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們這些人咋就不懂呢,把你們放在一起是為了保護你們知道嗎?”周平叉腰站在前面,他體形魁梧,一臉兇色,鎮住了不少蠢蠢欲動的百姓。
“喏,你家豬給你牽來了。”周平用力拽着一個體型比他還要大上不少的肥豬,那豬不聽他使喚,還用豬蹄踢了他一身的泥巴。
周平喘着粗氣,卻不想被面前的少年好一陣嘲笑。
“還保護我們呢,連頭豬都拉不動。”劉進摸了摸自己的豬,這豬立刻極乖順的低下了腦袋。
小小的豬崽被他養的這麽肥碩,劉進心裏得意極了,他昂着頭看着周平說:“你們可不許打這頭豬的主意,這是我給我阿姐做嫁妝的!”
周平嗤笑一聲,雖然這頭粉嫩嫩的豬看起來的确秀色可餐,但是他堂堂一個将士會偷豬吃嗎?這小孩兒對他們也太不相信了吧!
周平蹲下身子,試圖用禮教感化他,“我們是朝堂派來的軍隊,都是有紀律的。”
“上回我家母雞下了三個蛋,怎麽你一來就剩一個了!”
劉進也學他插腰,他個子小小腰杆卻挺得直,“你不要仗着我阿姐心軟就三番兩次來我家蹭吃蹭喝,我阿姐是要嫁于天底下最好的男子的!”
“放屁,我哪裏不算最好的男人了?你見過我這麽壯實的?我一個打三個你個小毛孩也沒看過。”
周平沒忍住站起來和劉進理論,劉進看着膽子大,實則膽小的很。見他突然站起來,立刻便拱到了他阿姐後頭。
“阿進這孩子就是嘴上不饒人。”劉安淡淡笑了笑,她問:“不知道長公主突然讓我們都聚在一處是何意?”
“我恐魏曜大軍卷土重來,為保城中百姓安全故放置一處。”
劉安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也放心了。”
她見周平一臉疑惑,便解釋道:“以前太守也将我們放置在一處,只是……他将我們所有的糧食都充為軍糧。”
原來大家抗拒是這個原因。
魏長寧看了一眼面黃肌瘦的百姓,他們往往拖家帶口,回頭看她一雙雙眸子裏也全是迷茫和無措。
戰争之殘酷,使得百姓即便有家也難以享受天倫之樂。
魏長寧在心中嘆口氣,她道:“是我想請各位幫忙。”
“大戰在即,我想只有軍民一心才能保住我們賴以生存的家園。”
她向後伸手,士兵們擡來一旦旦糧食,她溫和地看着有些惶恐呦忍不住勾頭望的百姓。
“姑娘們可以去照顧傷兵,小夥子可以去幫戰士們布防前線。大家找到各自的事情來做,晚上還可以領各家的糧食。”
“只要我魏長寧有一口飯吃,就絕不會餓着大家,同樣只要我還活着,南山關就不可能失守。”魏長寧目光沉沉,神色堅定。
白日裏的陽光照耀在每個人身上,孟遠道用手擋着太陽,定定地看着魏長寧。
昔年見她碎光點珠釵,華貴卻失了溫度;今日再見她布衣素容,長劍佩腰,暖風入她懷,吹得眉眼溫柔又飒爽。
女子身,立于天地,亦可與男子比肩。
“臣與長公主一同生死。”孟遠道跪地喊道,這一刻他不再是朱仙城的将軍,而是信服魏長寧的臣。
“我們也願意和長公主同生共死,和南山關共存亡。”百姓們不整齊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魏長寧熱淚盈眶。
從前他問父皇坐在龍椅上是什麽感覺,父皇說冰冷且熾熱。
冰冷在于權力交鋒本就無情,熾熱在于你所守護土地下的每一個人的熱血都永不熄滅。
原來這就是守江山。
魏長寧登上城牆,看地下綿延數百裏的山林丘壑,林鳥間歇,別具生意。
“那是什麽?”魏長寧站在瞭望臺上向遠處的黑影看去,模模糊糊好像是個人影。
怎麽會有人孤身來到這裏魏長寧定睛細看,她瞳孔猛地一縮,喊道:“快出去救人!”
小五再次醒來是在一間整潔廂房內,他最後的記憶便是暈倒在南山關厚重城門前。他掙紮着起身,卻立馬被魏長寧按住了。
“無論有什麽話要說都先把藥喝了。”魏長寧摸了摸碗壁,見溫度适宜了便遞給小五。
小五心急的很,也不管燙不燙便一股腦喝了下去。他藥說話卻又扯到了胸口上的傷口,當下便倒抽一口涼氣。
“你不是在宋祁那兒?怎麽渾身是傷?”
“魏曜大軍已經逼近南山關了,殿下快做準備!”小五捂着滲血的傷口從床上爬起來,他的手望裏頭伸着,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塊髒污令牌來。
小五将令牌放在自己衣服上擦一擦,擦的幹淨了這才交給魏長寧。
“子淵的令牌?”
