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記·晏然傳第 80 章 ~~~(77)

第 80 章 ~~~(77)

第五章~~~ (77)

個長秋宮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肅穆與凝重。

這是将近淑元皇後去世後的第二個忌日,卻是我得知她死因後的第一個忌日。

椒房殿內,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齊齊,卻都保持着淑元皇後生前所住的樣子。直到下一位皇後搬進來前,這裏都會是這個樣子。我們走進寝殿,我的目光落在窗前地上拜訪的墊子上,微有一愣,随即蹙了眉頭:“宮人收拾得太不上心了。”

“不是。”他一瞬的失神,颌首啞笑道,“那晚,是朕坐在這兒陪她看煙火。”

是了……我記得,怡然同我說過,那晚她來長秋宮問安,聽藍菊說他們在這裏看煙火。那晚的煙火很盛,一簇緊接着一簇在天邊綻開。

但我們都沒有想到,淑元皇後會在那晚香消玉殒。

我看了看他的神情,默然一福:“臣妾去別處看看。畢竟皇後娘娘的寝殿……臣妾并不熟悉,臣妾去側殿……”

他微一點頭,我欠身退了出去。

我并沒有去側殿,而是進了與側殿毗鄰的書房。淑元皇後很愛看書,我想就算是病重的時候她也是喜歡看書的。

書房裏一切如舊,書都是她留下的。種類很多,從詩詞歌賦到史籍都有。

此時我自是沒心情看那些書的。

桌上擱着一只博山香爐1,近兩年沒有人用過。我走過去揭開蓋子一看,裏面焚完的灰燼和殘餘的香料果然還在。

宮裏總是這樣,雖然人人敬畏皇後,但俗話說人走茶涼,宮人們的懈怠總是有的。若說當時長秋宮就易了主,這些自會收拾幹淨、甚至一切都換成新的,但既是保持原貌 ,這些細小的地方極易被疏忽。

心中不禁有些唏噓,卻又有幾分慶幸。

“雲溪。”我壓音一喚,雲溪悄聲走過來,取了帕子出來小心地收了些爐灰和殘存的香餌。

淑元皇後愛看書的喜好我知道,靜妃就必然清楚。她急于取皇後性命去争後位,我不信她僅僅是在寝殿裏下毒。

在側殿中靜默地坐了片刻,又走去正殿。宏晅從寝殿出來,看了看我的神色:“你……”

“沒事。”我抿起一笑,“臣妾想起從前剛冊封來拜見的時候,還有晨省的時候。” 我默了默,輕嘆道,“總覺得皇後娘娘去得太突然了。”

他的嘆息中有我聽不懂的情緒。一直以來,他與淑元皇後感情如何是我琢磨不清的。想當初瑤妃寵冠六宮的時候,飛揚跋扈,幾乎到了目無皇後的地步、時時挑釁着皇後的權威,不過是倚仗的他的寵愛。可實際上……遇到大事時,他似乎還是偏着皇後多些。

若他知道皇後死于靜妃之手……

“陛下。”我微垂着首,喃喃道,“臣妾聽說……是皇後娘娘勸您立臣妾為後?”

他沉眸凝視我片刻,答道:“是。”頓了一頓又說,“朕覺得她是對的。這麽多年,朕只拿她當皇後,從來不知道她一直只想作個妻子……”他低啞一笑,“她也不曾說過。”

“那……”我斟酌着輕聲問他,“在陛下眼裏……皇後娘娘如何?靜妃娘娘又如何?”

“為什麽拿她們作比?”他不解地一笑,沉吟道,“她是個好皇後,朕覺得……若朕拿她當妻子看,她也是個好妻子;至于靜妃……”他眉宇間閃過一縷冷意,“近來的事,如不是顧着母後,已足夠朕廢了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釋

1【博山香爐】博山香爐也稱博山爐,又名熏爐,是西漢時期常用熏香器具,博山香爐上有四個小洞,當爐腹內焚燒香料時,煙氣便從镂空的“山中”飄逸而出,仙氣缭繞,給人以置身仙境的感覺。

這是第二更~~第三更會晚一點~~可能十點左右~最晚不會晚于十一點~~~

227

我将從長秋宮尋得的香餌拿給沈循看,沈循沾了水微微融開了一些即刻面色大變,驚問我:“娘娘從何處得到的這樣的香?”

