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林?!”
沈衡震驚的看向那個趴伏在地上的女子。
“你怎麽會在這裏?”
“沈,沈小姐。”
她面上的神情幾番尴尬,慌亂的用長發遮住半邊紅腫的臉頰。
她是張挽君自小帶在身邊的家生奴才,直到她出嫁時都一直随侍在她身邊。怎麽會突然到了這處縣城,還嫁了這般。。。
“媽的,你是哪裏冒出來的混蛋,居然敢打老子。”
沈衡那一腳踢得不輕,壯漢在原地爬了幾次都未站起身,只能氣急敗壞的叫罵。
饒林見狀吓得渾身抖做一團,顫抖着雙手去拉沈衡的裙角。
“沈小姐救救奴婢吧,不然回去之後,定然會被他活活打死的。”
說到底,饒林是張挽君的丫鬟,這事輪不到她來管。只是低頭看着那個趴伏在地的女子,渾身髒污,滿目瘡痍,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張挽君,不知你被抓到這裏嗎?”
饒林是她身邊的人,照理她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她?”
饒林雙手緊緊握拳,像是用盡了全力才能從牙縫中擠出那幾個字。
“就是她,逼着奴婢嫁給這個男人的。”
這怎麽可能呢?!
沈衡詫異的看向她,滿臉的不可置信。
饒林擡頭,将臉上所有的傷疤都暴露在光照之下。
“沈小姐不信奴婢,也是常理。當初呆在她身邊,但凡她吩咐的,奴婢即便冒着再大的風險都會去做,到頭來卻落的這樣的下場,算起來,也是罪有應得。”
那上面的疤痕,并非全是新傷,還有許多錯綜的鞭痕和燒傷。
饒林的長相其實十分清秀,在丫鬟是極為出挑的,若說今日這一出是張挽君故意讓她編造的一場戲,也不太可能。
沒有女子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況且她同蘇月錦來此,根本沒有通知任何人。張挽君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會事事算計周詳。
“你先起來吧。”
沈衡緩緩伸手,将她扶起身。
“如果你願意,先跟我回了沈府再說吧。”
一旁的壯漢由自跳腳罵着“那是老子花了銀子買回來的,你們說帶走就帶走,還有沒有王法了。還有那個小白臉,你莫不是看上了我家婆娘?人要帶走可以,總得拿些銀子打發了我。”
沈衡已經帶着饒林走遠了,蘇千歲四下看了看,狀似附近沒有比自己臉白的。
無辜的用手指着自己。
“你在說我?”
“不是你還能有誰?”
壯漢瓷牙咧嘴的站起身“你們這些公子哥,看上個有點姿色的就動歪心思,當老子不知道呢?勸你識相些,拿了銀子打發了我,不然老子日日跑到你府上去叫嚷,大家都沒臉面。”
蘇千歲對于一個山野村夫能有這樣的腦子表示極為贊許,欣然扔下一塊腰牌。
”你喜歡鬧便去吧,我在府裏等你。“
壯漢從來沒見過比自己還要無賴的人,瞪着他離去的背影惡狠狠的撿起那塊腰牌,下一瞬,卻吓的魂都快沒了。
端親王府!!!
這就是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那裏找死啊!!
從縣城回來之後,沈衡直接帶着饒林回了沈府。進門的時候,道道正在同桂圓兩個人拆線玩,待看清她帶回來的人是饒林後,差點将手裏的線團塞到她鼻孔裏。
要不是她眼疾手快的拉住,只怕丢到大街上都是有的。
這也難怪,當初沈家落難的時候,沈衡曾帶着道道去張府找過張挽君。對方閉門不出,就是打發饒林出來丢了幾兩銀子扔在地上。
到如今,道道仍記得她居高臨下嘲笑她們的場景。
“哎呀,銀子沒放穩,居然掉在地上了。沈小姐怎麽沒仔細接住呢?奴婢的腰近來不好,便不彎下來撿了,您若是想要,便自己蹲下身子拿吧。”
往事歷歷在目,道道會恨饒林,不是沒有原因的。
張挽君許多事情都交由她做,就連同林曦和解除婚約以後也沒少讓饒林在閨閣之內造謠。
每逢遇見,都是一通冷嘲熱諷。
沈衡拍着她的肩膀說,做人要大度。
但道道仍舊偷偷在送去給饒林沐浴的桶裏擤了好多鼻涕。
沈衡拿了幾件自己的舊衣給饒林換上,看着她含淚望着自己的樣子,心裏也有些不是滋味。
因為她在她沐浴的桶裏,也順手丢了幾顆小石子。
她承認,她和道道都不是什麽大度的人。
饒林跪在地上輕聲說:“奴婢過往做了許多錯事,也知罪孽深重。如今得沈小姐大度,帶着奴婢脫離苦海,是真心謝您的。“
言罷就是重重的三顆響頭,沈衡如何攔都沒能攔住。
她告訴沈衡,自己會有今日,只恨識人不清。
當初她作為張挽君的陪嫁丫鬟,跟随她到了林府。她為了讨得賢惠的名聲,在懷孕期間,将她送到了林曦和房裏。
林大公子起初還義正言辭,過後也就半推半就了。陪嫁丫鬟做收房,這本來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能落下個一男半女,擡了侍妾也是未可知的。
只是饒林的肚子卻一直沒有動靜,為此張挽君還特意找來了大夫為她診治,開了許多湯藥給她喝。
說到這裏,她自嘲的笑笑。
“可嘆那時我還感念她的恩德,千恩萬謝的喝那湯藥。若不是藥材沒了,我跑去抓藥,只怕到死還在忠心于她。”
藥店的老板說,這藥是讓人絕育的虎狼之藥,少食可以避孕,長期服用便會導致終身不育。
親手将她推到林曦和懷裏的是她,下藥不讓她生育的也是她。
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張挽君真的什麽事情都做的出來。
得知真相之後,饒林便多了個心眼,時常将藥偷偷倒掉,不出半年,她的肚子便有了動靜。
張挽君心下暗恨,明面上卻對她更為關照了。
林曦和要娶七公主,她挖空了心思要讓他如願。還将饒林身懷有孕的消息假劉雅君之口告訴了蘇月華。
七公主對此自然十分不滿。
林家為了保住林曦和的好名聲,聽從了張挽君的意思,将饒林趕出了林府。還将她嫁到偏遠的清林縣。
“奴婢出來的時候,身上就是懷着身子的。嫁給那牛二不久便誕下一女,時常從早到晚的務農不說,還要遭他打罵,實在過的連畜生都不如。就連月子裏,都要頂着寒風去山上挑水。”
一旁的道道張了張口,忍不住道。
“那你的孩子。。。你就這樣跟着我們回來,不擔心牛二回去打孩子嗎?”
“孩子?”
饒林臉上一片慘然,就連那目光都渙散的毫無焦距。
“孩子早就死了,死在一個大雪夜裏。牛二喜歡賭錢,家裏連碗米湯都喝不上,我去鄰家求張嫂子施舍一碗面糊,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将孩子從炕上扔下來。”
“滿地的鮮血,我的孩子還未足月呢,就那樣趟在血泊裏。天知道我有多恨,他對我說,是張挽君授意他做的,他還得了五兩的賞銀,足夠他去村上賭上幾把了。”
“五兩銀子,換一條活生生的命,我如何會不恨!!!”
“沈小姐。”
她淚流滿面的将視線移向沈衡。
“若您信得過奴婢,奴婢願意出堂作證,說出她所有罪行。老天都是有眼的,我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張挽君的報應,也該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