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只崽

陸映白一早醒來後，就從手機中聽見了有關今日氣溫，包括相關着裝推薦的全部語錄。

就是那種全智能時代到來以後，用于服務人類的ai機器人語音，平平仄仄全都标準，但唯獨沒有感情，和昨天崽子哭了的畫面截然不同。

之後陸映白思考了很久，他滿腦子都是：‘我的崽呢？我的崽去哪裏了？實景體驗功能是什麽游戲裏的月卡模式嗎？難不成還得續費？昨天只是試用功能？’

在一堆問題填滿大腦之後，陸映白拿起手機，屏幕上正是保持着标準微笑弧度的小星。

陸映白看了半天後，小星也沒什麽反應。在前者開始懷疑自己昨天經歷的一切，是不是在做夢時，想要驗證真實的男人順手搖晃起了手機。

屏幕內的崽子也跟着左右搖晃，卻還是一言不發。

陸映白麻了，點開游戲界面後研究半天也沒弄明白，為什麽崽子現在一句話都不說，跟個Ai機器人似的，并脫口而出一句：“就算需要續費才能持續開啓實景體驗，好歹也得給個充值通道吧，這是什麽情況？”

他就是做夢也想不到，小星昨晚到底給自個兒腦補了些什麽。

而要是真從小星口中得到他在意的那些問題，那陸映白也只會回答：‘就算把手機裏所有隐私全都不授權給各大APP軟件，這也不代表人家得不到信息啊。’

仍然這麽幹，并不是為了全面隐藏自己的個人信息，只是為了避免一些無聊的電信詐騙出現。他既沒有弄個鐵盆蓋手機，然後表演敲鼓的想法，也不願意和騙子交流，以防被熟知各種話術的騙子仙人跳。

陸映白真就做夢也想不到，他的崽子已經腦補到他是律師，并且準備和不需要各種權限，就能查看用戶隐私的游戲公司正面掰頭了。

小星從手機攝像頭看到青年皺着眉毛，一臉不能理解的表情時，猶豫了半天以後還是說道：“要不然阿爸你再買兩個電池試試？”

“好呀你，小崽子耍我啊。”陸映白舒展了眉眼，剛才皺起來的眉峰恢複尋常放松的模樣，他也頓時反應過來，小星那是一點事兒沒有，剛才只是單純的不想理他。

可這又是出于什麽？

就算養的是個電子崽，除了必要的生存所需電池之外，也需要考慮到生存之上的東西。

陸映白在意了，卻并不願意自己去猜，那是極其降低效率且無用的行為。

他選擇直接問，并順手戳了戳屏幕上的崽崽額頭，當幼崽一臉委屈地向後仰頭的時候，陸映白語氣輕快地問：“所以剛才為什麽不理我？”

“我差點以為一枚電池的續航時間不是二十四個小時，而是每天和你對話之前，都得先喂一顆電池進行開機行為。”

說話間，陸映白還真打開背包，點擊使用電池并投喂給了小星。

那種心慌意亂，生怕阿爸去和游戲公司掰頭的心情，還沒來得及被壓抑被沉澱，小星就先被電池帶來的飽腹感塞滿大腦。

只得一臉混沌迷茫，甚至還有點糾結地說：“只是因為我突然發現，我的很多行為應該都需要經過您的同意，而在未經您允許的情況下，私自進行那些行為，是很不恰當的。”

“比如？”陸映白依然沒明白具體，在進行日常洗漱，從冰箱拿出冷凍包子蒸上，順便打好豆漿之後，陸映白才從那個頭上冒着氣泡，始終顯示省略號的崽在那得到答案。

“比如如果早上想要給您通報日歷及天氣相關，需要先取得日歷方面授權。”

“但是我沒有經過這個過程，然後就直接去做了這種行為。”說着說着，小星臉都紅了，胸前紅藍黃經典三色的電線徽章也閃起了光。

一臉我是不是馬上就要進局子的呆滞模樣，而且那無神的眼睛偶爾還有晃動，好似在說，電子生命進局子的話，究竟是進實體監獄還是進電子監獄？

如果是進電子監獄的話，那電子生命是大于電子監獄的程序模塊，所以被壓制，還是說，全靠道德壓制……？

“你為什麽會糾結這個？”陸映白擦去嘴角的豆漿泡沫，有些詫異地詢問，“既然你能未經允許，就直接動用這些功能，那也很好理解吧。”

“肯定是我在允許游戲運行之前就通過了什麽用戶協議，只是我沒有細看那些條例而已，不用太在意。”

