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冥殿
閣樓高可摘星。
立在樓臺上的那人閃身躲避,月白色衣袍防禦力提到最高。
銀光一閃,符紙攻擊撲空,那人回頭看了一眼随意一揮手,輕佻道:“不跟你玩了。”
修長身影向後一躍,絲毫不懼高樓萬丈,月白色袍子化成一點,沒入長街人群不見蹤影。
街道上往來皆是修士,靈力斑駁辨不出來處。
秦玉書腳步一頓,摘下面具,露出少女有些發白的臉。
她面色冷凝,這人境界比她高得多。
天階符紙集天地之力,在築基期弟子手中僅僅只是能逼的人狼狽些,甚至連皮肉都碰不到。
莫雲兒語氣冰涼,“你剛剛差點就靈力枯竭了。”
秦玉書倒了丢了兩粒補氣丹到嘴裏,呼出一口氣道:“下次注意。”
街道兩側有販賣東西的靈修,不是人間小販的煙火氣。
只有各種性格的修士随着性子開張,秦玉書掃了一眼,沒有什麽稀罕物品。
長街延綿到最深處,終點拐角建着一座黑色方殿。
大殿四周挂滿了紅色燈籠,離得遠了看,像是一個個血色的眼睛。
黑色四方大殿似乎自成一體,紅色燈籠随風搖曳,靈芥裏的春生劍發出一聲輕鳴。
“呼,玉書,你跑的真快。”
藍蘭氣息不穩,靠在劍上緩氣,“吓死我了,那人都金丹了你也敢這麽追。”
鐘離棠抱着劍立在一旁,“誰讓那人裝神弄鬼,金丹期怎麽了,金丹期還不是被人追着打。”
藍蘭不理鐘離棠,氣呼呼的抓着秦玉書說道:“你要是受傷了怎麽辦?”
鐘離棠指着她,“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嬌氣。”
藍蘭不甘示弱,“好啊棠棠,原來你一直嫌棄我嬌氣。”
秦玉書插到倆人之間,阻止兩個人吵架,望着那座黑色四方大殿問道:“那是什麽地方?”
“那個?”鐘離棠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是什麽好地方。”
“我知道,黑冥殿嘛。”
藍蘭靠過來,沖鐘離棠扮了個鬼臉。
秦玉書問道:“黑冥殿是幹什麽的地方?”
藍蘭随意一答,“就拿靈石買樂子的地方呗。”
原本閑的曬太陽的攤主湊上前來。
“哎呦,這小姑娘都不知道吧,這黑冥殿啊又叫還願殿,這裏面什麽東西都能換的到。”
秦玉書問道:“拿什麽換?”
攤主擠了擠眼,“嘿嘿,拿命換。”
他搓了搓手,接着說道:“不知道吧,黑冥殿的主人喜歡看人打鬥,越是殘暴的打法得的靈石就越多,要是進去比上一場,只要你贏,三千靈石到手。
“嘿嘿,小姑娘要不要進去試試,你要是不喜歡靈石,還有丹藥秘法,我這有一手消息,只要十塊上品靈石,要不要?”
“去去去去,”
藍蘭将人趕走,拉着秦玉書,“玉書,你可不要聽信別人的話,這人就是給黑冥殿挑人的,專門逮着你這樣的小白羊騙,黑冥殿裏秩序混亂,誰強誰有理,你這樣的進去會被吞的渣都不剩。”
秦玉書笑了笑,“聽起來怎麽有些像兇殘版的試煉塔。”
藍蘭也不常去試煉塔,“就是差不多,但是黑冥殿比試煉塔難一千倍。”
秦玉書點了下頭,似乎對這黑冥殿失去了興趣,“也是,我們回去吧。”
黑冥殿外挂着的燈籠随風晃了晃,沿着長長的大街隐在暗處,深邃的紅更顯濃郁。
莫雲兒眯着眼睛看着那座四方黑殿,“你不會是想要進去吧?”
秦玉書反問道:“若是想呢?”