我颌首一笑,答說:“本宮的兄長本是個游俠,這是他們江湖上的東西。記得當時本宮想拿來看看他也不肯給,本宮好奇,只好趁他不注意拿了這燒剩下的。這麽些日子了,今日偶然找了出來,便讓大人看看。”說着微一蹙眉頭,“可有什麽不妥麽?”

“娘娘,這東西……”他思量着深深一揖,道,“臣只知這東西有毒,長久使用于人無益,娘娘還是遠離為好。至于其他……娘娘若想知道,臣可帶個頗精此道的人來。”

沈循已經很知我心思,大體能猜到我想知道些什麽。我點了點頭:“那就有勞沈大人了。”

當日下午,他便帶了個醫女來,自己識趣地退了出去。那醫女向我一拜:“娘娘大安。”

“免了,姑娘坐吧。”我笑了一笑,問她,“姑娘如何稱呼?”

她垂首應道:“奴婢陌離。”

雲溪取了那帕子出來擱在桌上,我淡看着道:“沈大人說姑娘懂香,姑娘幫本宮看看這個。”

她打開帕子,從那灰燼中挑了一顆出來,登時神色一凜,比沈循見到此香時訝異更甚。滞了片刻,她才回過神來,怔怔問我:“娘娘您……從何處得到了這東西?”

我仍是那一番說辭,她聽罷卻似有不信地追問了一句:“當真?”

我皺了眉頭,淡泊道:“自然。本宮騙你幹什麽?”

“哦……”她低下頭,手指捏着那顆香餌在指尖轉着,沉思片刻幽幽道,“這叫離思香。”

“離思香?”我微一怔,問她,“為何是這個名字?”

“連用數日,神思飄離,魂飛魄散。”她一縷笑意迷離,把那香餌丢回帕子中回視着我,“奇人所制。”

我只覺她這一抹笑容背後隐藏着許多東西,讓我心中覺得莫名地慌張,強自定神,凝眸于她,又問:“姑娘知道什麽地方有?”

她垂下眼眸,猶豫了片刻,沉緩道:“奴婢只在大燕西南邊一個叫楓寧的地方見過,至于哪裏能得着這東西,奴婢就不知了。”她擡了擡眼,輕道,“所以奴婢方才問娘娘,當真是您兄長的東西麽?”

我微微一笑,颌首道:“是。他們游俠行蹤不定,見的世面也多,尋到些什麽新奇的東西不足為奇。”

她遂了然,不再多問。看了一看我,又叮囑道:“娘娘有着身孕,可尤其別碰這東西,不然對孩子也不好。”

“本宮自會小心,多謝姑娘。”我淺笑颌首道,又問她,“用這香的人,在死之前,可會久病不愈麽?”

“自然。”她答得幹脆,“身子會越來越弱,如是連用,不出一年就會殒命。中途如是不用了倒是還能緩過來。”

我思索着緩緩點了點頭,再度向她道了謝,讓紅藥送她離開。

好毒的東西,看來如不是有些勢力人脈的世家根本無緣得見,無怪宮中太醫查不出了。

因有陌離的叮囑,這東西我半點也不敢碰。只讓林晉将其中尚可用的香餌留下來小心擱着,将香灰丢了。

這些香餌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能派上用場。

又過幾日,琳儀夫人忽地親自到了晳妍宮來見我。我正倚在榻上教阿眉讀着唐詩,見她來要起身見禮,她忙笑道:“躺着就是了。”

阿眉卻是從榻上蹦了下去,朝她一福身:“琳儀母妃安。”

“阿眉乖。”她在我榻邊的席上坐下,向随在身後同來的元汲道,“帶你妹妹玩去。”

元汲要來牽阿眉的手,阿眉卻因跟他并怎麽熟而躲了躲,低頭嗫嚅道:“不去……”

元汲耐心地蹲下來,含笑看着她問:“哥哥帶你找你永定姐姐去好不好?”

阿眉立刻有了笑臉,嚷了一聲“好!”便摟在了元汲的脖子上。

元汲竟就抱着她走了……

我命宮人退下,才輕問琳儀夫人:“姐姐有事?”

她一嘆,道:“元汲昨晚突然跟我說,他覺得是靜妃害了淑元皇後。他說他本想告訴你……你讓他先來跟我說。”

我點頭道:“是。臣妾覺得娘娘您日後是他的母妃,自是該讓您知道。再者……臣妾也怕……”

“怕是他被人利用。”她接口道。我低首:“是。他也還是個孩子,姐姐執掌六宮都未能知道的事情卻讓他打聽到了,不奇怪麽?”

