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讓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江亦歡的臉，江亦歡說的那些話，他都有聽進心裏去。

其實他能明白江亦歡內心裏的想法和感受，他自己也覺得自己再次的出現在江亦歡的生命裏，其實是一件很無恥的事情。

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不管是內心裏真實的意願，還是迫不得已放棄，他曾經放棄和傷害過江亦歡，這是一個事實，是他自己曾經的選擇和決定，是無法更改的過去。

他必須要為他所做過的選擇負責和付出代價。

人就是這樣，貪心不足。

聶讓的內心也在一點點的變化，他一步步走到現在，想要的東西也在一點點的變化。

聶讓不覺得自己偉大，他只是還對夢想有那麽一絲絲的殘念，所以他沒法拒絕一件自己明明可以辦到的事情，況且那時候他的母親已經快不行了，他和江亦歡也已經明顯的無法沖突阻礙在一起，他的生活和生命在那段時間裏黑暗不明，不知意義。

幫鐘向虎是他自己選擇的一條能讓他感覺到有意義的路。

他那時候真的覺得生命已經無所畏懼了，已經一無所有了，所以什麽都不怕。

可後來，他知道江亦歡有了他的孩子，江亦歡生下了他的孩子，再後來小甲也死了，他內心裏有波動，他想更努力的活着，他想為自己以後活着再找點意義。

江亦歡是他完成任務以後最大的走下去的意義。

他在努力，他很快就要完成任務了，他覺得他是可以完成的，他覺得他是有可能活着回來的。

所以，他很想挽回些什麽。

他希望有人在等待他回來。

江亦歡垂眸，又深深嘆了口氣，再一次語重心長的開口。

“聶讓，我不左右你的人生規劃和感情，你跟誰在一起是你的自由，你要做什麽事情也是你的選擇，只不過作為你女兒的母親，我希望你能為孩子考慮一下，不要再走錯路，當然，只是一個提醒而已，怎麽做還是看你自己。”

江亦歡将手擡起握住方向盤，抿唇呼吸，她的手掌捏握住方向盤，手心裏蹭了蹭。

“我說過的話還是算數，你不為難我，我也不會剝奪你看孩子的權利。”

江亦歡覺得自己已經很厚道了，她不剝奪聶讓的權利，聶讓想看孩子提前跟她打個招呼就行。

聶讓還是沒有說話，腦袋靠在座椅上深深嘆氣。

江亦歡說得很清楚了，他知道他該走了，但是此刻他舍不得下車。

能跟江亦歡多呆在一起一會，都能讓他內心感受到圓滿，他想再跟江亦歡呆一會。

江亦歡也沒有再說話，反正她要說的都已經說清楚了，聶讓聽不聽她沒辦法左右，反正聶讓自私不聽勸和厚臉皮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江亦歡将目光望向了窗外，此刻突然又安靜了下來，車子裏的氣氛有些難受的微妙。

聶讓閉了閉眼睛，又緩緩睜開，茫然的望着車頂。

“我車子真的壞了，你送我回去一趟吧？”聶讓終于開了口，轉頭看向江亦歡。

江亦歡皺眉，欲言又止，她覺得自己剛才說了那麽許多，好像根本沒有用。

似乎感覺到了江亦歡那一皺眉之間的情緒，聶讓苦澀笑了笑，“送我一趟，以後我不再在你面前晃悠了，行嗎？”

迎着江亦歡的目光，聶讓怕她不信任，又加了一句，“等什麽時候你爸媽走了，你通知我，我在你方便的時候再去看孩子，好嗎？”

江亦歡沒說話，收回目光，沉默了好一會，然後系上了安全帶，啓動了車子。

一路上都很安靜，江亦歡不再說話，聶讓也不說話，但是在江亦歡開着車子的時候，聶讓一直看着江亦歡的側臉，他想好好看看江亦歡的臉，怕以後看到的機會不多了。

車子很快在聶讓住的樓下停下了，江亦歡連安全帶都沒解開，只是微轉過臉去看聶讓，等着他下車。

聶讓深深吸了一口氣，解開了安全帶，但是沒有急着推開車門，他湊過去，突然抱了江亦歡。

江亦歡沒敢動，只是任由聶讓抱着，聶讓此刻的情緒不高，雖然什麽話沒說，但江亦歡能輕而易舉感覺到此刻聶讓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哀感。

聶讓就那樣抱着她很久很久，江亦歡的心髒有些就得緊，她不知道是不是該推開聶讓了。

突然車窗處傳來輕輕的敲動，聶讓放開江亦歡，然後轉頭看車窗。

江亦歡深吸一口氣，将自己的情緒撫平，順帶着将車窗搖下。

“我不是要打擾你啊，但我在樓道口等大半天了，你是真沒看見嗎？”

說話的是林猛，顯得有些無奈，他甚至懷疑聶讓是故意的，他那麽大個人，真看不見？

聶讓看他，又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江亦歡。

林猛也順着聶讓的目光望向江亦歡，然後擡手呵呵笑了笑，“弟妹好啊。”

“你？”江亦歡看着林猛，微皺眉，她倒是對林猛有印象，現在她已經都記起來了，當初跟聶讓打拳的人是他，後來到她那裏接聶讓走的還是他。

江亦歡不知道他們兩個到底什麽關系，也沒必要問。

“晚上好啊，你們……完事沒？”林猛迎着江亦歡的眼睛，笑着開口。

聶讓看江亦歡，有些不太自然的笑了笑，“抱歉啊，他腦子有問題，你別在意，謝謝你送我回來，你回去路上小心點。”

聶讓推開車門下了車，但目光還是一直透過車窗看車子裏的江亦歡。

江亦歡看着聶讓，又看着他身邊的林猛，沒說話，自顧将車窗搖上，然後幹脆的啓動了車子。

聶讓的事情江亦歡沒有身份和立場過問，反正該說的該勸的她都跟聶讓說了。

聶讓目送着車子離開，直到車子從眼底消失不見，他才戀戀不舍收回目光。

林猛擡手在聶讓的眼前揮了揮，被聶讓有些嫌棄的一把拍開了。

“我是不是壞你事了？”林猛無辜的笑問他，一點自覺都沒有。

聶讓白了他一眼，“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