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二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
喬文傑和那群侍女玩得正歡,壓根就沒有注意到這邊。
江穗不願去看,便站在許東延的身後,時不時朝着四周打量。
結果便讓她在角落瞅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像是她從這裏逃離時,最先攔住她的那個侍女。
只不過她瞧見的人現如今被人用麻繩綁了起來,在手腕處打了個結,然後直接系在了長廊上。
那張臉也被人打得整個都腫了起來,嘴角還殘餘着血跡未曾擦淨。
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
江穗能夠辨認出來,還是因為那雙眼睛。
與那時二人視線相遇時的眼神一模一樣。
江穗猶豫了一下,看了看仍然沉浸在其中的喬文傑,又瞧了瞧許東延,最終還是伸手拽了拽自己面前那人的衣袖,小聲說道:
“公子,那邊。”
說着,江穗指了指被綁起來的那個侍女。
許東延起初肢體明顯有些僵硬,在聽清了江穗的話之後,才有些僵硬地轉過頭,朝着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看清楚那處之後,許東延悄無聲息地往後挪了半步,讓自己的衣袖自然地從江穗的手中滑落。
他呼出一口氣,沖人問道:“怎麽了,你認得那人?”
江穗下意識點頭,卻又在一瞬間搖了搖頭。
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猶豫着說道:“奴婢哪裏認得這裏的人,只是剛剛那姑娘算是幫了奴婢大忙的。”
“現如今她成了這副模樣,恐怕也是因為受到了奴婢的牽連。”
“公子,我能不能去将人放了?”
說着,江穗忽然想起了什麽,連忙補充道:“奴婢偷偷過去将人放了,應當不會有人發現,到時候就算是被人瞧見了,奴婢一人做事一人當,斷不會連累到公子的,”
語畢,江穗有些緊張地看着眼前的人,等待對方表态。
然而許東延沖她搖了搖頭。
江穗瞬間洩氣,看了眼被綁着挂在那處的人,心中有些悶悶的。
誰料到下一秒,許東延忽然開口,沖着她問道:“你若是這時候将人放了,她主子可會放過她?”
“還是有可能會更加變本加厲地這樣對待她?”
江穗愣了愣,瞬間明白了許東延的意思。
是她過于急躁冒進了。
這時候茫然地将人偷偷放下來,即使被放下來了,那侍女也沒有別的去處,早晚要被人發現。
若是被喬公子發現了,還是免不了一頓責罰,到時候恐怕還會更加殘酷。
許東延不多解釋,也不問江穗是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只說了一句:
“你只管跟在身後,不管聽到什麽,都不要說話,我會想辦法将人救下。”
江穗聽了,心中十分感激。
她點了點頭,應了下來:“奴婢明白了,奴婢謝公子。”
江穗都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與面前的人說謝了。
不等江穗回想,許東延已經邁開步子,朝着正在嬉戲的那幾人走去。
喬文傑那原本穿戴整齊的衣裳不知什麽時候又被解開,胸襟大敞,極其不注重形象地卧在下人鋪好的毛毯上,左擁右抱,臉上蒙着的那塊綢緞也歪歪扭扭地掉到了下巴處。
此刻他正靠在一個侍女懷中,極為慵懶地享受着美人的投食。
許東延極為淡定地走上前,繞開那幾個侍女,徑直朝着中間的人走了過去。
走到喬文傑的跟前之後,許東延擡起手來,抓住了本應蒙住眼睛的那塊布,用力一拽。
那塊布後頭還系着,并未解開,原本就滑到了下巴上頭,現如今被人這麽用力一拽,直接就勒住了脖子。
喬文傑瞬間睜開了眼睛,雙手抓着勒住自己脖子的布,語氣中充滿了怒火:“誰?誰使這麽大力氣,不想活了嗎?”
“哦?麻煩表弟睜開你的那雙眼睛好好看一看,拽着你的是誰。”許東延勾唇說着,眼中沒有半點笑意。
喬文傑聽到這聲音,仿佛一盆冷水澆在了頭上,立馬清醒過來。
在瞧見面前之人的正臉之後,更是愣在了原地,就連抓着布條的那雙手也失了力氣。
許東延趁着這空擋,加大了手上的力度,直接将人從那群侍女身邊拽了出來。
然後才松開了那塊綢緞,同時不忘拍了拍手。
江穗瞧見許東延松手,這才走上前去,站在了他的身後。
瞧着在地上仰躺着,極為狼狽的喬文傑,江穗心中毫無波瀾。
喬文傑咳嗽了好幾聲,随後才撐着地面坐了起來,他看到了許東延身後的人,眼前一亮,不顧場合,沖人說道:
“小美人怎麽自己跑回來了?”
