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折玉鸾第 41 章 、再密謀

第 41 章 、再密謀

41、再密謀

◎難道和他琴瑟和鳴久了,不舍得下手了?◎

餓了一天,早餓過了勁。趙良姜吃了點粥墊墊肚子,便沒胃口了。梁藏旭差人給她包了一盒板栗酥酪,讓她當宵夜。

從承恩殿折返宜春宮,趙良姜的臉被厲風吹得生疼。她進屋的時候,耳朵因為巨大的溫差極不舒服,她冰涼的指尖搓了搓,卻沒什麽作用。

青鹂過來替她解寒衣。青鹂手裏還攥着幾顆烤熱的花生,剝去了硬殼,紅彤彤的,攥在手心中又燙又窩心。

“娘娘,今日怎麽去這麽久了?”

“殿下讓我陪他睡了一覺。”趙良姜音色淡淡,掇了條杌子坐下,才鋪好錦被的雉錦從內寝出來,莞爾笑道:“殿下對娘娘真是喜愛得緊,巴巴地留了這麽久。”

“就是。可苦了奴婢們了,想找娘娘說話,也找不着人。”青鹂打趣道。

趙良姜看着盆裏溫熱的炭火,紅色的光豔豔地刺眼,熱浪莫名熏得她眼熱,要落下淚來。梁藏旭的确喜愛她,就像她當初期待的那樣。她現在為什麽會難過?

青鹂和雉錦像兩只小麻雀,圍攏過來陪她烤火,你一言我一語,又聊到即将到來的臘八節和春節。

梁藏旭被禁足東宮,那些禁衛似是得了死令,怎麽收買都不通融。這個月的炭火和炊米尚且足夠,但用僅剩的東西,想過個好節日恐怕沒這麽容易。

“總歸是父子,臘八節各宮賜粥,就沒有殿下的份?”青鹂癟癟嘴,“再者,臘八節宮中大宴,難道讓咱們獨守寒窯嗎?”

雉錦翻了翻手心,邊烤火邊道:“禁足也是為了讓殿下警醒思過,我覺着今年的臘八節賜粥,應當沒有咱們的份。”

“殿下到底是大梁的太子!禁足三日已經夠久了,眼下上頭卻連個信都沒有,”青鹂莫名激動,“難不成聖上真想廢了他,立,立……”

“青鹂,話不要亂說。聖人什麽旨意,豈是咱們妄議的?”雉錦推了推她,示意她噤聲。

從梁藏旭被禁足以來,流言便沒有止歇過。除了禦史臺那些老頭不停地彈劾梁藏旭,說他德才淺薄難當大任外,還有些大臣甚至上書請廢太子立寧王。

奏疏都被梁帝按下去,誰也不知道,梁帝如今怎麽想的。

立儲事關國本,梁帝畢竟遲暮之年,從溫泉行宮回來後,又抱病了幾日,帝居之處藥味濃郁。朝中那些老臣擔心他突然駕崩,心急也在情理之中。

支持梁藏旭的着急,擔心梁帝真的廢了他,擁立梁晏。支持寧王梁晏的也着急,擔心梁帝還來不及廢太子就殡天,多年辛苦功虧一篑。

外面吵得火熱,東宮平靜如一潭死水。

趙良姜突然覺得她們聒噪,腦仁突突地躍動,頭頂有根筋死死地繃着,越繃越疼。就在她發懵的時候,有人撩起厚重的簾子進了殿。

“良姜妹妹,真是好久不見,姐姐怪想你的。”程繡瑩的聲音。

她攏着狐貍毛滾邊撒花暖手袖筒,披着緋色錦緞鬥篷,眼角眉梢都是盈盈笑意,根本沒有受到禁足東宮的影響。

趙良姜想,她現在志得意滿還來不及,自是喜上眉梢。趙良姜屏退左右,也笑盈盈地拉過她的手,假意親昵道:“我也想姐姐,從去了溫泉行宮到現在,心底全憑一口氣吊着呢。”

程繡瑩眼底亮晶晶的:“是啊,妹妹能全身而退,實在是萬幸。”

危險的事都讓趙良姜上陣了,事後再聊表擔憂,趙良姜也只是看着她,笑笑不說話。梁晏曾對她說,程繡瑩是萬貴妃安插到東宮的,她是萬貴妃的耳目,卻不是梁晏的耳目。此人居心叵測,她不能掉以輕心。

程繡瑩讓宮婢琥珀呈上親手所制的筒套,莞爾道:“天氣嚴寒,妹妹多注意保暖。”

趙良姜颔首應是,等琥珀離開,程繡瑩才握着趙良姜的手,低聲道:“妹妹,現在梁藏旭失了聖心,正是我們乘勝追擊的好時機。王爺已經查到,梁藏旭現在仍和駐守西北的節度使李罡鋒書信往來,只要我們找到信件呈交王爺,梁藏旭必然被廢。”

輕&吻&喵&喵&獨&家&整&理& 梁藏旭當年征戰西北,私底下籠絡邊關部将,為自己謀奪軍權,與梁晏娶将門之女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梁帝疑心病重,朝堂皇子與邊關節度使私交甚篤,會被他認為兩人居心叵測,有謀反逼宮之嫌。

