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或者拒絕,這真是一個萬般為難的問題。陸以琳找不到接受邀請的理由,尤其所有人的反應讓她感覺眼前這個男人充滿危險氣息。可是如果她拒絕,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拒絕他,尤其在場的都是名媛淑女,富家公子,他會不會一下子顏面掃地,從而惱怒成羞?
左思右想,不管怎麽選似乎都換不來一個好結果。
“我的邀請需要考慮那麽久嗎?”陳銘正笑着問。
他這一笑,身上的危險氣息全然不見。不過他的話倒是別有深意,潛臺詞大概就是說,得到他的邀請,是多少女孩夢寐以求的事,你怎麽還要考慮呢?
陸以琳覺得,像他這樣完美的人,對自己擁有這樣的自信,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如果沒有這麽多人的注視,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如果此時此刻,身邊一切外物的幹擾都不複存在,僅僅只是聽從內心的意願的話,陸以琳會立即答應他的邀請。但是現實情況是,她沒有辦法完全按自己的意願來,尤其,她需要考慮身旁這位父親的意見。
她再次看了父親一眼。
父親已經睜開眼,惴惴地,小心翼翼地開口,“陳先生,她年輕不懂事,怕……”
陳銘正冷冷地丢給父親一個眼神,父親立即閉了嘴,大氣不敢喘一下。
眼看父親這麽怕他,陸以琳心裏突然冒出某個危險的小心思。
她擡起手,搭上陳銘正遞過來的那只手,嘴角甜甜的揚起,“榮幸之至!”
果然,這個時候,一旁的父親怒不可遏地瞪向她。
一點點小小的勝利令以琳感覺愉快,身心舒爽!
她一只手被牽着,另一只手微微提起裙擺,學着電視裏的人,身姿優柔的離開座位,跟随陳銘正翩然躍入舞池。
當陳銘正把手掌貼在她的腰際,真實的溫度提醒着她現在正在發生的一切,陸以琳不得不老實交代說,“其實,我并不怎麽會。”她雖在學校社團學過幾節課,但也只是略懂皮毛。
“那為什麽答應?”
“因為是你啊。”陸以琳幾乎脫口而出,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別有用心。她總不能說,之所以應邀與他共舞,只是為了氣一氣她的那個父親吧。說話要知道輕重,這樣簡單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她的話音剛落,陳銘正的眼睛似有一道光閃過,望着她的眼神明亮了許多,聲音愈加溫柔,“不會沒關系,我可以是你的舞蹈老師。”
陸以琳不自信地說,“我會踩髒你昂貴的鞋子。”
“無傷大雅。”
“我還可能……”
噓,陳銘正把手指放在她的唇上,手指輕輕點壓在她粉嫩的唇瓣上,示意她安靜。陸以琳知道自己話太多,就跟不停喝水上廁所一樣,都是緊張的緣故。他的手指仍停留在她的唇上,微涼的指尖,按壓在她溫熱的唇上,挑起絲絲隐秘的悸動,陸以琳莫名覺得怎麽腦袋有些暈眩呢?
慶幸,只是短暫的接觸,陳銘正很快停止了這場暧昧,手重新回到她的腰上。否則,她真擔心自己會不争氣地暈倒。
音樂就在這個時候響起。
陳銘正低頭凝望她的眸子。他的眼睛很亮,富有神采。帶着她一起舞動身體。
安然度過前奏,接下來,以琳就有點記不清步子了,然後就這樣踩上陳銘正油亮的黑皮鞋。
她吐了吐舌頭,覺得很不好意思。與此同時,她聽到一聲低笑,淺淺的,不易察覺,但卻是真實存在着。
他在取笑她?活該被踩!不,應該多踩他兩腳!
