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正下着濃密的毛毛細雨,空氣中水霧彌漫,微風攜裹着水汽吹在窗戶上,凝聚成一顆顆剔透的水滴,水滴滑過,在玻璃上留下許多痕跡,像蝸牛爬過的軌跡。
房間裏面,陸以琳坐在床上,彎着身子抱攏雙膝,盯着身邊一席粉色公主裙發呆。
“你好了嗎?”門外面,她母親重重地敲着門,不耐煩地催她,着實把她吓了一跳。
母親,準确地說是後母。
陸以琳敷衍地應了聲,“馬上就好!”卻懶懶地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又跟我耍性子是不是?跟我作對上瘾了是不是?”這是父親的聲音,同時還伴着越來越近的上樓梯的腳步聲,陸以琳迅速将手裏的剪刀扔進床頭邊上的抽屜,然後将屜子關上,抱着床上那席公主裙,一溜煙跑進房間的浴室。
陸以琳不想去參加什麽晚宴,但是一聽到父親那老氣橫秋的聲音,她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因為她不想挨打。
從半個月前被接回家,陸以琳一直用這種“不聽話”的方式做着自己的反抗,但收效幾乎沒有,甚至一次次讓自己陷入窘境,不是挨打就是被鎖在房間失去自由。
在想到更明智一點的辦法以前,她還是不要忤逆父親比較好。識時務,才能夠讓自己少受一點罪。
陸以琳很快就換好裙子出來,站在門口的父親斜眼看過來,冷哼了一聲,“要不是擔心家裏多了個神經病,你以為我樂意帶你去?看你那一臉苦相!給我高興點!”
他只要一跟她講話,就是這幅咬牙啓齒的模樣。
陸以琳識趣地扯了扯嘴角。
順了他的意,父親這才斂了點脾氣,轉身下樓去了。後母冷冷地撇了她一眼,緊跟着離開。
——
陸以琳人生中第一次進入到這麽高級的場所,金碧輝煌的宴會大廳,幾盞華麗的巨型水晶吊燈熠熠生輝,光芒自高處傾瀉下來,仿佛給在場的每一個人身上都鍍上了一層銀光。
身邊燈紅酒綠,衣香鬓影,男的西裝革履,女的珠光寶氣,甚至連舉着托盤的侍者都有着不一般的氣質。只是很快,陸以琳發現,這裏幾乎所有人都是男女結伴。
而她,落單了。。。
覺得自己是多餘的陸以琳,默默低下頭,一路跟在父母身後。等找到位置坐下,這種尴尬的感覺才稍微好一點。
父母忙着交際應酬,很快便将她一個人落下。侍者遞上一杯香槟酒,以琳接過來,抿了一口,像飲料一樣。
都說酒能解憂,多喝幾口,是不是煩惱可以少一點?
不知不覺就喝完了兩杯。父親回來坐在她身邊,故意放低了聲音,語氣裏的狠毒勁兒卻是清晰地,“我說你怎麽還是這幅表情?”
看吧,酒顯然不能解憂。不過,酒壯慫人膽,倒是真的。
陸以琳這會兒幹脆苦哈哈地往桌上一趴,破罐子破摔。
反正在這種場合下,父親即使再惱怒,也不可能對她動手。
“你跟我來。”陸以琳突然被一道力量拎起來,擡頭就對上後母陰森森的笑。
縱使逃得了父親的進一步苛責,卻還是逃不過這位兩面三刀,表裏不一的後母吶。
從她被拎起,到洗手間這段距離,後母的臉上始終保持着一抹微笑,如此娴熟的演技,着實令人折服。以琳甚至一度覺得,如果後母去混演藝圈,說不定能混出點成績來。
等離開大衆的視線,來到洗手間,以琳就被後母直接推進了最裏面的一間隔間。
後母扶住隔間的門,往外看了一下情況,确定沒有人後,手指戳向陸以琳的腦門,“如果你試圖給我們搗亂,那我就讓人把你捆起來,嘴巴堵上,然後扔在這隔間裏面,等晚會結束了,再放你出來!”說這些話的時候,後母臉上皮笑肉不笑,咬着牙語氣兇狠,整個表情扭曲得像誇張的小醜。
在對付她的問題上,後母是個說一不二的人,這個女人曾經用過更加殘酷的方式對待她。陸以琳不會懷疑後母這些話的真實性。一想到會被捆綁扔在這裏一整晚,她的身體不禁哆嗦了一下,立即保證說,“我會聽話的。”
洗手間外面的門被推開,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扭着細腰有說有笑地進來了。
“那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給我安分一點!”後母壓低聲音說完,放開對她的禁锢,轉身往洗手臺去。
後母站在洗手臺上補妝,以琳跟着站在她身邊,在她抛過來一個眼神的時候,以琳趕緊解釋道:“我,我想洗個臉……洗個冷水臉會比較精神。”
洗手臺一共三個位置,剛剛進來的兩個女人占了兩個,同樣在那裏補妝。後母上下打量了一下那兩個女人,才溫柔地對陸以琳說,“寶貝女兒,洗吧,洗完快點出來哦。”
語氣态度,跟剛剛判若兩人。
後母很快将手裏補妝用的粉餅收進手拿包裏,把位置騰出來,然後轉身離去。
陸以琳站在洗手臺前發了一會兒呆,身邊兩個女人都補好妝出去了。她掬了兩捧水拍在臉上,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什麽時候才可以逃離這樣生活,主宰自己的人生呢?
