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奪五

莫雲兒将簫奪帶回了清幽谷，那是他們原本的住處。

她想要救蕭奪，但是還是無濟于事。

秦玉書在上半空看着，最終還是這個走向。

蕭奪注定是要入魔的。

“師父，在誅魔殿，我的屋子裏，我做了一個誅魔陣，還差最後一道……你拿去。”

蕭奪伸出手想要抓住莫雲兒的手，又怕手上血污弄髒了師傅的衣角。

“師父，不要救我……”

蕭奪的靈力被他引導下亂竄，他在自毀經脈，他要履行一個約定。

“你不會死的。”

莫雲兒眼角有些紅，她索性垂下了眼睛，“你身上有我一半的神魂。”

什麽？

蕭奪一瞬間僵住。

“是最初的時候。”莫雲兒固執的将蕭奪扶起來，“我不會讓你死的。”

經脈撕裂的痛苦席卷全身，蕭奪看到莫雲兒的臉色更白了。

所以說

所以說他們是另一種層面上的同生共死。

但是為什麽？

他不會死了，時間的洪流裏沒有改變任何因果。

那些斷掉的經脈随着時間漸漸長好，但是蕭奪不怎麽出現在人面前了。

他厭惡自己這個模樣。

他整日的将自己埋在符篆裏，那道誅魔神陣總是有一筆落差，他還沒畫完，就先交給了莫雲兒。

他誅魔殿內刻滿了陣法，這裏是九重天上最安全的地方。

每刻一道誅魔印，簫奪身上就多一道血痕，不知道他在懲罰誰。

這日蕭奪在屋內正在看陣法，突然覺的心裏不安。

他的指尖還停在分魂二字上，卻絲毫看不進去。

他站起身來來回走了兩步。

卻還是放心不下，到底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他在屋子裏呆不住，只好推開後門，從後門出去。

還沒有走多遠，他便聽到了莫雲兒跟莫乘風的争執聲。

“莫雲兒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莫雲兒壓着聲音，“我知道。”

莫乘風的語氣裏是恨鐵不成鋼，“你知道，莫雲兒，你忘了你是誰了是不是，你現在是誅魔殿主了，這麽多眼睛看着你呢！”

“我知道。”

他語氣陡然嚴厲起來，“你今日執意要救他，來日就可因他而死。”

“哥，我是看着他長大的，他沒有害人。”

“難道要等他真的害了人在說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莫乘風嘆了口氣，“當初師父給你算了卦，說你會有兩個徒弟，雲兒，你不聽師父的話了嗎？”

“我……”

簫奪站在這裏不知道聽了多久。

原來師父還會再有一個徒弟啊。

他往後退了兩步，心裏一片茫然，他該去哪呢？

“奪兒？你怎麽在這？”

“師尊”

簫奪擡起頭來，他問道：

“師尊，你想要做什麽呢？”

莫雲兒怔愣了下，“管理好誅魔殿吧。”

簫奪擡起臉來看着莫雲兒，這不是她的真心話。

少年時他問過莫雲兒同樣的一句話，莫雲兒說她要看遍九重天上的景色。

她要在所到之處都留下她的印。

他的師父該是自由的鳥。

他不能當師父的累贅。

誅魔殿外下了大雪，他的臉色卻比雪還要白。

冰涼晶片被風吹到簫奪眼睛裏，刺激的他眼角更紅了。

簫奪看着莫雲兒明顯憔悴的臉色，嘴裏說出來的話盡量平緩，不讓莫雲兒聽出來裏面的顫抖。

“師尊，聽聞你還有很多事要忙。”

“不急，我……”莫雲兒開口，卻又熄了聲，最終化作一道嘆息。

“你在多想什麽呢？我從坐上殿主那一日遍說了，這是你我之責，不是我也會是旁人。”

簫奪的眼裏壓抑着一絲痛苦，“不該是這樣的。”

莫雲兒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說什麽，突然腰間的殿主令牌亮了。

莫雲兒看了一眼又放下，她語氣鄭重起來。

“奪兒，不是事事都要稱意的。”

“我知道了。”

簫奪這句話說完，再擡眼莫雲兒便不見了，她太忙了。

“簫奪。”

一道頗為嚴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莫乘風從後面現出身來。

簫奪臉色一白，站在原地被定住了，“莫師伯”

莫乘風看着簫奪，眼裏有萬千情緒在翻湧。

這個孩子又何嘗不是他看着長大的。

唰的一聲，莫乘風的劍出鞘，抵在簫奪的脖頸間。

簫奪垂着眸子往下看，一點反抗的意思都沒有，莫乘風不會殺他，他太了解這對兄妹了。

渡劫後期的威壓壓過來，簫奪險些要跪下。

風雪更盛了，冰涼的雪花拂過簫奪的眉眼，落到了劍刃上。

“你走吧。”

