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公子在皇宮外跪了一天一夜。
王缇端着茶站在謝丞身邊。大紅的喜服變成了喪服,人人都道謝家倒黴,原是天大的喜事,一下子弄得家破人亡。
“小丞啊,快起來吧。”王父自馬車上下來,他聽到消息便趕到皇宮面見陛下,誰知道皇帝誰也不見。謝父是他多年好友,突然離世,他心中更是氣憤難當。
“你放心,我王家絕不是落進下石之輩。你是我自小看着長大的,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親兒子。”女兒剛剛拜堂,便出了這樣的慘案。魏曜的嚣張行徑簡直無法無天!
王缇挽着婦人髻和謝丞一同跪在地上。丫鬟端了茶,她親自遞給了謝丞,“多少喝些水吧。”
王缇眼中止不住的心疼,若是有刀,她恨不得當場刺死這長信王世子。
謝丞身形憔悴,身子搖搖欲墜,跪了一天他幾乎要昏厥過去。他喝了口熱茶,雙目無神。
王缇抓住他冰涼的手想要給他一絲絲熱氣,她輕輕拍打謝丞的背部,用她那溫柔眼睛注視着他,“別怕,陛下會給我們一個公道的,再不濟還有長公主呢。”
天色已晚,早秋的夜晚已經帶了寒氣。魏長寧提刀自黑暗中出現,她悄無聲息地走到王缇身邊,倒将她吓個一跳。
“扶着他先回府歇着。”怕謝丞觸景傷情,魏長寧又補充一句,“回王府。”
王缇應了聲攙扶着謝丞起身,謝丞甩開她的手,近乎執拗的跪在那兒。
“跪在那裏有什麽用,仇人都逃出城了。”魏長寧揚起手中的劍,她涼涼開口,“算他命大,我只廢了他一只眼睛。”
“你今天是去追魏曜了嗎?”謝丞啞着嗓子開口,他掙紮着從地上起身,他聽說魏曜要來皇宮,便在這兒守了一天一夜。哪成想那個龜孫子自己逃出了城。
“路上有伏兵,看來這魏曜是早有準備。”魏長寧抓着謝丞的肩膀,叫他振作起來,“這仇我們一起報,但是你現在要好好回府休息知道嗎?”
“謝丞,我們回去吧。”王缇抓住他的肩膀,謝丞低頭,他的小姑娘的眼中此刻滿是惴惴不安。
他有些挫敗,他好像誰也保護不了。
“我聽你們的話。”
魏長寧将劍扔給謝丞,自己一個人卻往宮裏走。
魏子淵不見任何人,任何人可不包括她。
魏長寧輕車熟路推開乾元宮大門,魏子淵正在裏面沉思。
奏章堆的比山高,魏長寧翻了翻他批閱過的奏章,那個吵吵嚷嚷要她幫忙分擔奏章的小小少年似乎還在眼前。魏子淵睡衣朦胧的睜開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喚道:“阿姊?”
“皇姐終于來找我了。”魏子淵有些高興,他一如小時候端了好吃的糕點擺在她面前,又慢慢跟她抱怨着近些日子的繁忙。那件事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他們之間好像沒有裂痕。
至少魏子淵是這麽表現的。
“皇姐是為了謝家的事情吧。”
魏長寧示意她噤聲,她偷偷從背後拿了酒出來,魏子淵的眼睛立馬就亮了起來,“是桃花釀!”
魏長寧熟練的從一旁櫃子裏拿出兩個琉璃盞,她從容的斟滿酒遞給魏子淵。
“我和許多人喝過酒,可就是沒和我的弟弟喝過酒。”
魏長寧自己大口喝了一杯,“我始終覺得我的弟弟是個小孩子,小孩子不應該喝酒的。”
魏長寧又喝了一杯,“可如今我發現,我的弟弟已經成人。”
第三杯魏長寧敬魏子淵,她道:“我敬陛下一杯。”
魏子淵握着酒杯一飲而盡,他抓着酒杯的手有些無措。他以為魏長寧會指責會質疑,卻沒想到她會理解。
他突然覺得自己卑劣不堪,用盡手段。
“阿姊永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我也會保護阿姊一輩子。”魏子淵不再自稱為朕,他以一個弟弟的身份,發自內心的想要去保護陪伴自己長大的長姐。
“你騙過阿姊一次,阿姊也騙你一回。”魏長寧繞過魏子淵倒下的身子,她打開龍椅下的暗格,找到了傳國玉玺。
這還是她父皇告訴她的,她在乾元宮那些年時常拿出來把玩,後來大了些才知道這竟然是傳國玉玺。
魏長寧拿起狼毫筆寫了些字,最後蓋上傳國玉玺的章。她将聖旨收到袖籠裏,淡然自若的走出了乾元宮。
“陛下喝醉了,勞煩公公照顧了。”
魏長寧趁着夜色去了王府,王府燈火通明,想來也是在等她。王缇狠下心來将謝丞打暈了過去,此刻人正在屋子裏昏睡着。
她站在門口等着魏長寧,見她來趕忙迎上去問:“如何?陛下怎麽說。”
魏長寧掏出聖旨,王缇湊近看立馬大驚失色。“陛下讓你領兵鎮壓南山關叛軍?”