“是奇怪。”琳儀夫人凝神思索着,浮起不解之意,“可……把這事透給他的人,圖的是什麽?”

“興許也想除靜妃吧。”我沉緩笑道,“宮中被她暗算過的人只怕不少,許是個沒本事動她的,就想寄希望于皇長子。”

我在那日離開月薇宮的時候生了這樣的想法。因我知道皇後被害的原因,故而覺得元汲跟我聽說的事情一樣;但也有可能他根本不知實情、将事情透給他的人也不知實情,只是胡亂編了讓他聽去——如真是這樣,那人就顯是針對着靜妃了。

我們各自安靜不語地思忖了一會兒,我問她:“因由不明,姐姐想要如何?”

“不管是怎樣的因由,總之先看住了元汲。”她疲憊一嘆,“不能讓他卷進這樣的事來,否則如何對得起皇後娘娘。”

“姐姐說的是。”我亦是一嘆,“他什麽證據也沒有,若是直接鬧到陛下和帝太後那裏去,反倒對他無益。但願他心裏有數吧。”

“有些事……本宮倒要勞妹妹多費心。”她苦笑一哂,“元汲這孩子不比元沂和元汜,淑元皇後去世時他已那麽大了……本宮和他始終難交心。他既然信得過妹妹,有些話只怕要勞妹妹同他說。本宮也不會攔着他來,他來同妹妹說了,妹妹再知會本宮一聲,提前知道了他的想法咱們也好早作打算。”

很快就是新年。因為同是淑元皇後忌日,宮宴一概取消了。只內命婦進宮來向帝太後道個賀,如在宮中有相熟宮嫔再小聚一番。

那日,怡然來得最早,帶了她親手做的點心給我,笑說:“姐姐和阿眉愛吃的。”說着又拿了事先準備好的紅包出來給阿眉,阿眉懂事地盈盈一拜:“舅母新年好。”

“阿眉也新年好。”怡然扶起她,笑得眉眼彎彎。

芷寒和順充華還未到,元沂和永定倒是先來了。向我們拜了年,開開心心地帶着阿眉去玩。怡然看了看元沂的背影,淡淡問我:“姐姐可還疑宜貴姬麽?”

我點點頭,清淺一笑:“只覺現在誰都信不過了似的,莫說芷寒,我就是對元汲都留了個心眼,我明明知道他才十二歲。”

“姐姐這樣并無錯。”怡然一喟,“畢竟是宮裏。”

“我知道。”我想着這些就有些倦意,緩了緩神,笑說,“我要去成舒殿了,同去?”

她颌首抿笑道:“同去吧,也許久不曾見過陛下了。”

遂備了步辇,與她同往成舒殿去。進殿見他在案前,背對着我們負手而立,一幹宮人皆靜默不語,便知他今日心情必是複雜的。

“陛下大安。”我們俯身施了大禮,他微有一怔轉過身來,連忙過來扶我,笑怪道:“行這麽大禮幹什麽?肚子正大着。”

“今天不是新年麽……”我垂眸銜笑,擡了一擡眼皮又道,“陛下有心事。”

“沒有……”他幹笑一聲,看了看怡然,淺颌首道,“坐吧。”

“謝陛下。”怡然一福,在旁坐了。我随着他一并坐下,莞然笑說:“陛下何必瞞着臣妾?莫說陛下,臣妾在這樣的日子裏……也不能不想念淑元皇後。”

而他與她相伴這麽多年,感情再淡薄也還是有的。

他沉默着點了點頭,思忖片刻,問我:“元汲近日常去找你麽?”

我應道:“來過幾次,怎麽了?”

“都和你說些什麽?”他這樣問我。我覺得奇怪,因為元汲最近雖是來過,卻什麽都沒說,問他有沒有事,他只說是琳儀夫人讓他來問安。

疑惑地看了看他,我坦誠道:“也不說什麽。就是坐下來喝杯茶随意說一句,他倒是陪阿眉一起玩的時候更多些,很有個兄長的樣子……可有什麽不妥麽?”