老皇帝怕被太子和大臣架空權力晚節不保,若這封信真的面呈聖上,梁藏旭被廢黜都是輕的。這封信,極有可能就是殺死梁藏旭的利劍。

對這位西北節度使,趙良姜略有印象。他曾經以一千兵對陣數萬敵軍,生擒敵軍主帥,是大梁戰功赫赫的名将。且此人自小立志精忠報國,驅除鞑虜,他在,西北便安。

倘若趙良姜真的找到那封信交給梁晏,死的不僅僅是梁藏旭和李罡鋒,還有西北邊陲的黎民百姓……

趙良姜的心口遽然一痛。她好像理解了梁藏旭的意思,他為什麽說梁晏是一個表面潔白內裏又黑又酸的包子。

“姐姐,我才得罪皇上,沒被賜死已是萬幸,現在心口還咚咚地跳。這件事,讓我再想想吧?”趙良姜眼睫輕顫,目光躲閃。

“怎麽,妹妹怯戰了?”程繡瑩探尋着她的表情,眉頭微微蹙起,“還是說……妹妹和太子琴瑟和鳴久了,舍不得對他下狠手了?”

“不是。”趙良姜忙反駁。

她的否定太快,未免顯得心虛。便握住程繡瑩的手,又放緩語氣道:“茲事體大,我心裏亂,給我點時間讓我好好籌謀。”

程繡瑩掃了她一眼,半晌,臉上又浮現溫柔的笑意:“也是,妹妹旅途勞頓,合該好好歇息。我這是太着急,想着早點替王爺籌謀大事,說了生分話了。”

程繡瑩起身,和趙良姜“依依惜別”,離了宜春宮。

*

回到宜秋宮,程繡瑩臉色陡陰,忙差人準備紙筆。她寫了幾行字,用細繩将紙條卷起系緊,放入特制的小竹筒內,從廊庑檐下懸挂的蓋着厚厚綢布的鳥籠中,抓了一只信鴿,将竹筒系在它的足部,一松手,鴿子便沒入夜色中。

“趙良姜對太子已生恻隐之心,望王爺警惕。”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誰都不能阻止梁晏登上大位。程繡瑩看着蒼茫夜色,眼底似有熾烈火光,那張柔和秀美的臉,在夜色風雪的映照下,愈發的扭曲。

*

趙良姜夜裏發了夢。

夢中,是瓢潑的大雨,是她父親被鍘刀斬斷的頭顱,是趙氏一族痛苦的嘶喊,是梁藏旭身着紫色官袍擲下監斬令時,神色不改,俊美清逸的面孔。

不一會,畫面變了。她依然看見梁藏旭,只是這次,是他為救自己墜馬受傷,還為她溫柔拭淚。是他在溫泉池邊,抱着失而複得的她,說着一生一世的情話……

細算起來,他們的糾葛,從前太子梁晗殿前失儀那一刻就開始了。

梁晗是皇後馮氏嫡子,自出生起便被寄予厚望。他雖性情驕縱跋扈,但為人骁勇有謀,智計過人,監國時政績斐然,曾是梁帝心頭肉掌中寶,也是大梁一顆冉冉升起的明珠。

但他加冠大婚後,性格越發乖張暴戾,甚至敢公然在朝堂上反駁君父,在弘文館掌掴三朝元老。

梁帝心中有氣,那年秋狩沒有讓他随行,返朝時竟聽說他在東宮大發雷霆處死了幾名宮婢,手段殘忍駭人聽聞。時年梁帝壽宴,梁晗獻“蓬萊仙鶴”做賀禮,誰知宮人才将那通體雪白的“仙鶴”牽到太極殿,鶴立時蹬腿死了。

無數的小事積累,讓梁帝對梁晗越發失望。一次,梁帝在偏殿與大臣和皇長子梁寬議事,嫉妒心作祟,梁晗竟然偷偷躲在殿外偷聽,透過門縫,梁帝突然看到他那雙烏黑陰鸷的眼睛,吓得差點犯病。

随後梁晗被廢,震驚朝野。

但太醫們輪番上陣,也查不出梁晗的毛病。梁晗便如此日漸瘋癫下去,冬日飛雪,還穿着單衫在太閑池邊獨行。

當時大家都不知道,梁帝心底還痛惜梁晗的變化,好巧不巧,趙良姜的父親趙淳風便在那時以憂國憂民的姿态,上疏請求梁帝改立皇長子梁寬為太子,以淨浮言定人心。他的奏疏引起了梁帝的懷疑,随後,梁帝又得到梁晗是受巫蠱之禍,才會言行無狀瘋癫失儀的消息,他便讓當時的端王,亦是現在的太子梁藏旭主審此案,徹查梁晗被害的幕後推手。

梁藏旭不僅沒有為趙氏洗冤,反倒蓋棺定論,說太史令趙淳風是皇長子梁寬一黨的成員,梁寬為了奪嫡,設計陷害太子梁晗,才致使梁晗這顆明珠墜落深淵。

梁帝震怒,下诏令,趙淳風及府中男丁秋後處斬,女眷沒入掖庭服役,趙氏三族內廷仗二十流三千裏,生生世世不得返京。

梁寬為人寬和,對年幼失怙的梁藏旭多有照拂,但梁藏旭卻沒有為這位可敬可親的兄長多說一句話,反倒逼得他用三尺白绫自證清白。王妃李氏亦為其殉情,縛石自沉王府蓮花池底。

趙良姜終是在噩夢中蘇醒,十指緊緊攥着錦被,額前背脊都是薄汗。

耳畔,還隐約傳來梁藏旭淡漠的嗓音。

“孤沒有。”

便是鐵證如山在前,他為什麽還能如此鎮定地告訴她,他為了坐上這太子的寶座,沒有做過任何龌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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