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折玉鸾第 11 章 、夜來

第 11 章 、夜來

11、夜來

◎殿下,求您再多多愛憐妾吧。◎

沈瓊枝慌了神:“太子哥哥,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梁藏旭凝眸注視她:“孤已經讓李鷹揚問過,那群匪徒招得很快,已經供出了幕後指使。表妹,孤沒想到你為了當太子妃,竟然做到這個地步。”

沈瓊枝頓時面如土色,慌亂地跪下,匍匐到梁藏旭的腳邊哀求道:“太子哥哥,瓊枝知道錯了,求太子哥哥不要生瓊枝的氣,瓊枝這麽做,也是因為愛慕哥哥,想成為哥哥的妻子。”

“成為孤的妻子?”梁藏旭嘴角扯出一絲涼薄的弧度,貓下腰,一字一句問,“憑什麽?憑你的嫉妒、貪欲,還是那顆肮髒惡毒的心?”

其實他并沒有從刺客嘴裏問出什麽,沈瓊枝卻什麽都招了。

沈瓊枝聽到梁藏旭如此定義自己,不禁痛哭流涕:“太子哥哥,難道在你心裏,瓊枝是那麽不堪的一個人嗎?這些年瓊枝對您的情誼,您就半點都看不到嗎?論家世模樣,瓊枝真的比那個狐媚子差嗎?”

梁藏旭眸光微動,只覺得“狐媚子”三字十分刺耳。發現沈瓊枝還抱着自己的腿,他皺眉踹開:“你以為,寺中武僧會那麽碰巧趕到?你既敢行刺孤,就該知道,這太子妃的位置,你再也坐不上了。”

沈瓊枝擡眸,看到梁藏旭眼底盛滿了厭惡,眼淚便止不住流下。原來梁藏旭一直防備她,卻等到現在才揭發,就是為了讓她入甕。他現在握着她雇兇行刺太子的證據,連皇後都沒辦法保她,以後她也再不能當太子妃了。

沈瓊枝心中哀恸:“所以殿下從未想過讓瓊枝入主東宮,是嗎?”

梁藏旭并未回答。他只是把失魂落魄的沈瓊枝留在原地,頭也不回地離開。沈瓊枝涕泗橫流,哭得快斷過氣。她不停地擦淚,掌心鉛粉斑駁,就像個落魄的女瘋子。

趙良姜被梁藏旭暫時安置在寺中客房,經由方丈圓覺診治後,當夜就乘車返回了東宮。

她雖然受了傷,但整體并無大礙,只是流血過多,需要好好調養。梁藏旭念她護駕有功,回宮後即刻将她晉升為了良媛。珠寶綢緞賞賜不在話下,他還特意吩咐膳房,為趙良姜烹調滋補湯。

青鹂和雉錦最近也格外得臉,連東宮原來的大丫鬟琉璃都不放在眼裏。

青鹂正在院子裏給趙良姜摘玫瑰花,指尖拈一瓣,放進花籃中,再拈一瓣,放入花籃中。內侍福林突然從旁邊跳出來,把她吓了一跳。

福林年方十六,模樣清秀。他原來也在尚食局供職,後來才調到東宮,因為幫過趙良姜,又經常托青鹂帶吃的,故而和青鹂也格外熟悉。

“你幹嘛,想吓死我?”青鹂差點被吓出了心髒病,沒好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剛從膳房取了阿膠枸杞烏雞湯,要給娘娘送去呢。”福林掂了掂手裏的食盒,笑嘻嘻道,“不知娘娘午休醒了沒有?”

“該醒了。”青鹂揭開食盒蓋子,皺眉道,“天天都讓娘娘喝這些油水大的,下次得注意點。”

“我這不是想着讓娘娘早些恢複氣色嘛。再說了,我送的多,還能給你留一些。”福林把蓋子蓋上,湊近前道,“要不,改明兒我讓娘娘把我收到宜春宮去,咱們一處作伴,怎麽樣?”