“沒什麽不妥。”他笑着搖頭道,又凝一凝神,同樣有幾分疑惑之意,“只是……今晨他來問安時,問朕會不會立靜妃為後、如若立了靜妃為後,他還是不是嫡子。”

我心下微驚,啞了一啞道:“可是……他明明知道……”

“他明明知道朕有意立你為後、也知這是淑元皇後的意思。”他緩一搖頭,“所以朕才更覺得奇怪。”

“那陛下問他了麽?”我道。

他點頭答說:“問了。他只說沒什麽,又說急着向母後問安,匆匆就告退了。”他沉然一思,“他心裏定然有事。”

宏晅說得很是輕松,我卻隐約覺得此事定然不這麽簡單。元汲所言,涉及嫡庶……于皇家而言,這多少關乎皇位。元汲許是無心之語,但任誰聽來都不難想出別的意味,何況是坐在這個位子上的他。

“陛下……” 我與怡然相視一望,見她也面有驚色。略作沉吟,輕輕道,“元汲也還小,逢淑元皇後忌日,他悲傷中難免亂想。”

作者有話要說:_(:3」∠)_今日第三更……長假結束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大家還愉快不?

228

“呵……”他很輕地一笑,“朕沒有怪他的意思,朕只想知道他為什麽會有此一問。”

我絲毫不敢耽擱地将此事告知了琳儀夫人,琳儀夫人聽罷愕住,怔了良久。怡然喟道:“殿下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莫說陛下沒打算給他再改換玉牒,便是打算了,他也問不得……”

“本宮知道。”琳儀夫人猶在吃驚中未回過神來,思忖片刻向宮女道,“去請皇長子來。”

元汲來得很快,向我們一揖,道:“母妃安、晏母妃安、侯夫人安。”

“你坐。”琳儀夫人的口氣頗有些冷,觑了一眼面前的席子。元汲意味不明地看了看她,依言落座,低首問她:“母妃有事?”

“你拿我當母妃了嗎?”琳儀夫人凜然問道,元汲一怔:“母妃您……為何這樣講?”

琳儀夫人沉沉緩了口氣,睇了我一眼,又問他:“你有事不肯跟我說也就罷了,你既然信得過你晏母妃,倒是先跟她說一聲……你怎能擅自去問你父皇嫡子庶子的事?”

元汲皺起眉頭,反駁道:“母後去世,父皇要立新後,兒臣不該問一句嗎?”

“你知不知這一問會引來怎樣的麻煩!”琳儀夫人有些抑制不住怒氣,“往小了說是你年紀小不懂事,往大了便是你觊觎皇位,這罪名你擔得起嗎!”

“母妃……”元汲被她訓得也有些急,辯解道,“兒臣除了問父皇那一句外,其他什麽也沒說。父皇都未說什麽,母妃何必這樣着急?”

琳儀夫人語結。我輕一嘆,看向元汲道:“殿下,本宮只問你一句,誰告訴你的陛下要立靜妃為後?”

“是……”他猶豫了一瞬說,“兒臣只是中聽宮人說起的。說父皇要立靜妃為後,日後兒臣便也算不得嫡子了……還說母後去了,日後宮裏還有兒臣什麽事?左不過再過幾年挑個偏遠的封地去……”他擡了擡眼,嗫嚅着又道,“這倒都無所謂,兒臣只是不想靜妃坐到後位上……她殺了母後,兒臣還要認她作嫡母不成?”

我望向琳儀夫人,琳儀夫人聽罷長長一嘆,搖頭苦笑道:“這孩子……”頓了一頓,又問他,“哪兒聽來的昏話?你晏母妃說了,你父皇聽後都甚是疑惑。”

“就是月薇宮的宮人……”元汲低低答道,“兒臣在去給父皇問安的路上聽的。所以也沒再回來問母妃、亦沒去晳妍宮問晏母妃。”

竟是月薇宮的宮人……

琳儀夫人霎時勃然大怒,拍案道:“好個靜妃!眼線竟是安插到本宮來了!”

“夫人息怒。”我垂眸沉穩道,淡瞥了元汲一眼,又說,“勞煩殿下先出去……”

元汲便站起身,朝琳儀夫人一揖:“兒臣告退。”頓了一頓又說,“兒臣知錯了……”

琳儀夫人略顯煩亂地擺了擺手:“你先去吧。”

“夫人既覺得是靜妃設的計,就不必責怪皇長子。”我欠身冷笑道,“自己得不到便要除之,倒像是靜妃的作風。”

她如是不能通過得到皇長子而奪取後位,那麽除掉他不讓他成為旁人的助力自是最好的。她不用他死,只要宏晅對他設防、父子間有了隔閡,便足夠了。

“陛下可怪他麽?”琳儀夫人語中頗有擔憂,我搖一搖頭,道:“陛下說不怪。但有些話……我自會替皇長子說到。”