她走在回宴會廳的走廊上,一排侍者舉着托盤,上面放滿了酒,她靈機一動,随手就從上面拿了一杯,然後往反方向去。
轉了幾個彎,終于走到走廊盡頭。走廊盡頭這裏有一處小小的眺望臺,前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視線開闊。陸以琳趴在窗上好好感受了一把居高臨下的快感,欣喜地脫掉鞋子,赤腳踩在質地柔軟的地毯上,羽毛拂過腳心,撩撥得人一陣舒服。
喝完酒以後,以琳的心情更加開朗起來,身邊沒有人管制的感覺真的是好極了!她将杯子放在角落,然後就肆意活動起來,舞蹈不像舞蹈,體操又不像體操,動作怎麽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心情好。
沒過多久,扔在一邊的手拿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母親的來電。她接起電話,借口說迷路,現在找到了方向,正要回去。
陸以琳收了線,整個人一下子又被打回現實。
她拿齊東西轉身,無意間瞥見一個人影在面前閃過,她只看到了他的側臉,然後就只有背影了。但就是這一個側臉,和最後的背影,就足夠她想象這是一個怎樣氣質非凡,清冷高貴的男人。
一晃神的時間,男人已經消失無蹤,陸以琳回過神來,沿着來時的路往回走。
陸以琳一腳踏入宴會廳,整個宴會廳現場的燈光驟然暗下來,所有人都停止了談話,頓時安靜無比。她仿佛不小心掉進了一個黑洞裏。
因為不知道情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始終保持着同一個姿勢不敢輕舉妄動。
黑暗持續了大概十幾秒鐘。
一束光頓然投射在舞臺中央,以琳尋着光好奇地望過去,一位身姿挺拔的男人邁着優雅地步伐從側面走上舞臺。
然後……全場雷鳴聲動。
難道這就是今晚宴會的主人,陳……陳銘正?來的路上,隐約聽爸媽談起過。
只是,這個側臉怎麽跟剛剛在走廊盡頭見過的那個男人有一絲相像?還是說,他們其實是同一個人?
她這邊短暫的思考,陳銘正已走到舞臺中央,面向賓客停住,立在那束光裏,周身清雅貴氣,是全場最矚目的焦點。
一片熱烈聲中,他的臉上沒有過多表情,只有眉眼處抹了一層淺淺的笑意,擡手向臺下示意。
寵辱不驚的風範。
陳銘正收了收下巴,将面前的麥克風調到合适高度,開始發表講話。那磁性的嗓音,和抑揚頓挫的節奏,像維也納金.色.大廳裏優雅的鋼琴聲。
“完美得像是從電視劇裏走出來的。”以琳不禁自言自語道。
可是,下一秒,她又清楚地認識到,跟自己又有什麽關系呢?就像從前一直喜歡的電視劇男主角,最後也只是成為粘貼在房間牆壁上或者保留在手機裏的照片而已,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演講完畢,全場燈光适時亮起。
陳銘正沒有立即離開舞臺,雙手閑閑地搭在發言臺兩側,手指修長,指關節明朗,犀利的目光掃過全場,然後表示要在現場邀請一位女嘉賓跳開場舞。
這種事,一般都是事先确定好人選的。看這情形,是內定女伴沒來,還是裝的?
如果是前者,敢放這樣的人的鴿子,這女的得是多厲害的角色?如果是後者,只能說,生活果然是一場戲,全靠演技。
管他是真還是假,總之跟自己沒有半毛錢關系。腦袋有點亂七八糟,陸以琳拍了拍頭,目光搜尋到父母所在的位置,朝着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剛剛偷喝酒喝得太猛,現在酒意有些上頭,陸以琳腦袋鈍鈍地,不過還能撐着回到原來的位置。
正準備坐下,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颀長的腿。她順着這雙長腿擡頭,驚得她腦波一震,酒意全然沒有了,喉頭也在這個時候霎時哽住,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臉,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
陳銘正身姿挺拔地立在她的面前,然後微微放低姿态,紳士地向她做了個邀舞的姿勢,“May l?”
在場所有人都睜大眼睛望過來,那些眼神裏,有震驚,有好奇,有懷疑……世間所有驚疑的情緒都在這裏輪番上演了一遍。
不知道怎麽就一下子成為了全場的焦點,而陸以琳早已習慣待在不起眼的角落,這一幕,令她局促。
她拽緊了身上的裙子,眼神飄忽不定,不知道放在哪裏比較合适,最後還是不自覺地瞟向父親,希望從他那裏得到有用的訊息。
父親閉着眼睛,胸膛劇烈起伏着,渾身輕輕顫抖。
他在緊張害怕?還是怒火中燒?
以琳再細細打量起面前這張俊朗不凡,五官如雕刻一般分明的臉,難道,他是個危險人物?難道自己攤上大.麻煩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小倚又開新文辣,新文第一天,兩更哦!還有一更放在今晚上哈。。。為了慶祝開新文,發紅包讨個好彩頭:首章2分評,一定有紅包。還有就是,從今天起,任意章節留言,小倚就會在留言區選三位妹紙發紅包哦^_^5天後截止,泥萌還不快快動起靈活的小指頭?真的不要動一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