這令牌魏長寧一點也不陌生,魏國歷代帝王都有這樣一塊令牌。如果說傳國玉玺是明面上帝王身份象征,那麽這塊令牌則是帝王暗地裏的底牌。
這是□□留給魏國每一任皇帝的底牌,世家壯大勾結是每一個王朝必然出現的情況,而這塊令牌的作用便是消滅這些阻礙皇權的逆臣。
“這令牌給我做什麽”
小五看了一眼,扯出一抹笑容,“這令牌是假的。”
“還是我刻的。”他語氣頗有幾分驕傲,在合歡閣呆了這麽久,他倒是學了個以假亂真的本事。他靠近魏長寧小聲說:“真的那枚還在宋太傅那兒呢。”
“宋大人說殿下不必擔憂,一切有他和陛下。”
魏長寧冷哼一聲,大致明白他們兩個在打什麽主意了。看着小五滿身的傷她止不住的心疼,便問:“你這一路上是遇見了什麽,把自己傷成了這個樣子?”
“一路上走山林小道倒也算穩妥,只是半路上碰見行進的魏曜大軍被他們胡亂射了幾箭。”
小五搓搓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走山間小路本來就耽擱了幾天,我怕時間趕不上便未作停歇就趕來了。”
他長呼一口氣有些慶幸,“好在在魏曜來之前告訴姐姐了,姐姐還是早做準備。”
“魏曜有十三萬大軍,而南山關上上下下最多六萬餘人。”
魏長寧面色凝重,原以為魏曜不過三萬大軍,想來五萬朱仙軍剿滅他輕而易舉,沒有想到連漢郡王也能反了。
如今能守一時是一時了,魏長寧細眉緊蹙,“我連發三封信給子淵,怎麽至今一點回信也無?”
“什麽信呀?”小五歪着腦袋,一臉疑惑,“段家出兵前都和陛下說南山關有長公主鎮壓一定無虞,若不是陛下見殿下多日未歸,段家是斷然不肯出兵的。”
無虞?魏長寧在心底冷笑一聲,怕是段家特地給她營造的假象吧。
先捧着再趕盡殺絕,既除了她這位礙眼的長公主,又得了軍功,段家得算盤打得可真好。
“段家的軍隊到哪了?”
小五思索了一陣,答道:“應該快到了,段家軍隊明明出發的這樣早,卻偏偏行的這麽慢。”
小五冷哼一聲,幼稚的臉龐已經蛻變成少年的成熟,“要我說段家有些太托大了。朝堂之上陛下讓段家去鎮壓長信王叛賊,他推三阻四一點也沒有臣子的樣子,我看他們段家就是見不得姐姐平安回來。”
魏長寧拍了拍小五的腦袋,聽他傻人傻語便笑着說:“咱們小五也長大了學會議論政事了啊。”
“小五不止知道國家大事,還能帶兵打仗呢!”
魏長寧看着小五一身傷,寵溺地搖搖頭替他蓋好被子,然後雲淡風輕地說:“好了你快點休息,我要去會一會我們的太守大人了。”
因着太守府被燒毀,太守便暫時居住在了驿館中。魏長寧拿上挂在牆上的佩劍,大步走出營外,她氣勢凜然,引得校兵場上衆人側目。
“殿下怎麽了?”
魏長寧拎着手上的佩劍,唇間挑出一抹戲谑笑意,“去安慰安慰我們這位太守大人。”
您提着劍,帶着一身殺氣是去安慰人的嗎?
霍廉本在校武場上瞎逛,看見魏長寧這副神情自覺有熱鬧可看,便提劍上馬,揚鞭時還喊道:“我也去!我也去!”
“你就愛湊熱鬧!”宋文南瞪了霍廉一眼,這厮身份不明還天天在軍營各處閑逛擾亂軍紀。更可氣的是他吊兒郎當還偏偏稱自己是個将軍,這不是丢他們做将軍的臉嗎?
霍廉一點也不生氣,天天在這軍營裏有兵他還不能操練,早已無聊透頂了,如今見有熱鬧可湊,自然一個勁的往前湊。
一行人揚馬行至吳太守的驿館,霍廉翻身下馬笑意不明,“哎呦這不是我們吳太守的暫居地嗎?”
“怎麽的,殿下覺得太守一人孤苦要給他介紹相好的嗎?”霍廉搓搓手一臉向往,“我可是聽說了長公主手底下合歡閣裏的姑娘可是一個賽一個水靈啊。”
李國地勢多險峻,養出來的姑娘也都高大挺拔,就是沒有魏國姑娘水靈靈的那股勁兒。
“那要看你有沒有命了!”
霍廉正心生向往,前面傳來一道女聲,話音剛落,他頭上的盔纓便被挑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