就算是激怒他也要說到。皇長子到底是個孩子,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該牽涉到他。

我折回成舒殿。在離殿門口不遠的地方,怡然握住我的手:“姐姐……不然我去吧,我也知道該說什麽,畢竟姐姐還有着身孕……”

“我還有身孕護着,你有什麽?”我淡看着她一笑,“沒事,陛下對我……總還是照顧的。”

她扶着我走到殿門口,手上忽地一緊:“姐姐……”

“怎麽了?”我脫口問了一句,擡起頭倏然愣住。

這孩子主意太大了,當真以為自己已經能應付得來這些了麽?竟是比我們還先一步來了成舒殿!

我退到門邊摒了息,便聽元汲忐忑道:“父皇,兒臣錯了。兒臣只是随口一問……沒有別的意思。”

宏晅背對着他沒有回話,他的語聲更加慌亂了:“兒臣只是……只是不想認她作母後。”

“哦?”宏晅輕聲一笑,回過頭來,“為何?”

元汲似有一愣:“父皇您這樣問……是當真要立靜妃為後?”

宏晅淡道:“若是又如何?”

“她殺了我母後!”元汲怒而喊道,我與怡然俱是一驚,忙不疊地疾步進去,朝元汲喝道:“說的什麽話!大過年的惹你父皇生氣麽!”

“……晏母妃。”元汲滞了一滞,驚慌失措。

“你說什麽?”宏晅有一瞬的錯愕,凝眸問他,“靜妃殺了你母後?”

“父皇……我……”元汲徹底陷入了慌亂,我見宏晅面色沉沉的,忙拉着他的衣袖道:“陛下,元汲還小,随口一說,陛下別在意……”

他卻沒有看我,審視着他又道:“元汲,你今日,必須跟朕把話說清楚了。”

“父皇……”元汲又滞了一瞬,方回了神,驀地下拜道,“父皇恕罪……兒臣只是聽說而已……并不知其他……”

宏晅笑聲冷然:“空穴來風!你要知道,靜妃也是你的庶母,怎可憑随意的一句話就疑她!”

“父皇息怒……”元汲跪伏在地不敢多言,我趁機勸着宏晅道,“陛下,今天新年,皇長子也是無心之失……”

“無心之失?他身為長兄,這樣聽風就是雨的,如何能教好弟弟妹妹?”這話說得頗重,直說得元汲渾身一栗,他又道,“你退下吧。若日後再讓朕聽到日後的話,朕絕不縱着你。”

“父皇。”元汲擡起頭想說什麽,與他視線一觸終未敢說,叩首道,“諾,兒臣告退。”

他的身影很快從我們的視線中消失了。宏晅面色一沉:“鄭褚。”

鄭褚入殿揖道:“臣在。”

“方才元汲的話,你聽見了?”宏晅道。

鄭褚應道:“是,臣都聽見了。”

“帶人着手密查靜妃,不論結果如何一律只禀成舒殿,斷不可讓旁人知道。”他深一舒氣,“尤其是母後。”

鄭褚沉穩長揖:“諾。”

我頗有些詫異,望一望他,不解道:“陛下到底何意?”

“這個元汲……”他禁不住地一聲笑,無奈搖頭道,“行了,你什麽都不必說,朕并不怪他。”

“那陛下您又何必……”何必在新年時說這樣的重話。

他淡看向我:“何必?他方才說的那些,你都知道吧?”

我一噎,垂首道:“是。”

“朕若不喝住他,他就說不定還要跟什麽人說。如真是靜妃,提前透了風聲出去,可還查得出麽?讓母後聽了又什麽好處?”他淡看着怔怔無話的我一眼,“行了,你不必瞎擔憂了。晚些時候,朕會讓芷寒帶着元沂多去勸勸他,相信他在元沂面前還是會有個作長兄的樣子。”

“陛下……”我低頭默然道,“他才十二歲……”

“嘁。”他一聲嗤笑,睨着我道,“朕十二歲的時候……你都入府了。”

那是因為陛下您忒早慧。我腹诽一句,他扶我坐下,又朝門外朗聲道:“晏夫人,別偷聽了,進來。”

合着怡然就沒逃過他的眼睛。

怡然悻悻地入了殿,低眉一福:“陛下聖安。”

“免了。”他笑了一笑,有點懶意地随口叮囑了一句,“不許出去亂說。”

“……妾身明白。”怡然應道。

真沒想到,這事竟是通過皇長子的嘴先揭了出來。我回到晳妍宮,便急召了林晉來見,問他:“本宮先前交代給你的事,可辦妥了?”