“誰要跟你一處作伴?”青鹂柳眉倒豎,語帶嫌棄,“送你的湯去,別耽誤我功夫。”

她要踩他的腳,福林忙避開,笑嘻嘻地溜了。

福林到宜春宮的時候,雉錦正支起層層繁複的寝帳,趙良姜靠着雕花梨木床圍,鬓發微微散亂,大約是剛起來。看到福林又送來補品,不免皺眉:“我不想聞這藥味,你還是拿走吧。”

她當時算準了撲過去擋刀的姿勢,根本沒受重傷。要不是為了給梁藏旭做做樣子,這些湯水一口都不想喝。

福林瞥了眼雉錦,等她去正殿忙了,才打開食盒第二層,将裏頭的一個小罐子取出,弓身送到趙良姜面前,壓低聲音道:“娘娘,奴才知道您不愛喝湯。這阿膠紅棗蜜餞,是寧王托奴才送您的。”

“你……”趙良姜驚訝。

“奴才是寧王的人。”福林嘿嘿一笑,“寧王得知娘娘遇襲,頗為擔憂,萬望奴才将此物親手交給娘娘。寧王還說,請娘娘不要拒絕他的好意。”

趙良姜捧着那罐蜜餞,心底五味雜陳。“那中秋宴前,我找你要太子殿下的行蹤,寧王可知?”

“奴才雖告知了寧王,但沒想到娘娘要做的,竟是這件事。”

趙良姜指尖摩挲着罐頭,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默了一會,福林不禁問:“娘娘,您還有什麽話要奴才轉告寧王嗎?”

“沒有。”趙良姜壓着心中千頭萬緒,語氣平靜,“你下去吧。”

等福林退下,趙良姜不免靠在床頭發呆。原來梁晏還記得她每次吃藥,都會佐一顆蜜棗。

假如,她不禁想,假如當初太史局沒有卷入黨争,他們是不是早已經……趙良姜無法繼續想下去了。

趙良姜最近被湯湯水水灌得狠,臉兒當真有點圓。為了讓自己的身形纖弱,她近來午休後,每天都要外出散步,少則兩三個時辰,多則,到傍晚才歸宮。

若是從前,她并不那麽愛惜這副皮囊,但她現在必須愛護它。

坤寧宮中,皇後氣得把冊子砸在地上,聲色俱凜:“旭兒,所以你當真要違逆本宮的心意,不立瓊枝為太子妃嗎?”

梁藏旭進香回宮後,即刻升了趙良姜的位份,此事鬧得後宮人盡皆知,都道梁藏旭被美人迷了心竅,短短一個月內,讓她連跳兩級。正是冊立太子妃的關鍵時期,滿朝文武都在觀望,皇後焉能不生氣。

“你玩玩也就罷了,冊立太子妃這件事,你不能如此兒戲,不然你讓外邊那些大臣怎麽看你?”

梁藏旭擡眸,但見寝宮一側的珠簾微微晃動,想必又有人在背後聽牆角。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沈瓊枝。

她每次受了委屈,都要找皇後哭訴。但這次她說什麽也沒用。

梁藏旭漠然道:“母後言重了,朝中世家勳貴之女頗多,除了表妹,還有很多選擇。”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難道你不懂?”皇後厲色道,“瓊枝雖然任性了點,但本宮從小看着她長大,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她這回是犯了點小錯,你這做兄長的,為何不能大度一點?”

梁藏旭擡眸,愈發恭謹道:“那麽,這肥水流進的到底是孤的田,還是母後的田?”

“你什麽意思?”皇後眉心一跳,“難道你現在翅膀硬了,想離開本宮另起爐竈嗎?”

