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折玉鸾第 42 章 、細作

第 42 章 、細作

42、細作

◎本宮這便去禀告殿下,讓他嚴懲此女。◎

臘八将至,薛昭儀薛采瑜下了轎辇,行至東宮門禁。

鐵甲铮然的金吾衛和太子東宮衛率府的府兵将整個宮殿圍得水洩不通。薛采俞身披雪貂裘,拿着半麻袋米和一盅臘八蒜,已經在雪裏站了一會,對這群不茍言笑的禁衛好說歹說,東西都送不進去。

這些日子她總過來,本想着臘八節,梁帝旨意會有所改變,但顯然是徒勞無功的。薛昭儀卷翹的睫羽垂下,不甘心地咬了咬蒼白的嘴唇,正要打道回宮,卻被一個身着墨藍滾貂絨邊織金鬥篷的男子叫住。

“薛嫔母,把東西給本王吧,本王替你送進去。”

薛采瑜未曾和梁晏打過交道,卻知他是趙良姜心悅之人,禦醫王懷瑾也在他母妃底下做事,便欣喜地把東西交付他手裏,謝道:“如此,就有勞王爺了。”

梁晏笑道:“一樁小事,何必言謝。冬日雪冷,為了阿姜,薛嫔母也要注意身子。”

他喚趙良姜小名,親昵非常。薛采瑜不禁掃了他一眼,後微微颔首示禮,回到轎辇上。以前待字閨中的時候,趙良姜常常提起梁晏,她如今瞧見,只覺得心有戚戚。

她們算是患難姐妹,她自己情路坎坷,趙良姜又爬進了仇人的寝帳。對趙良姜的選擇,她是不大歡喜的。但如今梁藏旭遭劫,想必也到了梁晏設法把她接回寧王府的時候了。她只盼望梁晏的動作能快點,別讓趙良姜等太久。

梁晏把米和臘八蒜交付金吾衛手中,一番交代,很快,對方便把東西送入了東宮。

眼見風雪漸大,他把鬥篷帽子扣在頭上,離開了甬道。

趙良姜才用過早膳,內侍福林便将東西送到了宜春宮。

“從哪兒拿的。”趙良姜謹慎,一時間不敢接。福林笑嘻嘻道:“放心,娘娘,是昭儀娘娘托王爺送的。外邊那些金吾衛都聽王爺示下,真有人問,也不過是幫昭儀娘娘做順水人情,懷疑不到咱們頭上。”

“聖人有禁令,我是怕牽扯到薛姐姐。”趙良姜憂道。

“天大的簍子有王爺幫咱們頂着,他既然敢送,自是不怕。”福林把東西塞進趙良姜手裏,“娘娘且拿好吧,別辜負昭儀娘娘的心意,過個好節。”

趙良姜這才應下來。她又可憐薛采瑜,巴巴在外頭站那麽久,面也見不着。

福林踅身,突然拍了一下烤火的青鹂。青鹂吓了一跳,烘的花生一下子掉進了炭火盆中,她氣得要拍他,口中念叨:“壞福林,瞧瞧你幹的好事!”

福林哈哈大笑,對她做鬼臉:“有本事你便抓我。”

這一激,當真讓青鹂追着他繞大殿轉了半圈,又跑出門去。一直鬧到游廊下,福林舉手求饒道:“好了好了,姑奶奶,我不和你鬧了,你且饒了我,我給你好東西。”

青鹂撅嘴,狐疑地瞥他:“你能有什麽好東西?別騙我。”

“真真是好東西,我花了好大功夫才弄好呢。”福林從懷裏摸出一方寶藍色的繡花帕子,展開了,裏面是一支雜色玉釵子。釵頭顏色別致,浮雕紅棗蓮子。

“你,你送我這個什麽意思?”青鹂眨眨眼,只覺得紅棗蓮子釵滑稽,“釵子就釵子,哪有人戴紅棗蓮子的?”

“祝福你早生貴子嘛。”福林笑道。

“呸!你個沒根的東西,想什麽早生貴子?”青鹂啐他。

福林急了,耳根紅道:“哪裏便是和我了,我,我是替你未來夫君給你送的。”說着,他又背過身去,搓了搓發冷的手,“我見你頭上戴的素,才想着過節送你根釵子,自個兒挑選的玉髓,描了幾日圖紙,又托人找玉器店的師傅,做了半個月才做好。”

他可憐兮兮的,青鹂反倒不适應了。她平日罵慣他,現在想想,他也是有臉有皮的,天天被她戳痛處,比別人剜他瘡口更痛吧。

青鹂便推了推他的背,小聲道:“好了好了,我替我未來的夫君先謝謝你。釵子很特別,我很喜歡。”

“真的喜歡嗎?”福林這才轉身,眼神又亮起來。

青鹂點點頭。

趙良姜透過窗望去,只覺得他們猶如兩個立在游廊盡頭的小豆丁。

*

趙良姜把米和臘八蒜交由雉錦,讓她藏好了,待過節的時候再拿出來做臘八粥。荀颉今早差人過來同她說,梁藏旭昨夜發了夢,夢中嘶喊她的名字,讓她今夜過去侍疾。她午休後沐浴更衣,便要去了。

以前,她總是主動關切梁藏旭的那個,但現在,他似乎更依賴她。荀颉還同她說,東宮的炭火不夠了,梁藏旭偷偷把自己內寝的炭火分給宜春宮,這樣下去,挨過傷的身子怕是難好。

縱是鐵石心腸,被人這般疼惜,也會開出花來!

