也是。吃完了飯還興致勃勃地帶我去逛集。
中秋将近了,集市上有不少供中秋所用的的東西。比如宮餅、桂花酒還有螃蟹……中秋時的螃蟹是最好吃的,肉肥味鮮,我一見忍不住地笑了。
他問我笑什麽。我告訴他說:“去年中秋的時候,怡然有着身孕吃不得這個,兄長偏生拿這個氣她,氣得她不肯回府要在宮裏陪我過節……今年她就琢磨着報複,想着要在中秋時給阿容送螃蟹去,誰知人家早早地回了封地,不給她這個機會。”
他聽得失笑:“讓怡然別生氣,我差人給他們送到封地上去。”
談笑間,我倏爾意識到,其實自己也有其樂融融的一大家子。兄長、怡然、芷容、淩合郡王……他們都過得很好,芷寒也會有自己的新家。
而我……相較于他們,我雖是獨自一人在深宮之中、在那個另很多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卻也有他悉心護着、寵着,連六宮都已是虛設,膝下更有阿眉、元洵、元沂,還有元汲。我實在是幸運的。
雖然差一點……又要因為一個誤會而互不相見。
我被他攬着,一邊走着一邊想,沉默了一會兒微微笑說:“今日真是松了一口氣……差點當真步了雲清皇後的老路。”
“所以啊……問明白之後,我半點沒敢耽擱就來了。”他俯首在我頰上一吻,低低道,“一路都在想,你若是負氣之下提前走了可怎麽好,似乎除了禪位去找你沒別的法子。”
我笑觑他一眼,帶着幾分妩媚之意悠悠道:“夫君你放寬心,好不容易要扶正了,妾身才沒這麽容易一走了之呢,非得等到最後一天不可。”
也不知他什麽時候又下旨安排今晚可通宵開市了,我們逛到很晚集市上仍是一派熱鬧。直到我累得都要走不動了,才回到馬車上準備回去。出來時本已很晚,我在車上就犯了困,想倚在他肩上睡一睡。他跟随行的宮人要了件薄鬥篷給我披上,一言不發地任由我好生休息。
馬車停下來,我覺得好像并沒過太久,比我記憶中從西市到皇宮的距離短多了。揉着眼搭着他遞上來的手下了馬車,擡頭一看,才見是晏府。
遂睡眼惺忪地看向他,疑惑道:“不帶我回宮麽?”
“急什麽?”他含笑在我額上彈了個響指,“等我來娶你。”
哦……他說過的。
我低着頭,含笑點了點:“那好……”
他看了看府門:“這麽晚了,我就不進去了,省得你兄長他們又要見禮什麽的……明天我讓雲溪來服侍你。”
“好……”我應下,他又道:“快進去吧,外面涼。”
就去叩了門,管家打開門向外一瞧,忙要去請兄長和怡然,我伸手一攔他,笑道:“不必了,陛下就是不願攪擾才不進來。”回過頭,夜色中見他長身而立,朝我笑了一笑,我回以一笑,忽覺有些赧意,回身往裏去了。
府門在我背後關上,過了片刻,才傳來馬車隆隆離開的聲音。我回到房裏,心裏說不出的安慰和恬靜。
一切都算塵埃落定了吧。明日……在家過一個中秋,然後去做他的妻子。
次日和雲溪一同到了府裏的還有芷寒,她被宏晅叫回來問話,索性過了中秋再走。見了我,她有些讪讪的歉意:“長姐……我不知道那是假的……只是想着該讓長姐知道……”
“沒事。”我笑一握她的手,“說清了才是最好的,你給我們這個機會說清楚,總好過他一直不肯讓我知道。”
她點點頭,忍着笑意說:“那天陛下吓死我了……在成舒殿裏急得跟什麽一樣,他不知該怎麽跟長姐解釋,又不想告訴長姐真相……怕長姐知道實情後仍舊會怪他。然後我告訴他……我也是晏家的女兒,我覺得這事怪不得他。他坐卧不安地琢磨了好久,才決定出宮來跟長姐解釋。”
“本來就怪不得他。”我笑嗔道,“偏他非覺得我一貫的小心眼、多不講理似的……”
“才不是呢……”芷寒斂去笑意,一本正經地告訴我說,“這是關心則亂,他若不是在意長姐,才不會患得患失成那個樣子。”
“我随口一說你還真當我不懂?”我蘊笑看着她道,“你不用再勸我什麽了……我和陛下自會好好過的,反倒是你,長姐希望你日後也過得好才是。”
那一晚晏府裏自是一片喜氣。團圓,阖家歡,這于我而言曾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卻到底是做到了。
當晚家宴散後,兄長到了我房裏,看着我欣然笑道:“這回是要正經嫁人了。”
我點點頭:“是。”
“挺好。”他颌首一笑,“我聽芷寒說了當年的事情。若是那樣……爹娘負了這麽多年的罪名,如今能看着你這個嫡長女母儀天下,也算是真正的沉冤昭雪。”
冊封禮那日,全城一片沸騰。我早早地起了床,任由着一衆宮人擺布着,為我更衣、梳妝。
我站在鏡前,突然想起剛得幸的那天,我在晨起後也是這樣任由他們擺弄着,心情一片陰霾。
同樣的景象,卻是不一樣的思緒,也是不一樣的我和他了。