“這聖旨是我僞造的。”
魏長寧繼續道:“當日酒水本無毒,是魏曜常年給自己父親下毒,那日不過是長信王誤食了催發藥性的東西的。魏曜此舉,我猜想無外乎是想有個正當發兵的理由。我預感,南山關的三萬大軍即将叛亂。”
“三萬大軍哪裏成氣候。”王父摸着絡腮胡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三萬大軍不可怕,可我聽說長信王封地的三十萬大軍在往京城趕。魏長寧冷笑一聲,“不僅如此,我聽說長信王還勾結了羌蕪人。”
“父親,女兒想和長公主一同去南山關。”王缇目光堅定,“我想謝丞也一定想親手為他父親報仇。”
王父不說話,思量許久。過了好半響,他終于下定決心,“那你們今晚便走,阿缇你放心,我和你母親收拾收拾行李便趕回老家。”
王家衰敗已久,與其在京城裏苦苦掙紮不如早些回去避難,王父想的豁達,他這一生無子,仕途上也不求精進,只要家人平安便是。
侍衛擡了謝丞上馬車,雲裳被綁上了馬車,她嘴裏塞了布條,支支吾吾的大約是在咒罵她。
“你還真以為你随便說兩句我會信啊?”魏長寧捏住雲裳的下巴,打從這丫頭說第一句話開始,她就知道不對勁。
馬車行至城門口,守城的侍衛下來戒備的巡查一圈。清酒伸出手遞出了一塊刻有長公主府的令牌,那守衛立馬放行。
口中的布條被抽出,雲裳掙紮着想要掙脫麻繩,魏長寧涼涼看了她一眼,警告她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雲裳不再掙紮她恨恨的看了魏長寧一眼然後問:“為什麽你這麽容易就出城了?”
她還記得自己出城又是托人假造文書,又是裝作乞丐,一路上走來十分艱險,難道長公主令牌真的這麽好使嗎?
“這麽跟你說吧,單說京城裏頭除了世家世襲的,大半的官員都是長公主提攜上來的。”
清酒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天空,今夜是偷偷出城,不便從宮中調用禦林軍,因此只帶了府裏的暗衛。
“但願今晚不要有什麽變故。”清酒輕輕嘆了一口氣,她話音剛落周圍便落了一圈黑衣人。清酒默默縮回腦袋,悻悻然開口,“抱歉,我烏鴉嘴了。”
外頭的黑衣人用的弩箭,遠遠的射傷了不少侍衛。見侍衛死的差不多了,這些黑衣人這才緩緩接近馬車。
“我們只要馬車裏的那位姑娘,無意傷害他人性命。”
魏長寧緩緩開口,她一張臉上滿是從容神色。“馬車裏有三位姑娘,不知大人想要哪一個?”
“是一位異族女子。”
那可不就是雲裳公主嗎?魏長寧回頭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她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咽了咽口水,大氣凜然的說:“就讓我一個人去承受這些吧。”
魏長寧一把拽回雲裳,她踉跄幾步又重新撲回軟榻上。魏長寧唇間勾起一抹輕蔑的笑,“那麽就請大人留下自己的命吧。”
埋伏在外圍的侍衛一層層逼近,很快就生擒了剩餘的黑衣人。侍衛将為首的人帶到魏長寧面前,魏長寧掀開他的面罩,呦,也是個羌蕪人嘛。
“雲裳公主,來看看這是你老鄉嗎?”
短刀抵在青已腰間,他低頭只看見魏長寧含着笑看着雲裳。雖含着笑,可說出的話卻是一點也不溫柔。
真是個虛僞的女人。
“若你說不是,我現在立馬捅死他。”魏長寧比劃了一下,大有雲裳再不說話她就直接了結了的意思。
雲裳額間劃過一大滴汗珠,她身邊總共就這麽些人,現在全都被魏長寧捉住了。
“是我讓他們來救我的。怎麽啦,你綁架我我還不能求救?”
小姑娘聒噪,魏長寧幹脆又将布條塞她嘴裏。她又用刀威脅了青已一番,“想要你主子平安,路上就盡心保護。”
“阿寧。”
謝丞提劍站在馬車外,魏長寧見了他便将青已交給了他。
“這個人不老實,交給你看着了。”
“此去南山關路途艱險,你要照顧好阿缇。”魏長寧指了指裏頭的雲裳,“那丫頭羌蕪的,我懷疑她隐瞞了什麽,你到時候一塊把她帶走。”
“你不同我們一塊嗎?”
"我得去朱仙城把五萬大軍召去南山關,不見到我的人他們是不會信服的。"
魏長寧拍了拍謝丞的肩膀,“南山關的擔子就靠你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