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劍失敗
天空昏沉,風雨欲來。
白色冰絲錦衣是劃開這片灰色空間裏的唯一一抹亮白,褚時眼睛幽邃而平靜,手中不染劍出鞘,帶着九重天鴻蒙之地的寒氣。
秦玉書定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褚時面色冷淡,不染劍寒氣侵骨在秦玉書頸側,灰雲堆積,雷鳴乍起,下一秒。
秦玉書猛的睜開眼睛。
窗外天色漸明,隐約傳來幾聲鶴鳴。
“你做噩夢了?”
莫雲兒神色淡淡的靠在枯枝旁,打了個哈欠。
“沒有。”秦玉書敷衍道,她下了床,匆匆束好發。
莫雲兒一臉嫌棄,“還說沒有,做個夢都吓成這樣。夢見什麽了?”
秦玉書收拾好自己關上門,面無表情說道:“嘴巴不想要可以自己廢掉。”
莫雲兒在識海裏翻了個白眼沒說話,秦玉書心情不好說話就帶刺,她又不是真的想知道她做了個什麽夢。
秦玉書确實心情不好,任誰做了個自己要被殺的夢,心都不會好到哪裏去,所以她一大早上就去了試煉塔,提升自身實力會讓她變得平靜。
弟子牌閃了一次、兩次、三次……
秦玉書抹去了額角的汗,随後準備進下一個靈境。
莫雲兒在識海裏走來走去,“你知道在靈境裏受傷會帶到外面吧,你這是在幹什麽?”
“我知道,你閉嘴。”
中階傀儡出劍速度快,從一開始秦玉書只能被動防禦,到自己能夠反擊,現在能夠壓在五十招之內,這是一個很好的進步。
木劍與木劍對撞,傀儡心口的陣法出現一抹裂痕,秦玉書經脈運轉調動體內靈力,精神力集中,傀儡心口的裂痕越來越大,随後銀光一閃,陣法消去,她手腕翻轉,木劍擦着傀儡的肩膀向下,劍尖斷掉,同時傀儡的劍已至她身前。
她看了眼身前的劍,沒有半分猶豫,不躲不避,靈力集中于木劍之上,擊中傀儡心口靈石。
中階傀儡失了靈力,定在原地。
秦玉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傷,退出靈境。
莫雲兒看完全程,心裏不得不佩服,“居然真的讓你給打敗了,還以為你說着玩呢。”
秦玉書打了個痛快,夢裏帶給她的郁氣散去不少,她把牌子往懷裏一塞,轉身出了隔間,路過拐角處又看了一眼三樓,與人對練總要有把劍。
既然要做一名劍修,是時候要有自己的劍了。
只不過一出試煉塔碰上個人。
秦玉書看了一眼帶着紫玉金絲冠的師兄,打了個招呼,“大師兄,你也來了。”
楚非聲看了她一眼立刻皺起了眉頭,指着她劃爛的弟子服問道:“你就這樣打算回歸元峰?”
秦玉書看了看自己,除了袖子和下擺被劃爛,肩膀被磨了開了線,看起來也還好,她疑惑道:“不行嗎?”
當然不怎麽行,楚非聲自小在皇家長大,穿戴配飾皆非凡品,金堆玉砌長大,像這樣一身破爛在宗門裏亂走絕對受不了。
“當然不行。”楚非聲有些嫌棄的看着她,“你這身都劃成破爛了,你不會出來時候換一下衣裳,讓人看見了,還以為歸元峰多窮呢,連個弟子服都買不起。”
秦玉書把肩膀上的線頭扯掉,捏了個浄訣把灰塵處理幹淨,沒有多在意,“還行吧,弟子服都在歸元峰呢,回去換。”
“靈芥呢?你靈芥沒帶?”
秦玉書一攤手,“我沒有靈芥。”
修士幾乎都有靈芥,将自己的物品都儲存在靈芥裏,取用方便。
楚非聲頓了一下,才想起來這個師妹來的時候只有一件灰袍子,渾身上下窮的叮當響,他摸了下鼻子,丢了個靈芥過去。
“那也不是給歸元峰丢臉的理由,你丢臉不是我們丢臉嗎?”