“我能管的了你?反正你知道多危險。”
莫雲兒看着黑色方殿上的紅燈籠,随後道:“不過一定很刺激……你能別讓你那劍再晃了嗎?”
秦玉書手指點了下靈芥,“知道了。”
銀色傳送符亮起,黑紅色的龐然大物被銀色光幕遮住,場景變幻,面前又變成一排的青色竹子。
不遠處的護山大陣不見一絲漣漪,同她們離去時沒有什麽兩樣。
藍蘭從竹梢取了牌子遞給秦玉書。
“怎麽樣?好玩吧。不過傳送符不好弄,等到下次我們一起去。”
弟子牌安安靜靜的躺在秦玉書掌心,就像是她一直規矩待在破虛宗內一樣。
她輕輕笑了笑,随口應下,“好啊。”
弟子牌在秦玉書指尖轉了兩圈,丹田內靈氣慢慢恢複,繞着經脈運轉一周天。
窗外銀燈海棠開始抽條,滿天星光閃爍,秦玉書指尖一彈,竹屋內燭光一閃,随即陷入黑暗。
卯時一刻。
馮青背着手穿梭在劍林裏,笑眯眯的點評,“唔,劍低了。”
那弟子哆嗦着把手擡高了一點。
馮青走到另一處,伸手打在劍上,“偏了。”
另一弟子小心翼翼的劍移回去。
藍蘭悄悄把劍往旁邊挪了兩寸,用氣音小聲說道:“玉書,我手好酸。”
“手酸吶。”
藍蘭一僵,手開始發抖,“馮教習,我……”
馮青敲打着手心,淡聲道:“那就先放下吧。”
藍蘭不敢高興,也不敢真的放下,因為馮青最喜歡說反話。
果不其然下一句,馮青便道:“放下後重新開始三個時辰。”
藍蘭咬牙笑笑,“不酸,一點也不酸,馮教習,我可以的。”
秦玉書在她旁邊,盯着自己的劍尖。
這些日子磨下來,她能夠靜心盯着劍一整日,褪去往日的浮躁後,她在腦海裏一遍遍演練之前在試煉塔的招式,慢慢就能發現有哪些不同。
那時她知道那是傀儡,所以能夠看一步走三步,能夠不懼劍刃淩厲,緊盯着一處不放。
她鼻尖聞着竹葉香,腦子卻回想起試煉塔。
劍招慢放,少女在與傀儡練招時動作越來越近,秦玉書盯着春生劍,飄揚的竹葉落到劍刃上斷成兩節。
腦海裏少女手拿木劍趁機更近一步,動作越來越塊,手中木劍似乎只能看到殘影。
馮青繞在弟子周圍,秦玉書手臂穩的像是一個傀儡。
腦海裏的少女木劍向前一刺,秦玉書看到少女身上命門外露,輕聲道:“敗了。”
哐當,高階傀儡胸口的靈石落地,腦海裏的少女抹了把汗,“贏了,下次去三樓。”
秦玉書當時只覺得自己能夠擊敗所有傀儡,理所應當的踏入試煉三樓,但是現在她能記起自己當時手握木劍的一招一式,破綻百出。
馮青站在她身旁,手指抵住劍刃,“知道那裏錯了?”
秦玉書手腕下壓,春生劍的影子落到地上,跟馮青原來定好的位置偏了一分。
她把劍偏了偏重新定位,“對不起,馮教習。”
散學後,秦玉書揉了揉手腕跟藍蘭幾人告別。
她手裏的弟子牌閃着微光,秦玉書去了煉器堂。
“這個”
灼陽長老拿起一塊竹葉樣子的玉片,“天階下品靈器,你這個水平,金丹之下全力一擊都能擋住,三次之後變成凡器。”
“這個。”
灼陽長老拿起一顆泛着藍光的珠子,“按照你的要求做的,帶在身上能夠除穢去污,當個裝飾品也不錯。”
秦玉書一一收好,“謝謝灼陽長老。”
灼陽長老擺擺手,“進來。”
室內擺着一個巨大的煉器爐子,阿烈擺着扇子道:“師父,這兩相克的材料在一塊,能行麽?……哎?秦師妹!”