說着,他伸出手來,似乎是想要抓住江穗。
江穗退後一步。
同時許東延擡起胳膊,攔住了喬文傑,将他伸出來的那只手拍了下去。
喬文傑這才将視線放到了許東延的身上,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定是表哥知曉我看上了這位小美人,特意送來的,是不是?”
“我就知道,表哥與我是一類人,自然懂得我的心思。”
喬文傑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道理,還點了點頭。
許東延冷哼了一聲:“一類人?”
喬文傑笑出聲來,很是費勁地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又要伸手去拉江穗,同時沖着許東延說道:
“可不是嘛,不過我可比不上表哥,名號都傳遍了整個京城,畢竟我們喬家也只是許家的依附罷了,我比起表哥來,可是差遠了。”
江穗瞧着那只手朝着自己伸過來,忽然想起自己進入許府之前,她那個欠錢的爹在街上拉拽她時的情形。
記憶一下子重疊起來,江穗心中湧起一陣厭惡,同時覺得有些反胃。
她側開身子,躲過了喬文傑伸過來的那只手,下意識朝着許東延的方向湊近了些。
喬文傑還未放棄,繼續朝着江穗撲過來。
許東延看準方向,擡起腳來,直接将人踹倒了。
喬文傑整個人灰撲撲地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腹部低聲哀嚎着:“表哥,你這是做什麽?”
“表弟誤會了。”許東延居高臨下看着地上的人,說道:“我今日前來,是要讓你好好記住,我許家的人,你碰不得。”
“其次,也是為了替外祖母好好管教你一番,讓你懂得收斂。”
許東延說完之後,擡起頭來,找到了剛剛江穗所指的那個方位,又扭頭沖喬文傑說道:
“剛剛聽你說話,既然你早已知曉喬家只不過是許家的附庸,那便應該牢牢記在心裏。”
“就像是今日這局面,本公子可以随意将你身邊的人帶走,但若是你窺探本公子身邊的人,那便是不自量力。”
語畢,許東延朝着江穗看了過去。
江穗還在剛剛的狀況之中沒有反應過來,在與許東延的眼神交彙之後,瞬間回神,趕忙朝着那個長廊的方向小跑了過去。
趕到了那個侍女被綁起的地方,江穗踩着長廊側面的座位站上去,将繩子解開,将人從上面弄了下來。
江穗有些費勁地将人接住,讓她靠在一邊,然後為她解開其餘的繩子。
将繩子都解開之後,江穗将侍女臉上的碎發別到一邊,沖她說道:“抱歉。”
那個侍女雙眼失神,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渾渾噩噩的,直到聽到江穗的道歉聲,才稍微有些些反應。
侍女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顫抖着說道:“你為何要道歉?”
江穗見她憔悴得很,不願讓她再多說話,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
同時,江穗朝着許東延和喬文傑的方向看過去,發現二人還保持着那個姿勢,似乎是在說些什麽。
這邊距離不算近,加上那二人說話聲音不大,所以江穗并未聽見那二人說了些什麽。
只是喬文傑朝着這個方向看過來時,那過于粘膩露骨的眼神,讓她本能地感到不适。
過了一會兒,許東延才朝着江穗走了過來,只沖她笑了說了一句:“我們回府。”
然後便朝着一個方向走去。
江穗來不及問他與喬文傑說了些什麽,只攙扶着渾身是傷的侍女,極為緩慢地跟在了身後。
幾人出了宅子,上了馬車,一陣颠簸之後回到了許府附近。
由于二人皆是從側門出去,尤其是許東延,他算得上是偷跑出來的。
想來門口肯定有人會守着,專門等他。
所以這馬車便只遠遠停在了路邊,一處不起眼的位置。
馬車停下,許東延開口,沖着江穗說道:
“便從這裏下車,你先行回府,千萬不要說今日與我一同出門。”
江穗點了點頭,看着昏迷不醒的侍女,問道:“那她…怎麽辦?”
許東延說道:“她就交給老頭了,到時候讓徐老頭帶她去找個郎中,修養兩天,再做打算。”
被點到的車夫忽然開口,有些不滿地說着:“你這小子,老夫還沒同意呢,你怎麽就将人扔給我了?”
“錢少不了你的。”許東延擡了擡下巴,說道:“反正你那兒空地方多,又沒人管你,你便騰出個空房間來,到時候我給你租金。”
聽到這裏,駕車老人才點了點頭。
江穗其實最想問的還是許東延。
不知他可否要回府,也不知他若是不回府會去哪裏。
但是江穗只是點了點頭,然後便轉身打算按照他所說的回許府。
剛剛轉身,走了沒兩步,江穗便聽見身後傳來了聲音。
停下腳步扭過頭去,江穗瞧見那容貌俊俏的少年郎,正勾唇望着她,難掩笑意,說着:
“本公子晚些時候再回府,到時你若是出了什麽問題,便去尋阿澤,也可随時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