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馴夫記第 13 章

第 13 章

此時,舒良娣笑着道:“嗨,還是妾身來說吧。前陣子,妾身的姑母給妾身賜了兩個宮女,但依東宮制,妾身身邊只能有四個一等丫鬟,都是妾身從娘家帶來的。貴妃姑母賜下來的人,又不能委屈了當二等丫鬟,便做着二等丫鬟的事兒,給的是一等丫鬟的用度。其餘幾樁,也是類似的事兒。”

陳良媛接着道:“雖然此等小事,不應該來勞煩太後定奪,但東宮上下時有各種賞賜,賞賜物品的到好辦,但賞賜人的一多了,便不好給太多特例。無規矩不成方圓,希望太後今日能開個尊口,給東宮定個規矩,以後妾身等便按規矩行事。”

太後沉吟了一小會兒,道:“卻是這個理。各品級的宮人,不論是宮妃還是下人,用度應按照标準行事。”

陳良媛微笑道:“那若有一宮人,因是宮中賜下,便以為自己與其他下人不同,平日裏驕傲跋扈也就罷了,今兒還被妾身發現,這個人居然收受其他下人的‘孝敬’,這該如何處置?”

太後問:“何人如此膽大包天?”

陳良媛呈上手中的賬冊與供詞:“便是這趙嬷嬷!三位嬷嬷來到東宮後,本應以東宮用度為準,但因是太後賜下的,東宮無不優待之,一切用度,賬冊中皆有記載。偏偏趙嬷嬷一人,多次以下犯上,竟然還收受其他下人的‘孝敬’!證詞具在,請太後明鑒!”

陳良媛這番話一出,趙嬷嬷立刻便跪下了。

她原本便離我很近,我視力又好,能瞧見她額上的冷汗似乎在一瞬間就冒了出來。按理說她這個時候應該叫一叫冤枉,可事實是她一點兒也不冤枉,也未曾想到這件事會在此時此刻被掀開,便更是手足無措。

太後的臉色一瞬間陰沉了許多。她使了個眼色,身邊的大宮女便上來接過了陳良媛手上的賬冊與供詞。

她一頁一頁地翻着證詞,那張明明保養得很好的面孔,在盛怒之下,卻加深了皺紋的溝壑,竟變得有些扭曲。

“趙嬷嬷!”她啪地将賬冊和證詞朝趙嬷嬷摔去,“我讓你來東宮,是做這些事情的嗎!”

鑒于我就跪在趙嬷嬷旁邊,因而我提前輕飄飄一側身,避了開來。

想起來幾個月前我剛入東宮,去聖上跟前說要和離,被他拿折子砸了腦袋,李祯還笑話我作為武将之女不曉得躲。我覺得此時的我已然長進了許多,躲得很是迅速,很是精準,很是明确。

于是那賬冊飛到了趙嬷嬷的肩頭,嘩啦一聲,夾着的供詞飄散了一地。

趙嬷嬷也顧不上疼了,而是吓得人有些發抖:“老奴、老奴……”

她以為她是壽康宮的心腹,打着太後的名義來到東宮,連我這個太子妃都不放在眼裏,便更可以在下人之間橫行。

更何況,她以往在壽康宮裏,一向是被小宮人們圍着讨好的。

是以,她覺得在東宮收些‘孝敬’,也沒什麽。

——哪怕那些主動湊上去讨好她的下人,分明是我和陳良媛授意的。

她只是太蠢,不知道太後可以縱容她在宮人中收受錢財,卻無法容忍在這個時刻,這個她專程來東宮找我麻煩的時刻,居然被自己送來的人狠狠下了面子。

我故作驚訝,落井下石道:“怎會有這種事情?太後明鑒,臣妾昨日出東宮絕對事出有因,臣妾一會兒自會向太後解釋清楚。只是臣妾此時有一樁關于趙嬷嬷的事情,必須要禀報太後!”

太後重重哼了一聲,陰沉着臉:“你說。”

我道:“臣妾曾因管不過來東宮的庶務,與趙嬷嬷商量更改每日授課的時間。趙嬷嬷卻打着太後您的名義,要讓臣妾把東宮的事兒都交給她來管!太後您怎麽會下達過這種旨意呢?臣妾當時便沒有信,而是把事情交給了陳良媛。此番看來,這個趙嬷嬷打着您名義做的事兒,恐怕還不止這麽點兒!”

太後深吸了一口氣,整個兒靠到了椅背上。

她的眼神跟刀似的,切過趙嬷嬷那張吓得要死的臉,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就在太後盯着趙嬷嬷的時候,我和舒良娣、陳良媛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

——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不過片刻功夫,外頭便有人來報:“喬儒人正在廳外求見,說有極要緊的事情。”

太後扶了扶額:“什麽事這麽大呼小叫的?讓她進來回話。”

喬儒人一進正廳便跪下了,接着竟是膝行到的前面:“給太後娘娘、太子妃娘娘和各位姐姐請安!妾身自知失儀,但也着實沒法子了!就在剛剛,王儒人被孫嬷嬷推進了花園的池塘裏,現下還在昏迷着,臣妾親眼所見!求娘娘們做主啊!”

太後一口氣似乎沒提上來。不過她還是很快穩住了身形,問:“孫嬷嬷現下在何處?”