說完楚非聲就進了試煉塔。
秦玉書手裏的靈芥是個葉子的模樣,她拿着靈芥轉身,身後已經沒人了,她想了想用靈力将靈芥穿了個孔挂在腰間,青色的葉子墜在腰間也不打眼。
靈芥裏空間很大,除了各種日常的東西,居然還堆了三大箱子靈石,秦玉書從那一箱全新的弟子服中拿了一件換上。
莫雲兒感嘆道,“好多靈石啊。”
弟子服除了有點大,有些松垮外沒有別的問題。
莫雲兒又問道:“這麽多的靈石還還回去嗎?”
“為什麽要還回去?”秦玉書壓好袖口,“同門師兄妹,不必見外。”
莫雲兒面色複雜,“沒想到你還又斂財的潛質。”
秦玉書嘴角一翹,似笑非笑,“多謝誇獎。”
她生的好看,骨相優越,帶着股雌雄莫辨的美,頭發随意束在身後,青藍色弟子服穿在身上十分俊秀,腰封束緊,如同雙儀殿外的青竹,平添了幾分意氣來。
她退去剛開始的青澀羸弱,現在增添了些少年光華,隐約能透過那雙琉璃般的眼睛,瞧見些根脈血肉下剛冒芽的傲氣。
“哎,那不是回歸元峰的路。”
“我知道,去遂光殿。”
莫雲兒瞬間就明白了,“那要去選劍。”
秦玉書眉宇間有些期待,“是啊。”
遂光殿人來人往,秦玉書拿了牌子上了四樓。
樓梯口附着一層陣法,四樓口的小弟子拿了她的牌子登記好,囑咐道:“四樓是靈器靈境,以前開宗長老所建,若是遇到什麽處理不了的事,立即出來,不可硬求。”
秦玉書拿好自己的牌子,點了點頭,随後踏進陣法內。
木臺階退去,裏面是一個山洞,石壁上閃着微光,一件件的靈器浮在半空中,秦玉書的目的是一把劍,她直接越過外層向着裏面走去。
莫雲兒十分好奇,“哇,好多好東西啊,看那個亮的,裏面是個天階法器。”
秦玉書看過去,果然左側懸浮着一個明亮的光團,她看了一眼,繼續往前走。
面前是一塊高聳的石壁,上面懸浮着大大小小不同光團的劍。
秦玉書入定,慢慢感受與自己心神契合的劍,她的意識攀爬上這座劍山,或明或亮的光團圍在她身邊,她穩定心神分辨劍身上的波動。
只是她意識一靠近,光團就散去了。
莫雲兒一想,“是不是你跟它們都不契合。”
秦玉書皺了下眉頭,沒有說話,她再次閉上眼睛,光團漂浮在周圍,意識一路向上,并沒有光團靠近,她看了看四周向着一個較為明亮的光團抓去,只不過她剛要有點動作,光團便飄遠了。
秦玉書試了好幾個,明亮的,平庸的,不管哪一個,只要她靠近,光團便散開。
她的臉上有些凝重。
“這是怎麽回事?”
莫雲兒想了下,“可能是你體內有魔氣,它們能夠感受到所以于你相斥,又或者是那塊靈玉印太強,它們不敢靠近。”
秦玉書看着面前這塊望不見頭的石壁,随後閉上眼,她不信沒有一把與她契合的劍。
她慢慢感受,緩緩靠近那抹明亮的光團,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那光團一顫,随後劇烈震動起來,想要逃離禁锢。
秦玉書受到反噬,感受到胸口一悶,她死死捏住那抹光團沒有松手,身為劍修,她一定要有自己的劍。
嘴裏滿是血腥味,鼻子裏也是,秦玉書與那抹力量相抗衡,這些歷經千載時光的劍并不好對付,她能感受到身體內部在撕裂,靈力亂成一團。
但她想要一把劍。
強大的信念同枯竭的靈力展開拉鋸,幾乎要把她扯成兩半,不知今時幾何,身在何處,她現在腦子裏只想要一把劍,一把獨屬于自己的劍。
靈力接近于無,手裏的光團快要脫手而出,指尖滲出了血,她有些不甘心,意識開始變得混沌,心口印記浮現,強大的封印力量讓手裏的光團停下動作,微微顫動。
她睜開眼睛,手裏緊緊抓着一把銀光閃爍的劍,劍身在她手裏微微顫動,發出一聲低鳴。
她耳鼻嘴角都在流血,血印縱橫在臉上,顯得有些狼狽,她眼睛裏只有手上的這把劍,她一只手按住顫動的劍身,一只手想要拔出劍來。
手剛放到劍柄上,劍顫動的更加厲害,秦玉書緊緊抓住劍柄,眼底透出點點亮色,為自己能夠擁有一把劍而激動。
下一瞬,劍身開始寸寸斷裂。
秦玉書臉上一片空白。
失敗了?