莫乘風的劍偏了兩寸，這是他做的最大的讓步了，“以後不要再回來了，若是再見，殺之。”

簫奪猛的擡起頭來，他臉上短暫的迷茫散去，只剩下一派澀然。

就在他嘴裏的那個好字要吐出來的時候，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了許多破空聲。

好多修士，各宗的修士。

秦玉書眼神一凝，下面人絕對是來者不善，他們的目的很明确。

他們喃喃道：“居然……真的是成魔了……”

簫奪暴露了。

他腦子還沒怎麽清醒，身體就先做出來了反應。

他手裏符紙向前一推，莫乘風的劍本能的劃了過去，但是又在命門前偏了偏。

簫奪眼裏含淚，“哈哈哈，莫宗主，你以為我會乖乖的束手就擒嗎？”

莫乘風皺了下眉頭。

“大膽魔物，居然還敢反抗！”

“簫公子，你曾經也是天淩仙尊的徒弟，怎麽就堕落到這個地步了呢？”

“我要是你，我就直接自裁了。”

“你說他怎麽在誅魔殿啊，會不會是殿主包庇啊。”

簫奪看着下面一群烏泱泱的長老，這裏面不乏都是誇過他天賦的人，那些奉承的話同今日的話說的一樣響亮。

他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心裏悲涼而又苦澀，到底是走到現在這一步了。

他往後退了一步，嘴裏說着讓他自己都反胃的話，“是我居心叵測闖入誅魔殿，我既然成魔自然是看你們不順眼。”

沒關系，所有髒水攬到他一人身上就好。

這場面也是可笑，明明自己跟他們是一個陣營，卻被迫走到了對立面。

“全是我做的。”

就在這時一道怒氣沖沖的聲音傳過來。

“不是！”

莫雲兒滿臉怒意，她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雲藏月，“你騙我！”

雲藏月只是搖着頭，“雲兒，你不适合當殿主。”

莫雲兒冷笑道：“你說我不适合我就不适合了。”

雲藏月皺了下眉頭，“你不要執迷不悟。”

“夠了，我不想聽。”莫雲兒冷冷打斷他。

“這是怎麽回事？”

“該不會真的是在包庇這個魔物吧。”

“誅魔殿主，你是要包庇這個魔嗎？”

莫雲兒眼裏一冷，決然開口，“我就算……”

“當然不是。”

簫奪臉上換了一副神色，那些違心的話像是一片片刀子割的他生痛。

“我哪敢跟誅魔殿主攀上關系，縱然以往有幾分師徒情分，可是她如今要殺我，那往日情分自然是不算數了。”

莫雲兒猛然回頭，臉上表情錯愕，随即轉化成心疼。

“好，誅魔殿主就是該大義滅親！”

“就是，你們居然還敢質疑殿主大人，那可是在天道前發過誓的。”

在一派的喧嚣聲中，唯有雲藏月冷靜的看着莫雲兒，問道：“那把天道劍呢？你怎麽不拿出來？”

莫雲兒看着他，“簫奪心思良善，以後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

簫奪的眼眶一下子紅了，酸澀感在心裏灌滿。

“不對！”

在人群裏走出來一個長老，“落花門滿門就是他滅的！”

這句話石破天驚。

“什麽？”

莫乘風開口，“你可有什麽證據？”

“當然，我徒弟的哥哥在落花門，他可是親眼目睹。”那長老又道：“只需要搜魂便知。”

“搜魂？”

簫奪歪了歪腦袋，眼裏的詭異紅色漫了上來。

“不必搜魂，落花門就是我滅的，因為我叫赤焱奪，他們虐待我，我取他們一條命，很公平吧。”

那長老驚駭的看着他，“你——”

“一擊斃命，我還碾碎了她的骨頭，就我這樣的人，你還不是畢恭畢敬的喊了三年的簫公子。”

那長老氣的臉色發白，“你師父就這樣教的你！”

簫奪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他一句胡不說，一道符紙甩了過去。

他這一舉動像是打破了什麽碎片。

空氣中的靈力瞬間向着他襲來，密密麻麻的威壓交織在一起，他想是鎖在最下方的蝼蟻。

但他不是蝼蟻，他是簫奪。

他手指尖捏着一道威力頗強的符紙，全向着先前開口的那個長老襲去，沒什麽仇怨，只為洩憤。

莫雲兒正要向前去，雲藏月伸手抓住了她，“你忘了師父對你的教誨了嗎？這麽多長老在，你哥哥也是一宗之主，你要讓他下不來臺嗎？”

“不用你費心。”

莫雲兒狠狠甩開他。

這麽多上來的靈力，簫奪身上不免得多了些傷口，他臉上帶着薄涼的笑。

“想殺我，可沒這麽容易。”

他身後浮現出來一道巨大的銀色縫隙，他居高臨下看着他們。

“我可是最為記仇了，諸位，下次見。”

說完他向後一躺，整個人被那道裂縫吞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