陸以琳故意漏掉一拍,假裝不經意地再次踩上他的鞋面。然後擡頭一臉無辜地對他說,“哦,陳先生,真對不起。”
意外地是,陳銘正不但不惱,笑聲反而變得更加明朗,眼角眉梢的喜悅更是藏也藏不住。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反正越踩他越高興,全當做好事了。
一個華爾茲旋轉,以琳腦袋有些暈,又一個旋轉,她腳下還未站穩,整個人已經向後直直倒去。
等她反應過來,腰被一只充滿力量的大掌托舉着,整個人和地面形成四十五度角,成半倒的姿勢。
一曲舞罷,耳邊的音樂停止了,熱烈的掌聲響起來,似海浪般層層疊疊,一浪高過一浪。
以現在這樣的姿勢,陳銘正和她幾乎臉貼着臉,他從上往下凝望着她的眼睛,直望到她的眼底,望進她的心坎。
她想逃開這太過熾烈的眼神,将臉稍稍偏過去,清了一下喉嚨,示意他該結束了。
陳銘正這個時候突然松了手,她的腰部霎時間失去了支撐。在意識到他這麽做的目的以前,出于本能,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避免摔到地上去。
陸以琳再次和陳銘正近距離四目相對,這一眼的時間,讓她心跳的頻率突然失控起來。他俊朗非凡的容顏印在她的瞳孔裏,侵占了她所有思緒,周圍的時間和空間似乎都停滞了,腦海裏只有煙火在綻放,伴随着噼裏啪啦的聲音響個不停。
目的達成的某人心情似乎不錯,嘴角笑意深刻,更加低下頭,更加貼近她。陸以琳出于自我保護,下意識地抿緊嘴唇。
陳銘正在觸碰到她以前,稍微偏了一下腦袋,溫熱的唇劃過她耳際,輕聲問,“怎麽樣,敢不敢跟我走?”
好似黑夜裏,巫師的蠱惑!
卻又有着令人無法說“不”的魔力。
在過去的二十二年時光裏,從來沒有人給陸以琳帶來過如此這般的心神蕩漾,也從來沒有人像陳銘正一樣,不但不被她調皮的舉動惹惱,反而為此欣喜。
夜色中的街道,或熱鬧或空曠,無論如何,對此刻的陸以琳來說,那是自由的主場。從開始到現在,她沒有一刻想要待在這個和她格格不入的地方。
那麽,從這裏逃出去,和這樣一個氣質優雅,身份尊貴的人攜手,像電影裏的場景一樣,來一場午夜狂奔,應該很有趣吧?
她摟緊了他,學着他看人的眼神,施施然一笑,眼睛彎成一道新月,“有什麽不敢的,就怕你不舍得這裏!”
還等什麽呢?陳銘正笑意更深,大手拉起她的小手,轉身大步往外。
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一位戴金框眼鏡的男人,先是對陳銘正鞠躬,然後一臉嚴肅地說,“boss,今天對我們來說,可是至關重要的一天。”
陳銘正信任地拍拍眼鏡男的肩膀,“這裏就麻煩你了。”說完,他又深深地看了看身邊的她,眼角上挑,仿佛連眼睛都會笑,“有更重要的事等我去做。”
他的笑很能感染人,陸以琳不自覺地跟着他嘴角上揚。
只是,沒走兩步,陸以琳和陳銘正再次被攔截。這一次,是陸以琳的親生父親。
父親來回搓着手,看得出來十分不自在。他好不容易擠出滿臉的笑,卻比哭還難看,“陳總,小孩子不懂事,給您惹麻煩了,真抱歉。”說着,伸手去扯陸以琳。
她的父親,總有這樣的能耐,打斷她想要做的事情。
陸以琳被父親這麽一扯,差點撞到他身旁站着的另一位女人,這個女人擁有高挑的身姿,前.凸.後.翹的美體,脖子處的項鏈上點綴一顆超大鑽石,特別耀眼奪目,無論是氣場還是服飾,她的存在都令人無法忽視。
鑽石女始終帶着淺淺的笑,笑得客氣而疏離。她輕飄飄地看了以琳一眼,轉而對陳銘正說,“有幾位世叔想見見你,我帶你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鑽石女明明用的是征詢的語氣,可是行動上卻十分強硬。完全不給陳銘正思考的時間,拽起他的胳膊就往右邊那桌去。
就這樣,和陳銘正剛牽上的手,又放開了。看着被帶走的陳銘正,以琳站在原地,整個人讷讷地。她知道,依目前的情形,她是不可能和誰來一場午夜狂奔,享受外面的自由了,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霎時間腦袋裏什麽想法也沒有。
她認命地跟着爸媽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陳銘正所在的位置。他正被一群人環繞在中間,酒杯在他們之間晃來晃去。燈光傾瀉下來,絢麗奪目。
葡萄美酒夜光杯。
這就是陳銘正的生活?卻顯然不是她的。
陸以琳第一次清楚地認識到,人和人的緣分可以那麽淺,淺得就像兩條相交線,只有一次碰在一起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