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折玉鸾第 52 章 、鐐铐

第 52 章 、鐐铐

52、鐐铐

◎阿姜,你要乖乖的。◎

“殿、殿下……”趙良姜停下腳步,心髒一抖。

“雪夜嚴寒,您怎麽在這?”

微弱的燈火映照她妩媚的面龐,仍帶絲忐忑笑意。

梁藏旭不禁想,的确難為她,能在這時候還百轉千回揣摩他的心思,半點不露慌張痕跡。他烏青如死人的臉,終于有了些波動,“這句話,不該孤問你?”

他漫步過來,撣了撣她肩上落雪,似笑非笑:“醜時将至,阿姜不在承恩殿休息,出現在這裏?”

他不急不徐地替她整理衣襟,冰冷的指腹向上,碰到她的肌膚,凍得趙良姜乍然瑟縮。她稍顯不安地眨了眨眼,碎雪從長睫上抖落:“宜春宮的青鹂夜裏發了高熱,妾,妾出來找太醫,所以才……”

話說到半,說不下去了。

她發現梁藏旭的眸色愈寒,陰沉如墨。

這次的謊言一點也不巧妙,尤其是在她假扮宮女,他尾随而至的情況下。但遇事先對他撒謊,幾乎成了趙良姜的本能。

不等他再問,趙良姜手中宮燈滾落,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堕淚哀婉道:“殿,殿下恕罪,其實妾出來是為了見寧王……”

當謊言被戳穿時,最好的辦法是率先承認,興許能把責罰降到最低。

她是如此會算計,連哭泣的腔調和姿态,都拿捏得剛剛好。梁藏旭憤懑已極,語氣反而輕了:“恕罪?所以為見梁晏,在酒水中下藥騙孤喝了。還好阿姜慈悲為懷,沒給孤下劇毒,若是劇毒,孤此刻還在承恩殿着。”

他蹲下,撿起落地的燈籠,單膝跪着提燈湊近她的臉,又細細審視她。

“瞧瞧這兩行淚,哭得孤心都碎了。”他擡手,貌似溫柔地為她揩淚,“孤真的很好奇,你這具精致皮囊下是否藏了只畫皮,不然,怎如此擅長蠱惑人心?”

他越是溫和,趙良姜越是恐懼。她不禁讷讷:“殿,殿下多慮,妾怎麽敢給殿下下毒?”

“有何不敢!”梁藏旭乍然掐着她的面頰,迫使她張嘴。他附身逼視她,心底的怒意再也抑制不住,聲腔比夜中風雪更凜,“你這條舌頭,從來唱的都比黃鹂更動聽!孤真的想割掉它,讓你做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他兩指戳進去,夾住那條丁香小舌,似真的要扯斷它。指尖捅着咽管,導致趙良姜嘔吐欲強烈,涎水溢流。

風雪因他的舉動霎時灌入她的胸腔,讓她有種肺腑将要燃燒的錯覺。

她落淚,口中發出“嗚嗚”的求饒聲。看她狼狽至此,梁藏旭到底心軟,只做了個拽扯的動作,她這才得以喘息,咳嗽不止。

趙良姜自覺死不足惜,但她現在闖了彌天大禍,怕會連累福林和青鹂,不得不哭着撲向他,楚楚可憐道:“殿下……您消消火,妾不是故意的……您若生氣,怎麽責罰妾都可以,千萬別為妾氣壞身子……”

梁藏旭恨不能踹開她,卻被她牢牢粘着。

他憤懑道:“你讓孤如何息怒?深更半夜,你給孤下藥去私會孤的兄長?”

“都是妾一時糊塗,真不是故意的。是寧王那厮密信與妾,言他有解救福林之法。殿下知道,福林是妾貼身宮婢青鹂的對食,妾不忍青鹂傷心,才做了這混賬事……沒想到寧王言而無信,只約不見,妾實在懊悔萬分……”

她哭得懇切,有八分真情。

梁藏旭的怒意卻不減,哂笑:“為救福林,哼。可阿姜,你有沒有想過,先問問孤的意見?”

他的聲音也喑啞起來,琥珀色眼眸噙着微淚,捧起她的臉:“孤才是日日夜夜與你共枕,與你搓粉抟朱之人。你到底是如何看待孤的,你真的愛孤嗎?”

話問出口,梁藏旭又忍不住自嘲。

他問了又能怎樣,她那句話是真的?答他的哪句話不是經過精心編織的?

他甚至為自己嫌少流露的脆弱感到難堪。他跪求她,徒增她的恥笑罷了!

趙良姜果如他所願,哭得愈發真切,匍匐在他身上,如藤曼纏繞他,聲音細弱可憐:“千錯萬錯,罪在妾身。妾只擔心開口求情,您會以為妾想幫寧王,才遲遲沒有開口。殿下,妾怎會不愛您呢?”