這年頭誰玩游戲之前，還要看完那長到離譜，甚至還很有可能被創的用戶協議。

據陸映白所知，曾經有個朋友就被一款游戲創的死去活來，那款游戲的用戶協議中表明，彎彎被定義為獨立國家。

當時那個朋友就差直接去游戲公司門口罵街了，什麽傻*。

“再就是，你會糾結這些也挺有意思。”陸映白一臉輕松寫意，甚至還有些好奇地說，“這算不算是，二維電子生命存在三維，卻又無法跨越三維設定以後的超模穿模，以及卡模狀态？”

小星一臉無辜：“阿爸，我聽不懂。”

“你看我信嗎？”

在之後的上班途中，為防止自己被路人評為玩游戲魔怔了的當代廢物青年，陸映白帶上了耳機。

有一說一，小星的CV絕對是大牌級別，雖然偶爾裝ai的時候看起來還挺像，可一旦以正常聲線對話，那他說出口所有話語，聽在耳中都是一種絕佳享受。

陸映白手動點贊。

再就是，有一件陸映白是怎麽都沒想到的，既離譜又合理，還透露着一絲詭異的狀況。

那就是他準備掃路邊小黃車，預計耗費兩元巨款，騎小電驢上班之時，小星給出建議表明，可以利用某紅色APP的消費減免功能，該軟件最近剛好在搞活動，滿一元就能減一元。

于是陸映白怒享五折優惠。

“現在小孩這麽強的嗎？而且電子方面的崽是不是還具備得天獨厚的優勢？”

“比如？”這次說比如的是小星了。

“比如我上班期間，你是不是還能給我說笑話，讓我間接摸魚，好維/穩上班時期的精神狀态。”

“這邊建議阿爸努力上班，努力工作，努力給我買電池，不然我們兩個都要去喝西北風了，雖然你喝西北風，可能不會死，但我只要三天就會嘎掉……”

小星果斷把自己帶入了游戲設定，并努力督促陸映白上班。

不過除此之外，小星還有一些自己都能明确察覺到的變化。

就像他能很清晰地了解到，陸映白是一個有些不拘小節，卻又格外會照顧自身，且能輕易察覺到別人心情變化，會給出回應的……

一個合格的成年人。

他會包容幼崽的一切小情緒小變化。

就像現在。

陸映白一邊假哭一邊說：“嗚嗚嗚嗚，沒想到阿爸剛有了孩子，還沒來得及體驗有孩子的奇跡和幸福感受，就得先感受賺錢養家的壓力。狗老板要是不給漲工資的話，我就要鬧啦，去他辦公室躺在地上打滾的那種鬧。”

“阿爸你正常一點，我害怕。”小星模拟了打哆嗦的動作，手機屏幕上也出現了接連不斷的表明顫抖寓意的波浪號。

“有什麽好害怕的，沒見過一米九的猛男躺地上打滾嗎？用現代年輕人的說法，這叫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那被創的老板呢？”

“作為社會上的一員，偶爾也是要感受一些社會的恐懼的。”

就在這種漫無邊際的聊天途中，小星也發現了更多。

來自星際時代的智腦，本身就具備無需攝像頭也可對外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感知的能力。

在陸映白用手機支架卡在小黃車上，将手機界面展現為游戲界面，并帶穩藍牙耳機期間，小星盡管大多的時候看見的都是陸映白，但也察覺到了一些外界的情況。

譬如人類騎着小電驢載着人類幼崽上學。

小星當下還不想被陸映白發現他所具備的三百六十度無死角探索能力，在一個騎着小電驢的家長帶着孩子上學，因路過早餐店停下，導致被陸映白甩在身後，小星才說：“阿爸，你把我卡在小電驢的龍頭上，是為了讓我體驗一下被家長帶着上班的滋味嗎？”

“也許我只是想讓你提前感受一下社畜的幸福。”

再之後就是抵達公司。

小星也終于發現了陸映白的職業，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談判團隊中的記錄員，必要時也會充當談判人員登場，只是多數時候都在記錄。

在确定自家崽子了解了這些之後，陸映白還短暫地從自身角度評價了一下這份工作：“簡單，沒什麽事幹，談判不是每天都有，非談判期間只需要做一些不累人的雜物，而且也不是一直做。有五險一金，上班還可以摸魚，老板也不會太在意像我這類的員工摸魚，畢竟給的也不多。”

結果恰好趕趟了，之後就是一場無法摸魚的正式工作到來。

在結束後，小星從智腦的角度翻譯總結一下上述那段話，結論就是：‘因為自身能力相對較強，公司願意花錢養着這麽一個非必要時間多數時候都在渾水摸魚的閑人。而在談判業務中，一般也會有類似後輩一類的角色，他們會主動上場歷練，而當對方失敗且無法穩住場面時，就到了陸映白登場的時候。’

午休之時，小星用白話表示：“這個工作環境和精神狀态……阿爸，你是已經提前三十年退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