喬儒人答道:“妾身讓人将她羁押了,此時正扣在柴房,聽後發落。”

太後又問:“她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推王儒人落水?”

喬儒人道:“是各位姐姐之前誇贊過王嬷嬷,說其教學有方,為人又謙和端正,還賞賜了好些東西。孫嬷嬷便有些眼紅,和其他人在花園裏說了幾句嘴,講得不太好聽。恰巧被獨自逛園子的王儒人聽見了。王儒人年紀小,還是孩童心性,便上前去理論,而孫嬷嬷之前也并沒有見過王儒人,還以為是宮人,最後争吵了起來,推搡之間,王儒人便落了水!妾身帶着丫鬟正路過,恰好看到了這一幕,趕緊上前救了王儒人。妾身身邊的大丫鬟巧如可以作證!”

我聽她無比流暢、一氣呵成地描述完,登時瞠目結舌。

這自導自演起來也不容易啊……

當時王儒人說自己水性好,還年紀小,非常适合“行沖動之事”,自告奮勇地要去招惹孫嬷嬷,我還着實擔心了一下。

實在沒想到,她們配合得竟然這般天衣無縫,啧啧啧。

舒良娣瞪着一雙美目,急問道:“那王儒人現下如何了?”

喬儒人帶着哭腔回道:“已經宣了太醫進東宮,但情形瞧着不太好。妾身也是慌了,才急急忙忙前來禀報。可憐的王妹妹……”

陳良媛立刻端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補刀道:“王妹妹才十三歲呀!她若出了什麽事兒,咱們該怎麽和王培元大人一家交代?!”

王培元大人,正是正三品的大理寺卿,朝廷重臣,王儒人的親爹。這個名字,想來太後是很熟悉的。

我在這冰冷的地磚上跪了這麽久,膝蓋都有些不舒服。

也是時候站起來了。

我清了清嗓子,先對喬儒人道:“你別慌。知道你和王儒人感情好,你先去她屋裏照顧着,看看太醫怎麽說。”

沒給太後接着問話的機會,我便一句話把喬儒人給送了出去。

接着,我對太後一叩首:“太後,臣妾治理東宮不嚴,竟鬧出了這麽多糟心的事情,實是萬分自責,臣妾明日便進宮找母後領罰。只是這趙嬷嬷,對待主子以下犯上,面對下人收受賄賂,還冒充您的名義行事,此三種罪名,證據确鑿。臣妾不知該如何罰,懇請您帶回壽康宮處置。”

太後的臉上陰雲密布,沒有接話。

我緊跟着道:“至于這孫嬷嬷,還需審問。臣妾也得聽聽王儒人醒來後如何說。更何況,東宮還得給王家一個交代。臣妾覺得,不如先扣在柴房裏,等臣妾審問出所以然了,一并連人帶供詞,押往壽康宮。”

太後冷哼一聲,對我道:“你倒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至于臣妾昨日出東宮一事,必須要向太後您回禀。”我擡起頭,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昨日,臣妾是陪太子殿下去大理寺秘密審問一位犯人。因太子怕打草驚蛇,人證被毀,才于深夜帶臣妾前往。”

“江南道五十四州貪污案?”太後反應得倒是極快。

她這番反應,反而讓我确定了之前和李祯的種種猜想——她一定跟這樁案子脫不了關系!

我深吸一口氣,接着說:“正是此案。今日,太子殿下已将審訊結果報予聖上,估計過會兒便下朝了。此等大事,臣妾不敢欺瞞,太後您一問便知。”

太後立刻問我:“你們審出什麽了?”

“那犯人說,曾有一位腰佩金剛石之人,進過揚州銀庫。”我直勾勾看着太後,不肯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眼見着她從先前的憤怒轉變為錯愕,錯愕中又多了三分恐慌。

我極為緩慢地道,“臣妾覺得很奇怪,這腰佩金剛石,聽上去不像是我朝人的喜好。臣妾猜測可能與外夷有關,但也不敢多問前朝之事,其他的也就不知道了。”

太後似乎強作鎮定,卻也還是兀自坐在那裏,半晌沒有出聲。

李祯讓我找機會把這件事透露給太後,試探一下她的反應,卻沒想到她居然這麽快就撞了上來。

過了好一會兒,太後以食指關節揉了揉眉心,對着底下跪了一地的人,道:“哀家乏了,回宮罷。”

“那趙嬷嬷和孫嬷嬷……?”

“便按你說的處置,都送回壽康宮。”太後也顧不上這兩個人了。

“臣妾明白了。臣妾恭送太後。”我微笑朝她最後一拜,目送她帶着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開,正如她浩浩蕩蕩地來時那般。

只是來時何等威風,走時又何等疲憊?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本文的一個設定:

按理說東宮應該是在皇宮內的,但本文的設定中,東宮是在宮外,就像是王府那樣,只不過名為“東宮”,實際上用“潛邸”來說可能更為合适。

所以丫鬟都是才買的,也沒有太監,只有丫鬟、小厮。

但又有一些宮裏賞賜下來的下人,這些是“宮人”。

僅僅是一個細節上的小設定~其實完全不影響閱讀的啦!

突然收到了一個評論,非常驚喜,謝謝小天使!一直以為自己在單機,好開心哦!

所有陪着我從頭開始寫故事的大家——

真是非常地感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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