趙良姜心底還握着程繡瑩的秘密,他越是對她好,她越是內疚。他若真因她死了,只怕她一顆心要被他怄死。

申時三刻,雉錦在前挑着八角宮燈,為趙良姜開道。

天陰陰的,風雪催得急,趙良姜裹緊羽紗鬥篷,已經隐隐看到了承恩殿檐下高懸的橘黃色燈籠。但在經過梅林的時候,她突然和一個內侍扮相的男子擦肩而過。

趙良姜暗驚,知道那人是梁晏。

“雉錦,你在這等等我。”趙良姜簡單吩咐,便随梁晏的腳步,亦步亦趨到假山後。雉錦伺候她久了,嘴巴比粘糍粑還黏,不該說的半個字不往外吐。趙良姜這次也不太防着她。

有了兩次經歷,趙良姜再沒被他吓着,只憂心道:“東宮內外禁衛密不透風,王爺,你怎麽進來的?”

“本王再不來,只怕你要被那邪魔勾了魂魄。”梁晏摘下錦帽,鳳眸微凜注視她,有些急道,“阿姜,本王聽說,你對梁藏旭有了別樣的心思?”

程繡瑩的信鴿今早落在寧王府檐下。他才得的消息,後腳就設法入了宮。

趙良姜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覺察出異狀,不敢和他對視。

“誰告訴你的?”

梁晏心思缜密,來時原不敢信,現在卻被什麽刺傷般。

“阿姜,你騙不了我。”梁晏板正她的肩,讓她正視自己,“本王認識你這麽久,你撒謊的時候目光閃躲,還喜歡眨眼睛。早知今日,本王就不該讓你入東宮。你告訴我,是不是他同你說了什麽?”

趙良姜被他問得急,心中不免煩亂。梁藏旭的确破天荒說了他的壞話,把他比成破麻袋和黑心包子,而且,梁藏旭說得有理有據。

她張張嘴,卻不知怎麽和他開口。

莫說男人受不了枕邊風,女人原來也一樣。梁晏終于有些心慌,他當初擔憂的事情,正在悄然發生。他俯首看她,殷切道:

“阿姜,你不說也罷。本王只問你,如今你與我,還是一條心嗎?”

那雙清潤的鳳目寫滿了期待,其實趙良姜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他問的是——阿姜,你還愛我嗎?

如果是從前,趙良姜必定會給他肯定的答複。

但這一次,趙良姜卻別過視線:“王爺,起風了,夜裏雪冷,回去的路上小心凍傷。”

“阿姜!”梁晏突然捧起她的手,“阿姜,你別這樣。”

他的掌心滾燙,握她如同握冰。趙良姜吓得後退一步,眼睫撲簌,慌亂道:“王爺,其實阿姜沒什麽大能耐,就算棄于東宮做一枚廢棋,也害不着你的。”

她又道:“已經下雪了,王爺,早些回去吧。”

她果然變了,當初口口聲聲和他一條心,卻連和梁藏旭同往溫泉行宮也不告訴他。梁晏怔怔看着她遠去,不禁想,他們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生分的?

從他與蕭魚麗成親前夜,他沒能叩開擋在她身前的那扇木門開始的嗎?

他在滂沱大雨中求了她那麽久,她不見他。

他放低姿态求她別居外室,她也不應他。

他其實一直都不太清楚,她到底怎麽想的。寧可和梁藏旭偷歡,也不回看自己一眼。是因為恨蕭魚麗嗎?還是恨他動作太遲,讓她在深宮受盡了苦楚?

他不能再徐徐圖之了,他要盡快殺了梁藏旭,登上天子閣。

*

梅花林後,程繡瑩與何蓁蓁正靜默而立。趙良姜與梁晏私會之景,悉數入了何蓁蓁的眼。

何蓁蓁本已免了東宮衆人的請安,但程繡瑩近日卻隔三岔五便過來獻殷勤。今夜,又邀她到八角亭夜游。途徑梅林,恰好撞見這一幕。

程繡瑩不禁莞爾:“娘娘,難怪殿下會被禁足呢,原來是東宮進了細作。”

何蓁蓁亦是驚訝,她千算萬算,也沒料到趙良姜會和梁晏暗中勾結。她還以為,趙良姜只是個奴顏婢膝攀附權勢的龌龊人。她正愁沒有法子對付趙良姜,現在怒氣甚盛。

“如此禍主,怎能繼續留在東宮?本宮這便去禀告殿下,讓他嚴懲此女。”

“娘娘且慢。”程繡瑩攔着道,“無憑無據,趙良媛又巧舌如簧,只怕娘娘到時候不僅動不得她,反倒被殿下誤會。”

趙良姜長袖善舞七竅玲珑,當初沈瓊枝與沈菁蕪一對姐妹,就是被她這樣不着痕跡地做掉的。何蓁蓁經程繡瑩提醒,不免出了一身冷汗。

她差點魯莽了。

“你這麽鎮定,可有什麽計策?”

程繡瑩姿态愈發恭順:“臣妾也沒想到良媛娘娘胳膊肘竟然往外拐,倘若娘娘信得過妾,妾的确有個法子,能讓殿下發現她暗藏禍心。”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

相關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