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秉承被抓了,是大理寺的杜大人親自将其帶走的。
說是奉旨傳召,但是這人,找遍整個天牢也沒看見被關在哪裏。
王秉承雖說官職不高,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這麽無端消失了,許多人都猜測,必然跟這次的科場舞弊案有着重要的關聯。
林方知手底下的關系盤根錯節,多方打探之後終于得知。沈括手裏的字條曾經被人動過手腳,而王秉承是在他接觸魏清之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
還有傳聞,真正的字條已經找到,不日便會作為呈堂證供擺放于案前。
眼見着重審之日在即,林方知在家寝食難安。
恰逢張挽君端着炖好的藥膳端上來,不覺怒上心頭,揮手打碎湯盞。
“混賬東西,我還有心情吃這個?當初要不是你出的主意,說此法可至沈括于死地,我怎麽會冒這個風險?如今倒好,端親王回來之後徹查重審不說,我手下的錢莊賭坊也被查抄了,就連王秉承都被抓了,都是你做的好事。“
這些天來,整個大理寺都寂靜的如一灘死水,零星的消息傳出來也是要拖上好幾層關系。
林方知斂財許久,從未出過什麽纰漏,也不知他們查出了什麽,終日如履薄冰。
”父,父親莫要驚慌。此事,雖說鬧的動靜大了些,但王爺那裏不是也不見消息嗎?王秉承膽子極小,供出了我們,他也是得不到半點好處的。“
張挽君原本在林家頗有些地位的,只是因着這段時間的事情,無疑就成了林方知的出氣筒。大院裏的棺材板還在頭頂上吊着,就像一只随時都可能落下來的鋼刀。
當初說要算計沈括的時候,不光是她一人之意,林家夫婦都是同意了的。如今全将氣撒在她身上,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
”不要驚慌?”林方知聽後橫眉立目的瞪向她,狠狠戳亂她的發鬓。
“這是殺頭的大罪,要掉腦袋的,你倒是說的輕松。林家要是倒臺了,你也別想好過,借時你父親的那些暗地裏的勾當,也別想脫了幹系。“
卸磨殺驢,張家替林家洗黑錢的時候,滿眼的兄友弟恭,妯娌之間也相處的極為和睦。現下這般,是要翻臉了嗎?
張挽君不過是個婦道人家,這些日子過的更如過街老鼠一般。聽到林方知如此說,早吓的跪倒在地。
”父親,此事還需從長計議,不是有人看見張木生在沈府出現過嗎?想來王秉承也被關押在那裏。“
都說死無對證,如果知道的人都閉嘴了,就沒有什麽能威脅到他們的了。
”知道了又如何?“
婦道人家就是婦道人家”目光短淺的很,就算知道人在沈府裏,難不成去找人暗殺嗎?“
端王爺現下就住在那裏,皇家禁衛藏身在何處無人可知,只怕去了才是正中對方下懷。
“為今最要緊的事情是找到沈括寫的那張藥方,不能讓真正的字條出現在堂上。”
慶元朝律例,官商勾結數額不多者頂多充軍,他們查到的也只是上京的這條魚線而已,但結黨營私誣陷同僚便是大罪了。
那字條是王秉承換掉的,但他這人小心思多的很,偷偷留下那罪證想要再撈些好處是極有可能的。
林方知用手敲了敲桌案,突然語氣溫和了下來。
緩緩扶起張挽君。
”你過往不是同沈括的女兒關系不錯嗎?你去她府上一趟,探探口信。端親王如此在意她,料想那字條,也有可能是在她手中保管的。“
真跟沈衡的關系極好她會這般驚慌?
張挽君低頭不語,心底冷哼數聲。
面上卻只能唯唯諾諾道。
”父親也知道,我二人雖情同姐妹,但嫁給羲和之後,這情分也就斷了。兒媳就是哭着去求她,也不見得奏效。“
”奏不奏效不試試怎麽會知道?“
江南盜者無數,只要出的起銀子,不怕拿不回字條。他就是要确認,那東西是不是在沈府手上。畢竟同樣的伎倆不能用兩次,去了,便不能空手而歸。
張挽君只恨自己平日表面功夫做的太好了,自嫁過來也沒少故作愧意的表示對沈家的同情。
如今倒好,讓她出面去撬沈衡的口,當真是咬碎了牙硬生生的往肚子裏咽。
林府這廂黑雲壓境,大理寺的天牢裏卻是萬裏晴空。
陸雁回坐在牢頭殷切搬來的座椅上,一口一口吐着煙圈,順道”聆聽“着某個小男人小小聲的低語。
“煙抽多了對身子不好的,夫人還是少抽些吧。雖然為夫也覺得這樣很氣派,但到底傷身。”
“衡衡前些天還跟我說,想再要個妹妹。為夫思量着,難得她孝順,總不好拂了她的意。”
“生孩子前抽煙是不好的,有醫術典籍為證,夫人若是肯聽,為夫便讀兩段來。”
這樣的唠叨,幾乎每日拿起煙杆都有那麽一次。
陸雁回單腳翹起斜靠在椅子上,媚眼如絲的挑了挑眉。
“想要妹妹了?你這心思怎麽到了牢裏還這般活泛?”
懷了孩子她少不得要留在上京些時日,想留她非要拐着彎的說,真當她是個傻的?
被拆穿了小六九,沈括也不在意,嬉皮笑臉的蹭上前來。
“夫人,我們再要個孩子吧,衡衡就要出嫁了,到時候只剩我孤家寡人的多可憐。”
他攏着袖子,可憐巴巴的堆坐在她身側。估計陸雁回要是說一個不字,那眼淚就要落下來了。
情緒醞釀的倒十分飽滿。
陸莊主好笑的湊上前摸了摸他鬓間生出的零星白發。
“坊間都說了,過了四十歲生子的都叫老蚌生豬,我是極不喜歡這名號的。”誰願意無端生頭豬出來。
沈括一聽那話就知道自家夫人理解錯誤了,急忙解釋。
“是老蚌生珠,珍珠的珠。意寓晶瑩璀璨,夫人理解錯那意思了。”
珍珠嗎?
陸雁回笑着站起身,揚起的緋紅輕紗撫過他的側臉,帶起一陣紅霧。
饒是沈括已同她成親多年,依舊被那份妖嬈迷的七葷八素。
她垂下頭,輕聲耳語。
”珍珠,也不生。“
他就知道是這樣的。
落寞的用腳扒拉了下地上的稻草,沈大人的小臉頗有幾分挂不住了。
酸腐書生不算絕色,但矯情起來也是唇紅齒白的。
陸莊主心情甚好的走到門邊。
”衡衡嫁了,不是還有我陪你嗎?“
”夫人!!“
他震驚的擡起頭,一雙眼底滿是水汽。
”這意思難道是?“
陸雁回眨了眨眼。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個呆子。“
此事之後她會在上京長住。
四處漂泊的日子雖自由自在,但心底那份念想卻總讓她失神。
有沈括在的地方,就是家。
她也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