他愣了一愣,遲疑道:“娘娘指的是……”

我垂下羽睫,淡淡說:“沈立。”

他随即明白,躬身一揖:“早辦妥了,一準兒查不出來。只是……娘娘是想?”

“本宮什麽也不想。”我清淡一笑,“是陛下要查,何不順水推舟?還省得多做安排了。你想個法子,讓陛下盡快查到沈立身上便是。其他的就都無需多慮了。”

“諾。”他一應,又道,“可若是查到沈立身上,那紅藥……豈不也是死路一條?”

“本宮自會保她。”我微凝了神,看向他幽幽道,“這個你不必擔心,本宮若是不在意紅藥的死活,她就沒命活到現在。從前護了她,日後自也會護她到底。”

林晉躬身退去。我見天色漸暗,提前叫了宮人進來點亮燭火。除卻幾盞多枝燈外,案頭亦有個燭臺。我細細觀察着,那火焰悠悠地立在那兒,很是平穩。但在我輕聲一笑間,氣息亂了那燭火,劇烈地晃了一番,甚至一路暗了,過了一會兒卻又恢複成了剛才的模樣。

凝思片刻,唇畔輕啓吹滅了它。火焰立時不見,只有一陣青煙袅袅地飄了一會兒,也就不見了。

靜妃,趙莊聆。你近來還真是起落數次了,本宮倒要看看,你還有多少本事一次次死灰複燃。

作者有話要說:_(:3」∠)_加更什麽的……如果下午三點有更~就是加啦~如果木有……就晚上七點見哈麽麽噠

推文推文~~推基友的甜寵穿越

【文案】

雜技團的臺柱子少女,卻穿越成了随軍營妓。

好巧不巧,穿越第一天就被大将軍包養。

大将軍表示:愛上一匹野馬,我家裏也有草原。

董小姐,你嫁我可好?

溫馨提示:雙處,基本上1V1,HE。認真戀愛文。

229

自元汲說是靜妃害死了淑元皇後之後,這事一直密查着,誰也不知情,我亦沒有多去問。直至二月初,兩名宮女入殿向我肅然一福,道:“娘娘,奴婢是宮正司的人。奉旨帶娘娘身邊的典侍女官紅藥去問話。”

紅藥執着茶壺正為我添水的手陡然一頓,熱茶灑了一桌子。她面色發白地望着我,眼底死寂一片:“娘娘……”

我淡看了一眼案上的茶水,輕笑道:“你去吧,這裏讓別人收拾就是了。宮正司的規矩你清楚,但凡你說了實話,她們不會難為你。”我說着擡眼看向那二人,曼聲道,“兩位女官奉旨辦事,本宮不該置喙。但也請兩位女官記得本宮今時今日在宮中的地位,本宮身邊的人,你們可以帶去問話,但不可以擅自動她。”

二人神色一冷,随即欠身道:“諾,奴婢謹記。”

紅藥跟着她們離開,我一聲嘆息又沉又緩。璃蕊上前一福,神色頗有些忐忑,不安地問我:“娘娘,您那樣說了……她們就不會動刑了麽?畢竟宮正司……”

“她們若敢,本宮就讓宮正、司正都換人。”我眼中不禁劃過淩厲,“有這句話在,她們至少是要請陛下的旨的。”

我産期将至,最近出門愈發少了。是以第二日,宏晅特意來了晳妍宮,為紅藥的事。

“宮正司的人說你不讓她們動紅藥。”他随意地側坐在榻邊問我,“她對你很重要?”

我點點頭:“是,她跟了臣妾很多年了。”說着蹙起眉頭,“臣妾昨日叮囑她了,去了宮正司問到什麽,照實說就是了。怎麽還要動刑麽?”

他靜默了一會兒,緩言道:“她有個兄長,從前在長秋宮做事,叫沈立。是他親自下毒害死的淑元皇後。”他擡眼看一看我,“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陛下……”我撐着身子坐起來,抿唇思量了片刻,仍是道,“求陛下饒紅藥一命……她從前在荷莳宮夠苦的了,若她并未直接牽涉此事……”

“好了。”他擡手制止了我的話,輕一笑說,“朕就是來問一下你的意思。你既有意要保她,朕自會把這事從她身上避開。”

我心中一松,颌首道:“謝陛下。”我思忖片刻,擡頭問他,“淑元皇後的死……當真跟靜妃有關麽?”

