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裙下臣第 95 章 箭矢

第 95 章 箭矢

第94章 箭矢

能讓陳玉那般作态,送來的,也只可能是蕭淮的信。

宋晏儲拿着紙張細細讀過,心中有了些底。

一如她預料一般,蕭淮花了将近七八日的功夫才到西州,一路上日夜兼程,馬兒都差點被跑死了幾匹,這才在幾日前到了西州。

旁人信上說得終究不夠細致,蕭淮回去後才發現情況其實倒也沒有那麽嚴峻。鞑靼那邊的确是有人來犯,但其實不是什麽大的威脅。

——或者說那些來犯的鞑靼人其實并非王室遣人。

鞑靼多為游牧,王室的號召力并不像大晏這般強悍。王室約束不住手底下的人也是常事。平常駐守西州的軍隊同那些部落的沖突也不在少數。只不過以往雙方的沖突大多是在秋冬,天氣轉寒草原牲畜蟄伏鞑靼打不到獵物的時候,才會向中原發難。可如今正值四月,萬物複蘇,草原那邊有牲畜也沒到過不下去的時候,犯不着這個時候和中原發難。更何況北方也沒傳來近來有什麽天災,是以在這個本該養馬養牛羊的上好時間,鞑靼卻主動發難,着實太過蹊跷。

鞑靼來犯之人其實不足畏懼,畢竟西州有數萬軍隊把守,倒也不至于出什麽事。只其中的誘因,卻是得細細查明。

宋晏儲身處京城不便離開,此事交給蕭淮,雖說有些不倫不類,但倒是讓她稍稍放下了心。

修長如玉的手指捏着紙張,帶着粉意的指甲劃過那一行行細密的文字,最終落到信封最下,看着那一行龍飛鳳舞毫不掩飾的字,宋晏儲手指碾了碾,最終扯了扯嘴角,嘀咕了一句什麽。一旁伺候的下人離得遠未能聽清,只宋晏儲面上如春水悄然融化的笑卻是絲毫不掩飾。

将信妥帖收好,又用過了早膳,陳玉這才适宜地提起費大郎君還在外面侯着。宋晏儲擦拭了唇角,淡淡道:“宣。”

費青渟在外面等了一個多時辰本就萬分不滿,只因忌憚宋晏儲便一直強忍着,面色卻着實不太好看。

腳步聲慢慢逼近,宋晏儲一手執筆,頭都沒擡道:“表兄一大早前來求見孤,所謂何事?”

費青渟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聲音清冷:“春獵即将開始,殿下身子不好,陳跟在殿下身邊,也能以防個萬一。”

“以防萬一?”幾個字在唇間過了一遍,宋晏儲擡眸,上下打量費青渟,頗有些戲谑地開口:“表兄所言為真?”

那聲音輕諷中又帶着不以為然的戲谑,讓費青渟面色一陣青一陣紅,幾乎是從牙關裏擠出話來:“是。”

宋晏儲輕笑,點了點桌案,神色漫不經心:“既如此,那就有勞表兄了。”

費青渟驚愕擡頭,沒想到竟然如此順利。

宋晏儲不想再應付他,只揮了揮手,道:“若無旁的事,表兄便先下去吧。”

費青渟迫不及待的想離開,可又想起費夫人,不由咬了咬牙,糾結片刻,道:“母親一直挂念殿下,殿下若是得閑,可否撥冗……”

他話未說完,什麽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宋晏儲神色冷淡了幾分:“孤心裏有數,表兄先退下吧。”

費青渟還想說什麽,陳玉已經做勢要引人離開。費青渟面上挂不住,最終轉身二區率。

殿內再次恢複了平靜,宋晏儲放下墨筆,拿起紙張,随口問道:“讓你查的事查的怎麽樣了?”

陳玉臉色沉了下來:“奴才順着那嬷嬷往下查,連帶着費家上下同她有接觸的人,查到了她的老家。但派去的人說那嬷嬷早就走了,這麽些年從來沒回來過。”他頓了頓:“不過倒是确定了一點,那嬷嬷祖祖輩輩都在那村子裏。平日裏就是給同村和鄰村的一些婦人接生,從來沒跟京城什麽人家有牽連。當年離開,也是突然就離開了,沒有音訊。”

宋晏儲又問:“她可還有什麽親人?”