梁藏旭不置可否。他只是淡漠道:“武安侯之女公然雇兇行刺孤,若母後想保全她,最好不要再對孤指手畫腳。”

“你——”皇後語塞,梁藏旭卻是行了一禮,“兒臣告退。”

皇後更是悲憤,氣得直拍一旁的玉枕:“想不到本宮盡心竭力,竟是養大了一匹中山狼!”前太子梁晗在的時候,梁藏旭在他面前總是一副乖巧順從的模樣,她只當他好拿捏,現在才發現,他的心腸比誰都硬。

梁藏旭被行刺一事,亦在朝中引起了軒然大波。梁藏旭轉手将黑鍋扣在了寧王梁晏麾下的吏部官員身上,一番連敲帶打,讓梁晏折損了不少羽翼。武安侯感念梁藏旭寬宏大量,對他愈發恭謹。

等趙良姜得知這些消息的時候,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這幾天,梁藏旭也時常過來看望她,只是看看她的傷勢,待了一會便走。

梁藏旭少時為人堪稱“木讷”,加上前太子、皇長子兩黨鋒芒畢露,他一直是個不起眼的存在。一直到西北突發戰事,他主動請纓出征,展現出非凡的治軍天賦,才被梁帝看重。

且他作風頗正,從不奢靡鋪張,不沉迷女/色,只在公事上卻鐵面無私,是朝野上下交口稱贊的賢德君子。

趙良姜入東宮月餘,竟也挑不出他的錯處。看來,中秋夜若非是他被下了藥,她根本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

可想到他為了登上太子之位,抄斬她的親族,她便輾轉難眠。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決不相信,梁藏旭真的是所謂的賢德君子。

夜裏,趙良姜沐浴完畢,在身上勻勻地塗了一層玫瑰花瓣制成的香膏,和衣躺在床上。她只是睜着眼,無法入睡。聽到外面傳來沙沙雨聲,又想到父親趙淳風被執行死刑的那天。

也是一樣的大雨,雨幕中那個坐在臺上的紫色官袍,俊美清逸,有如蓬萊孤鶴般遺世獨立的青年,面色平靜地扔下了斬首令。

一時間血流成河。

血流到了趙良姜的繡鞋上,父親的頭顱滾在她面前。他還睜着眼睛。雨水模糊了趙良姜的眼眸,她不敢看,也不忍看。

“趙良媛。”一聲驚雷後,趙良姜被來人低沉的嗓音喚醒。

夢境與現實驟然的割裂感,讓趙良姜一口血莫名湧上心頭。她終于看定了,在電閃雷鳴中,那張讓她無比深刻的臉。

梁藏旭雙手抓着她的削肩,有些奇怪地凝視她:“趙良媛,你夢魇了?”

趙良姜沒想到他三更半夜突然闖進宜春宮,緩了一會,才恢複理智。她知道此刻最應該如何表現,眼淚很快溢滿了眼眶,猶如驚弓之鳥撲到了梁藏旭懷中,聲音撩人入骨:“殿下,真的是你嗎?今夜的雷鳴太響了,妾實在害怕……”

他身上幽浮淡淡的冰冷的檀香,寬闊的肩膀讓人枕着安心。

深夜,寝宮的床就像海上的孤舟,只載着一對孤男寡女。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半夜過來,趙良姜還是決定抓住機會,指尖不覺從他的脊背劃到了他的後腰,撩勾他的腰帶。空氣中,暧昧的玫瑰香膏味,讓人沒來由地躁/動。

梁藏旭能感覺到,懷中美人在瑟瑟發抖。他的喉頭滾動,聲音不覺低沉:“不怕,孤在這裏。”

“現在在,以後呢?”趙良姜眼含淚光,莫名嗚咽起來,“殿下還要立太子妃,立側妃,封良娣良媛,妾實在不知,以後雷雨天,殿下又會宿在誰的寝殿……殿下,這深宮寂寥,妾每日都在宜春宮枯等,求您再多多愛憐妾吧。”

隔着纖薄的衣料,她溫熱的指尖輕飄飄劃過他的後腰。窗外的閃電猶如忽明忽暗的燈火,一下一下,映出她妩媚嬌豔的臉龐。

那雙漾着水光的狐貍媚眼,只消一望就讓人甘願把心剖出,呈在她面前。

梁藏旭的呼吸愈發深重。

他恍惚忘了自己來時的目的,手掌緩緩攀上她的芙蓉面。

“好。”他說着又俯下身去,封住了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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