石壁上的劍開始顫動,準确的說整個四樓的境在振動。
莫雲兒尖叫起來,“跑!秦玉書快跑!”
秦玉書站起來,有些踉跄的往前跑,她眼前一片紅色,是過度使用靈力的後遺症,大大小小的石塊開始落下來,漂浮的光團失去靈力開始往下墜。
一抹白光閃過,她出來了。
有人拉住她的胳膊,讓她不至于全栽倒在地上,“你還好嗎?”
秦玉書晃了下腦袋,看見身前人,“裴師兄?我沒事。”
“遂光殿靈力暴動,這裏可能要處理一下,你”裴雲霄頓了下看着秦玉書臉上的血,“你自己能回去?。”
秦玉書咳了兩下,站起來,“能,靈力暴動是?”
裴雲霄收回手,“以前也有過,無事。”
秦玉書心神不寧的點了下頭,猶豫了兩下還是問道:“裴師兄,若是遂光殿裏沒有與之共鳴的劍是什麽情況?”
“那就是這裏面沒有與之相适合的劍。”
秦玉書垂下眼簾,“若是劍……碎了呢?”
“劍碎了?”裴雲霄皺了下眉頭,“還未有過這樣的情況。我回去問問師父,你先回去吧。”
“是”
等秦玉書走到無人處的角落,莫雲兒瘋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秦玉書你瘋了。”
秦玉書有氣無力,“你先閉嘴。”
莫雲兒氣的咬牙切齒,“你是要瘋了嗎?最後要不是封印在,現在碎的就是你了。”
對,封印!
秦玉書閉上眼睛,往印記處探去,靈玉印記上面勾勒出許多紋路,下面黑色魔氣翻湧,兩股力量在拉鋸,随着魔氣翻湧,她心口的寒意越盛,印記上的紋路運轉。
她趕緊就地打坐,默默感受空氣中的靈力,一點點吸納到體內,然後在運轉到封印上,紋路運轉的越來越快,魔氣在封印的鎮壓下漸漸平息。
秦玉書吐出一口氣,渾身被冷汗浸透。
莫雲兒數落道:“你以後體內靈力不可以枯竭。”
“知道了。”
秦玉書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選了條安靜的路回去。
丹田內有了些靈力,印記在心口上安靜待着,只不過比上次多了些陣法紋路,她默默在腦海裏描繪,應該是個封印陣,只是描到其中一筆的時候有些不對。
秦玉書站住,仔細看了看那塊紋路,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涼氣。
“莫雲兒,這裏是不是有了一塊裂痕?”
靈玉狀的封印陣十分繁複,這一小塊根本不起眼。
識海裏莫雲兒沒有說話,她也看到了。
“只要我用了封印裏面的靈力,它的力量就會消減,直到碎裂,魔氣失去封印,然後出來。”秦玉書眼中無神的看着地面。
暮色沉沉,寂靜無聲。
夜間寒氣滲入骨髓,天上零散的星像是遠在誅魔殿裏烏鳥的眼。
秦玉書盯着那抹裂痕看了會,用了一點靈力捏了一個浄訣,語氣篤定劃破濃郁夜色。
“不會有這麽一天的。”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腳踩枯枝的聲音,這裏還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