行出府門,寬敞的街道上是恢宏的皇後儀仗,各色幡旗洋洋灑灑地鋪開,看不到盡頭。我踏上步辇,一路向皇宮行去,一路接受着衆人的朝拜。
母儀天下,我曾以為我永遠坐不到這個位子上。如今坐到了,我在乎的卻已不是這個位子。
相較于皇後兩個字,我更願意說,我是賀蘭宏晅的妻子。
儀仗浩浩蕩蕩地行過一道又一道宮門,兩旁儀衛謹肅下拜,整齊劃一地看上去頗是震撼。
步辇在輝晟殿前停下。我走下去搭上雲溪的手,移步行上長階。翟衣寬大的廣袖頗有些發沉,我半點不敢松懈地擡着手臂,維持着儀态一步一步地走上去。
這一天是我人生中最為重要的一天,我想,這一天裏的每一個場景我都不會忘記。
大殿終于呈現在我眼前,已全然按冊後之儀布置妥當。殿中四隅各有将軍一人,九階簾前亦有将軍兩位。我看向九階簾前右首的那人,颌首一笑。
霍寧,和我擦肩而過的那個人,我曾經的未婚夫。如今他與朵颀過得很好,而我,亦是有自己的幸福的。
大概有很多事都是這樣,錯過了,有所遺憾,卻不代表自此就都是遺憾。
各有各的活法,活好便是。
踏上那九級臺階,一襲玄色冕服的宏晅,握住了我的手。
整個儀程頗是繁複,我在他冊立淑元皇後時曾見過一次,當時只覺淑元皇後必定疲憊不已。如今到了自己經歷這些,一步一步地認真坐下來,在莊重的雅樂中,竟覺得每一步都是一種享受,無半點疲憊。
同牢,合卺。
尚儀局的宮娥為我們奉上一道又一道的牢食。祭、肉、醬、稷……我們一道道細細品着,品出其中含義。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及冠、及笄後不可擅自見面,同牢禮意在夫妻同案而坐、同席而食,這是夫妻共用的第一道膳。自此之後,便當日日如此……
舉案齊眉。
那合卺用的匏瓜呈上來時,我垂眸一瞧,心裏略有點慌。所謂合卺,是将匏瓜切成兩半,其中倒酒,夫妻各執一半飲下、交換後再喝一半。因匏瓜未苦,故而那酒也是苦的,取同甘共苦之意。
我心慌自不是因為怕那酒苦,而是……這也倒得太滿,待得飲盡,我只怕是要起不來身了。
心中惴惴地望了他一眼,他面容沉肅着未有察覺。遂各自執過一半,我勉強飲下其中半盞苦酒,便覺一陣酒氣沖了上來。待與他交換後接來一看,卻是陡然松了口氣。
他遞過來的那一半匏瓜裏,就剩了連底都蓋不滿的一小口。
銜笑飲下。我們皆伸出手去,将那切開的匏瓜一叩,合二為一,一并執起紅線拴好。
四目相對,眼中皆是深深的笑意。
再之後,授冊授印,又是好生繁複而隆重的一套儀程。這下,借着醉意我略覺有些疲乏,心裏卻到底是高興的。
終于禮畢,與他一并接受文武百官的跪拜。他挽着我的手,端得是神情謹肅,卻不着痕跡地微偏過頭來,語中帶笑:“沒喝多吧?”
我亦維持着端莊微笑嗫嚅道:“有點……還能走。”
他淺一颌首,又說:“甚善,有勞娘子,一會兒還得接受內外命婦谒見。”
遂牽着我的手行下禦階,目不斜視地往殿外行去。
內外命婦的谒見在長秋宮。外命婦在殿外,內命婦在殿內。在我在輝晟殿受封的時候,她們就已經等在了這裏,實在辛苦。
步辇在長秋宮的宮門外停下,我們并肩行入。兩側靜候的外命婦依次俯身拜下去,口中曼聲道:“陛下大安、皇後娘娘大安。”
其中我熟悉的人并不多,大多都是生面孔。在看到怡然與朵颀時,我禁不住地有了笑意。卻是按規矩此時不能同她們說話,徑直同他進了椒房殿去。
率衆嫔妃上前拜見的,是順昭儀周娴庭。
衆人俱是莊重無比的朝服,齊齊地俯身拜下去,亦是道:“陛下大安、皇後娘娘大安。”
宏晅笑看向我,我輕道:“都免了。”又向順昭儀颌了颌首,“有勞昭儀。”
她們退到兩旁,再往前,是幾位皇子帝姬,亦是齊整地行了大禮跪拜:“父皇大安、母後大安。”
這次是他一笑說:“都免了。”
落了座,随之而來的是衆人依次的道賀見禮,我維持着笑容看着她們,心底不停地掠過從前的一幕又一幕……
後宮,多少人死在這裏。為了這個位子、或是為了他的寵愛……
玉穗、夏文蘭、紀思菱、岳淩夏、蕭雨盈、姜雁岚……
婉然、莊聆……
甚至還有元沂的生母,愉妃,胡夕冉。
還有……淑元皇後,蕭雨孟。
一個又一個,或是如昙花一現,轉瞬間道盡繁華滄桑;或是掙紮一世,萬事皆空……
我曾似她們,如今到底不似她們。
一切結束,已是日落西山。我任由他擁着我在湖邊漫步,他問我方才接受嫔妃谒見時在想什麽。
我笑了一笑,如實告訴他說:“我在想……我占了個大便宜,多少人搭上命求而不得的東西,我全有了。”想了想又說,“指不定現在多少人在天之靈覺得不甘呢。”
他伸手撫上我的額頭,然後嚴肅地一點頭說:“看在你喝高了的份兒上,不計較你這說話沒輕沒重。”
我擡頭笑吟吟地看他:“那我若以後就這樣了呢?”