她若說不愛,他反倒會信。她說愛,梁藏旭便半個字都信不得。

說到底,還是以為舊情郎比他好。

他費心費力與她解釋,她充耳不聞。一再私會梁晏,視他如無物。

梁藏旭驀地蒼涼笑起來,牙齒磋磨,仿若從喉結滾出咯咯聲響,聽着格外詭異。

“愛?也是,你身上烙着孤的名字,不愛孤愛誰呢?阿姜,既然你那麽想救福林,便乖乖聽孤的話,以後哪兒都別去了。你只要乖乖的,孤保證,不再傷害他。”

在趙良姜驚疑不定時,梁藏旭扶起她。

他從懷中摸出個粗糙的鐐铐,舉止自若地圈住她的手腕。想來他早有此意,從刑訊室裏取了備着。鐐铐很沉,遇了風雪更冷。鎖上後,趙良姜幾乎無法擡手。

“殿下……”她驚住了。

“噓。”他低低一笑,示意她噤聲,在她額上印下一吻,“阿姜,記住孤的話……你要乖乖的,只要你乖乖的,想要什麽,孤都雙手奉上。”

他的話,和他給她戴鐐铐的舉動,強烈的矛盾着,讓趙良姜難以捉摸。

只是她無力反抗他。

無論從體力上,權勢上,她都無力反抗。

她擡眸,烏眸中袒露的慌亂與不解,如幼鳥撲入梁藏旭設的陷阱。他一時自得,只覺得她還是屬于他的,以後也不會再離她而去了。那麽,她對他的種種傷害,他都可以原諒。

他指節挑起她額前的碎發,想替她蹭蹭臉上飛雪,趙良姜不由瑟縮躲開。

她既不解又惶恐,但她很快意識到,他不喜自己的恐懼,不得不定住身形。杏眼大大地睜着,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梁藏旭這才浮泛笑意,輕掃她已發冷的面龐。指節向下,握住了她腕間冰冷鎖鏈。

“孤聽說,越是名貴的鳥兒,越需要金貴的籠子做配。你喜歡什麽樣的籠子?說與孤聽,讓孤為你籌謀。別怕,孤是你裙下之臣,你只需動動手指,孤嘔心瀝血,亦跪呈敬上。”

他說這些詭異話語,趙良姜不僅不覺得溫情,反倒不寒而栗。

“殿下……妾不是鳥。鳥兒生天地間,再大的籠子,都不會讓它開心。”

“孤也不想鎖,可是孤不圈着,它就到處飛,害孤滿世界亂找。阿姜,孤不想讓你飛了,孤實在害怕。”

“阿姜,你乖乖的。”

他又重複這句話。

趙良姜睫羽撲扇,愈加惶恐。

她也不知該怪誰,怪梁晏失約,怪自己大意,還是怪梁藏旭突如其來的偏執扭曲。他不過不希望自己再私會梁晏,只矚意他一人。但舉止偏激,令她忐忑不适。

他而今只需勾一勾鐐铐,鎖鏈連環碰撞,在夜裏發出叮當之聲,她就必須跟他走了。

趙良姜又暗忖,自己若不答應,只怕他發狂起來,會大開殺戒,連累青鹂幾人。她不能承受那般代價,不如暫時聽他的話。

但她到底是羞憤的,他拽她一下,她才踉跄走一步。

跌跌撞撞的,随他回到承恩殿。

路不長,卻因趙良姜的遲滞,他們走了許久。突如其來的香暖,讓趙良姜凍久的身子一軟,沒能再承受他突然的拉扯,撲跌在地。

她不禁自憐地哀求:“殿下,妾知道錯了,你別這樣……”

梁藏旭卻不應答,只抱着她,将她放在梨花木床邊。他溫柔地解開鐐铐,又把鎖鏈繞過床的欄杆,再铐住她的手腕。這樣,趙良姜的雙手只能舉過頭頂躺着。

“殿下……”趙良姜期期艾艾,嘶啞喚他,如乞憐的貓兒。

“太遲了。”梁藏旭欠身過來,撫她的臉龐,亦是疼惜道,“阿姜,孤給過你許多機會。可你用這些機會,把孤的心捅成了篩子。”

他說着,又輕吻她唇,安慰道:“這兒是委屈了你,過幾日,孤再送你去新的地方。”

“妾委屈的不是地方小……”他這樣,她真切地惶惑。她張口,又想依賴求饒讓他憐憫,可看着他近乎冷漠的眼眸,她便又說不出來。

他還在氣頭上。

凡事不能操之過急,趙良姜深深呼吸,只開勸自己,誰讓自己闖了彌天大禍,這便是她應受的懲罰。

她紅了眼眶,小聲道:“殿下,若妾真的乖乖聽話,您不殺福林?”

“當然。”見她終于有些服軟,梁藏旭便歡喜了。過了會,他又漫不經心似的道,“但如果你再圖私會梁晏,孤便先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再剮掉他的肉,扔到太閑池裏喂魚。”

趙良姜瞳孔驟縮,一時驚懼:“妾……妾不敢。”

“這便是了。”他似嘆息般柔聲道,“阿姜,你好好休息,孤命人給你裁條新裙子,過幾日,孤會約梁晏過來赴宴。到時候,希望你再乖些,乖乖配合孤。”

他說着,也和衣躺在她身側。他的臂彎桎梏她,第一次感覺她在瑟瑟發抖。

他想,這才是她真實的反應。在不需要曲意逢迎後,她對他的接近,充滿抵觸。

可那有什麽要緊?

他現在已經不奢求她的心了。得到了人,也是好的。

作者有話說:

梁·跪鍵盤·藏旭:媳婦我錯了,純屬氣頭上,故意吓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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