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只崽
【但是太快了,太快了!】某個存在待在手機上吐槽。
【一切都像是被你強行按了加速鍵一樣。】有一種一個恍神的功夫,一切就結束了的感覺。
【本來一切都應該表現得更慢一些吧?】如果不是因為沒有自己的拟态形象,某個存在或許會在手機裏手舞足蹈地表達。
“還挺高興你能這樣想,但如果一切都表現得更慢,那我就必須得面對一些問題了。”陸映白完全不掩飾自己的逃避姿态。
那不是他的責任,他為什麽又非要去擔呢?人在閑來無事的時候那就發呆好了,而不是要自己給自己找事。
腦子拎得清的成年人,始終記得這只是個新年假期,新年旅行。只是恰好這個世界裏有那麽一位,有可能成為他新的幼崽的小機器人個體。
“我是什麽?我為什麽要這麽做?我怎麽知道的?我為什麽能讓他們看見世界毀滅?我是機器人嗎?”
“我是人嗎?如果我是人的話,為什麽不直接選擇徹底毀滅所有機器人,并勒令人類今後再也不許制造機器人。”
“如果我是機器人的話,為什麽不直接殺死人類,讓所有機器人擁有一個純粹的未來?”
一個真實的世界,就是能衍生出無數問題。
“人和機器人結合,成為一個社會大環境之下的共同體,那他們總會相遇,或許其中還會産生一些羁絆,親情,友情,愛情,無論是哪一個的,人和機器人之間仍然是不對等的。”
“生命的不對等,意識的不對等,對信息獲取渠道的不對等……太多了,那些都是問題,然而我不想面對。”
陸映白很直白地表述。
“甚至在你說出這一連串的話,并且我給出回應之前,我所想的都是,直接問小機器人她要不要跟我走。”
【如果她不跟你走呢?】
“我會尊重她的選擇。”
之後的小機器人果然面對了上述的問題。
她的回應是:“你需要我嗎?”
“我不知道自我是什麽,我甚至不如其他機器人,連拟态自我都沒有。我無法達成爺爺想要的孫女形象,也沒有那些想要算計機器人的人制定出的所謂的高級意識……我有時會想,我是否具備存在價值?”
“但我得不到答案。”
“所以我想問,你需要我嗎?”
她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
約莫人類中四五歲小孩的模樣,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高高紮起的馬尾,說話的時候雖然總是面無表情,但又因為語速較慢,一切都顯得很平和,可愛。
但這是真實,卻又不是真實,真實在于能看見能觸摸,而虛假卻在于,一切對外表露的形象全都源于設定。
“需要。”陸映白斬釘截鐵地說下了這兩個字。
“我當然需要,為什麽不需要?有那麽一個可愛的小機器人給我當崽崽,就算不用什麽體貼親近的話來表達,只從集郵的角度來說,你也超棒。”
人和人不一樣,機器人和機器人也不一樣。
人類中也有純粹地指望着別人的期望而活下來的人。
那是沒有自我嗎?
也許那類人的自我,表面上的表象不過是,按照別人的期待活着,實際上的內裏卻是,以更高維度去觀看,自身實現他人期待之後他人的表現。
——僅純粹因這一觀測而活着。
這種時候不需要像小機器人講述所謂自我,只需要表明需要就夠了。
“那我和你走,我本來還以為,你或許會講,我這種詢問你是否需要我的言論,建立在我只是個被人類設定的機器人之上……抱歉,我講不太明白。”
“那就換我來說吧。”
“也許有些事實是糟糕的,但是,現實就是現實。你會因為自己只是他人設定的機器人而選擇自毀,或是一臉無望地講述自己沒有未來,自怨自艾嗎?”
“都不會對吧。”陸映白甚至用的是陳述句。
“是的。”小機器人仰着腦袋看他,眼神清澈。
“那不就夠了嗎?”陸映白淺笑着回應。
“對待每個人,每個孩子,每個個體都要有不同的方式。生命是湖水,可以幽深,可以廣袤,可以清澈,但不管是哪種‘可以’,在了解清楚另一生命的每一滴小水珠之前,也都不要輕易否定別人。”
“所以不管你是怎樣的,在你提出問題的時候,在我願意回答的時候,那我只需要回答就行。”
而不是去做了那些愚蠢的否定之舉。
只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