他面色一沉,繼而輕喟道:“那為夫就忍了吧……”
這晚的月亮雖比不得中秋之時,倒也很圓,又明又亮的挂在天邊,在湖中映出一個很好看的倒影。我和他一起走了很久,走得累了,就去禦花園中的涼亭歇下。宦官掌着燈,照出一片暖黃。
宮娥奉上溫暖的熱姜茶,我碰在手心裏呵着氣,他銜笑凝視着我,良久之後,他說:“朕記得剛封你不久的時候,就是在這裏,你說你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他說着輕輕一哂,“如今還是心比天高,但到底不是命比紙薄了吧?”
“嗯……”我凝思回憶着,也款款笑道,“那天,陛下也說要許我一世安寧。”
他點了點頭:“後來麽……沒做好。”
“但好歹做到了。”我托腮湊到他面前,“其實也做得挺好,我很是高興。”
“哈……”他有些意外地笑了一聲,手指緩緩從我鼻梁上撫下,凝笑說,“這麽給面子?我本來還想說——你就算覺得我沒做好也沒用了,如今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昭告天下的皇後,只有我日後彌補你的份,沒你後悔的機會。”
“說起後悔……”我沉吟一番,“夫君不想我後悔,得先允我個事兒。”
他一怔:“什麽事?”
“免了六宮晨省昏定行不行?你說六宮都虛設着……還要我日日見她們兩面,別不別扭?”
我說得在情在理,他卻蹙眉沉思起來:“嗯……不允。”
我微愣:“為何?”
他“嘁”地一聲笑:“鳳印在你手裏,你自己做主行麽?皇後。”
“……”如此甚善,受封後下的第一道旨就是免了六宮的晨省昏定。如是可以,以後逢年過節也不用她們來拜見了。
他深深地沉下一口氣,遂站起身,将手遞給我,笑說:“走吧,回宮歇着去。明天免朝。”
明天免朝。他的意思是……我驀地紅了臉,呢喃道:“陛下……今兒個……不行……”
他挑了挑眉毛。我把手擱到他手裏站起身,低頭輕輕說:“我……喝多了……”
他一聲嗤笑:“這算個什麽理由?”遂湊在我耳邊邪笑着補了一句,“喝多了正好。”
“不是!”我紅着臉瞪他,“我是想說,本來今天連酒都不該喝。但那是合卺酒,不喝不行,晚上若再……萬一出了岔子……”
他終于聽明白了,視線往下移去又移了上來,帶着幾分猶豫:“你……”
我報赧一哂:“夫君猜猜這回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他長吸了一口氣,執起我的手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一邊走着一邊說着:“六宮晨省昏定免了、長秋宮先空下來,你給我搬回成舒殿來。我找人專門給你調劑着飲食,你別想犯饞吃不該吃的東西……元洵先交給乳母照顧便是,元汲元沂阿眉都懂事應該無礙,嗯……”他想了想好像差不多了,回過頭來淡淡道,“非得給我平平安安的,半點意外也不許出。”
他雖是高興,握着我的手卻有些發涼。我自知他在擔心什麽,銜笑垂眸一福:“聽夫君的,必不出事。”
次日一早,待我醒時,他正以手支頤地看着我。見我醒來微有一笑,打開緊攥的拳頭,兩塊白玉相碰落下,系繩挂在他手指上,在我眼前搖搖晃晃。
是那塊玉璧?
我定睛去看,細節之處卻不一樣。先前那塊,周圍雕琢的是祥雲紋路,目下這塊,卻是……
我怔了一怔:“大雁?”
他笑而一點頭:“喜歡麽?”
随陽之鳥,從夫之意。且是……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我伸出雙手分別執起兩塊玉佩,輕一相碰合二為一,凝視着玉璧上那兩只展翅齊飛的鳥兒,銜笑點頭:“很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結束了呢……看到“小小”姑娘說“心好象空了,每天要幹的事完了”阿簫也突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