陳玉嘆息搖頭:“沒有。她丈夫早亡,未能留下一兒半女。平日裏接觸最緊密的也不過是同村的鄰居一家,可那鄰居一家,也早早就離開了村子,現在也不知在何處。”

宋晏儲冷哼一聲:“費家在這種事上,倒是謹慎小心。”

陳玉低着頭,宋晏儲道:“繼續查。”

陳玉有些為難,宋晏儲又道:“既然從那個嬷嬷那裏查不到,就往上查。”

“往上?”陳玉琢磨片刻,有些遲疑。

“費家,當初找嬷嬷的管事,以及府裏的丫鬟小厮——還有,費夫人。”

陳玉心裏一咯噔,連忙應下,轉身擦了擦臉上的汗。

費夫人……

陳玉眼皮子跳了跳。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此次春獵本為緩解京城近些日子來的緊張氛圍,倒也沒太多要求。春獵持續二十餘日,除卻獵場之外,還有一些宴會游園,總之是惬意清閑。

到達獵場第一日,皇帝只随意說了兩句話,又說最後獵得獵物做多的人他有賞就任由那些官員郎君疾馳向山林。因這不是秋獵,沒那麽多規矩,衆人倒也的确放松許多。

宋晏儲也來了興致,騎上了匹較溫順的馬兒,在衆多護衛的保護下向着山林深處走去。

費青渟一直跟在她身旁,見她一副游刃有餘的姿态,眸中不由動了動。

太子體弱,可一國儲君該學的技能還是得學。

既然她受不了馬兒策馬時的颠簸,那就換上被人□□好的溫順馬匹。不求馬術有多高超,最起碼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出醜。

更別說,宋晏儲的馬術其實還算不錯。

費青渟握着缰繩的手緊了緊,看着那寬闊馬背上細瘦的身影,不由抿了抿下唇。

他們二人的馬術,是在一起學的。皇帝子嗣稀薄,宮中并無其他同齡孩子。其餘皇子王爺又被皇帝除的差不多,剩下的宗室相隔的又有些遠。便是還有一個譽王,子嗣頗豐,皇帝也從未想過要将那些孩子喚進宮中。反而是身為外戚的費家,在皇後的示意下将府中長孫送進了宮,平日裏的吃穿用度皆可以說是最好的。就連讀書和教授騎射的先生,也都是同太子一般。

沒人知道,體弱的太子馬術和箭術其實極為不錯。在這兩門課上,費青渟總是比不上太子。

或者這麽說,若不是太子體弱,費青渟哪裏都比不上她。

這也是費青渟對宋晏儲心懷排斥的原因之一——

哪有小娘子,比一個郎君還要厲害?

費青渟是驕傲的,他的出身教養讓他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但也因此,對于家族給他定下的,那個出身比他更加高貴的未婚妻,他心裏一直都有一種抵觸的情緒。

他在她面前,永遠只能擡頭仰望,永遠都是低她一頭的。

可是現在……

費青渟不得不承認,哪怕是心中不喜,可以往的宋晏儲,比之現在,要親和許多。

如今的宋晏儲,讓所有人都捉摸不透。

費青渟斂了斂眸,遮住了眸中的神色。

馬兒慢慢向前走着,費青渟心神不寧,開了兩次弓,缺一個獵物都沒獵到。反倒是宋晏儲,不急不緩間卻獵到了一直狐貍一只兔子,還有一只狍子,雖然跑了,但被她傷了後腿,已有一個侍衛前去追了,想來一回就能回來。

“表兄。”

太子輕淡的聲音驀然響起,費青渟回過神,擡眸一看,瞳孔驟然一縮。

只見太子彎弓搭箭,弓如滿月,細細的弓弦似在顫抖。她一手捏着箭尾,眸子微眯,唇角繃成了一條直線——

費青渟呼吸一窒,整個腦海中一片空白。

費青渟從來沒有看的那麽清楚過。宋晏儲食指微動,弓弦輕輕一顫,鋒利的箭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疾射而來,帶着劃破長空的力道,穿過樹梢垂落的一朵嫩葉,發出“噗”的一聲脆響——

費青渟一動不動,瞳孔中只有那尖利得泛着寒光的箭镞,一點一點,越來越大——

費青渟目眦盡裂。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箭镞直逼面部,仿佛下一瞬就能一往無前地沖破他的腦袋,在面前綻放出絢爛的血花——

箭镞帶來的破空聲越來越大,直至在耳邊急促擦過,帶着一陣細微的風,卷起鬓邊的碎發,揚起一絲的血跡,在空中綻放,卻又轉瞬沉寂——

“砰”的一聲,是箭矢插入樹間的沉悶聲響。

費青渟僵硬回頭,就見粗壯的樹幹上一支箭镞穩穩插在其上,箭尾還在輕輕纏着,發出低低的鳴響。而箭頭與樹幹相交的地方,一條細小的蛇被死死釘在枝幹上。

那蛇通體青綠,不仔細看,幾要與樹幹融為一體。

費青渟握着缰繩的手微微動了動,原本停止的呼吸一下順暢了起來,他顫着吸了一口氣,卻一時不備,差點被嗆得咳出聲來。

他慢慢回頭,看向身後的太子。

宋晏儲眉眼含着清潤的笑:“表兄,竹葉青呢。”

她聲音是難得的溫潤柔和,在費青渟聽來卻好似冬日裏的寒冰,攝人至極。

費青渟呼吸急促,夾在馬腹兩側的腿也不由發軟,整個人莫名的狼狽。

她會殺了他。

費青渟頭一回有如此真切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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