他一點頭:“是。待宮正司那邊審完了,朕自會去告知母後,斷不能再留她了。”

我垂眸想了一想,輕嘆着搖頭,勸道:“臣妾覺得……陛下還是暫且忍下。畢竟太後……”

她的病反反複複,經受不得這樣的打擊了。

我又一嘆,續道:“陛下,如是太後為此出了意外,陛下定會後悔一輩子。”

當日下午紅藥就回到了晳妍宮來,毫發無損。入了殿即向我一拜,語中猶有些驚魂未定之意:“謝娘娘……”

“快起來。”我微微一笑,“本宮身子不方便,別讓本宮去扶你。”

她應了聲“諾”,站起身撫着胸口道:“吓死奴婢了,奴婢還以為……定然沒命了。”

“怎會?”我嗔笑道,“眼瞧着再過兩個月就要出宮的人了,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奴婢好怕牽連到娘娘身上……”她明眸中有些許劫後餘生的喜悅,“往往審完了宮人就是搜宮……這次還是關乎淑元皇後的事。那些香餌還在奴婢房裏放着,如是莫名其妙轉成了娘娘下的毒,豈不是說不清了……”

我聽言“嗤”地一笑:“吓傻了不是?便是要搜宮,也是搜靜妃的荷莳宮。”頓了一頓又道,“那些個香餌本宮讓璃蕊拿去收着了,不過這丫頭大大咧咧的,還是你拿回來穩妥。”

她剛俯身應了“諾”,璃蕊便進了殿,滿目好奇地問我:“那些香餌究竟有什麽特殊的?娘娘讓奴婢小心收着,又不讓奴婢動。”

我觑她一眼,笑道:“哪來這麽多話,讓你辦的事你好好辦就是了。莫不是要出宮了,連心都飛了?”

“不是!”她蹙眉道,“奴婢覺得那必是上好的香,娘娘何必藏着不用?”

這話聽來奇怪,陌離分明告訴我,那香鮮有人知。我端詳着她,問道:“你怎知那是上好的香?”

“因為……”她茫然地看着我,回道,“因為帝太後也在用啊……”

我驀地驚住。滞了良久,才又開口:“你說什麽?”

“帝太後用的就是那香啊……”她道,“奴婢昨日打開那帕子偷偷聞了一聞,一聞就聞出來了,從前在長寧宮就是這股味道……後來好像又不用了。”

靜妃她竟然……帝太後待她那樣的好!

我的心驚之意久久難消,凝滞須臾,方淡淡向她道:“璃蕊,你記着,方才的話再不可對旁人說起。若不然,你出不了宮了。”

靜妃居然要害帝太後……我在驚訝中許久回不過神來。她到底為何?

離思香。連用數日,神思飛離,魂飛魄散……她為奪後位要取淑元皇後的性命也就罷了。帝太後若死了,于她有什麽好處?

我倏爾想起陌離的話……那香會令人久病不愈,但若半途停下,卻還能調養過來。

是了……她根本不想讓帝太後死。帝太後這樣的年紀了,只要覺得自己身體不濟,就難免會去想後事。于她而言,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為靜妃鋪好後路。

她竟用這樣的法子逼帝太後為她複位……

縱使未有殺心,也已是蛇蠍心腸。

月底的一日清晨,正倚在榻上讀着書的我忽覺腹中一陣搐痛。這個感覺幾年前曾經有過,揚聲急喚來宮人,宮人又去傳太醫、醫女和産婆。

待他們到時我已痛得眼前一陣陣發白,耳聽着宮中陷入嘈雜,每個人都忙碌着。再過不久,各宮嫔妃就會齊聚到外頭,等着這個孩子的降生,等着我的生死。

我毫無顧忌地嘶喊出聲,緊攥住沈循的衣袖狠然道:“大人,你務必保本宮母子平安。若不成……若不成就替本宮求陛下……讓陛下把他交給順充華……”

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這我太清楚了。如是撐不過去,是我無力改變的,只好先交代好後事。

沈循扶住我,語氣冷靜地道:“娘娘別亂想,娘娘胎像一向穩固,必不會出事。臣在外面候着,如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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