秦玉書禮貌回應道:“阿烈師兄。”
阿烈站起身來,面上滿是喜色:“秦師妹,你可算來了。”
灼陽長老上前拍了下阿烈的頭,“小子風都扇偏了,起來。”
阿烈捂住腦袋,也沒生氣,“秦師妹,現在外面好玩嗎?”
秦玉書點了點頭,想到上次答應灼陽長老的話。
“宗內倒是也別有風趣。阿烈師兄,你不常出門嗎?”
阿烈搖搖頭,小聲道:“師父不準我亂跑。”
煉器爐顫動了下,室內煙霧彌漫,周圍靈力開始躁動。
阿烈看着越來越大的霧氣,嘟囔了句,“不會爆炸吧。”
火熱的靈力越來越濃郁,秦玉書感覺胸口有些發悶,她鼻尖沁出了汗,眼睛望着前面嗡嗡作響的爐子。
灼陽長老面色認真,空氣中靈力濃郁的要凝結在一塊,只見他手掌一拍爐身,一道泛着青光的靈器從爐子裏飛出來。
空氣中的靈力就像是被放了閘的水,化作一道靈力旋渦向着靈器飛去。
那是一只青色的劍鞘,劍鞘上沒有繁複的花紋,顯得十分古樸,同春生劍給人的感覺有些相似,但是又有很多不同。
阿烈臉上一喜,“居然成了,還是天階上品!”
灼陽長老眯着眼睛看着半空中的劍鞘,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春生劍顫動起來,秦玉書松開手。
春生劍化作一抹流光快速飛向半空,半空中浮着的劍鞘一抖,直接掙脫靈力旋渦飛向煉器爐,春生劍在半空繞了一圈又回到原處。
秦玉書一愣,“灼陽長老,這是怎麽回事?”
灼陽長老冷哼一聲,“我就知道。”
阿烈看了看憋在爐子裏不出來的劍鞘,又看了眼秦玉書手裏的春生劍,疑惑道:“為何不行?”
灼陽長老擺擺手,嘆了口氣。
“行了,你劍挑剔着呢,它本就是神器,缺了它劍裏的本源神物,再添多少材料也是白費,只有加上那物,才是它的劍鞘。”
秦玉書看着手裏的春生劍,問道:“什麽物?”
“神王骨,與這把劍材料裏同生同源的神王骨。”
灼陽長老抹了把胡子,“不過我勸你別再費力氣了,拿布一裹一包也是一樣,同一根的神王骨,說不定早在千年前就沒了。”
“是嗎?”
秦玉書把劍收好,目光穿過煉器堂的四方小院,輕聲道:“不過我覺得還是要碰碰運氣。”
還願殿,還願殿,你真的什麽都能還願嗎?
陰風劃過長街呼嘯而過,黑冥殿裏外挂着的紅燈籠滅掉一盞,身處高位的男子捏着酒杯,一雙桃花眼笑意不到眼底。
高臺上的人鮮血淋漓,胸口破了個大洞,嘴角止不住的流血。
另一人身上也是滿是傷痕,臉上挂着一塊烏黑的面具,露出的一雙眼睛無悲無喜。
身坐高臺的男子笑着鼓了兩下掌,丢了一塊純度濃郁的靈石下去,“啊,真是好極了,真是美妙的表演。”
臉上挂着黑色面具的男子沒有看那塊靈石,沉默的走了下去。
圍着擂臺四周的人不滿意了,“不夠看,新來的這小子出手太快了。”
“老子的五千靈石,讓他回來再比一次。”
“讓他回來。”
“噓”
高臺上的男子伸出一根手指,笑眯眯看着臺下衆人。
一股無形的壓迫散開,下面聲音立刻止住。
黑冥殿外熄滅的燈籠被扯下來,換上了新的一盞,夜風一吹,燈籠裏的燭火晃蕩兩下,隐約的看到裏面是個名字。
成王敗寇,這一盞紅籠裏新燃的,又是誰的還願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