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東延才吃了沒兩口, 但這會兒卻是怎麽也吃不下去了。
道理他都懂,但他就是心裏頭不舒服。
“看來大哥并不是真心實意為了嘗一嘗我這小廚房裏的菜才來的。”許東延嘆了口氣,看向許致懷, 眼中滿是失望。
他還以為他大哥這個時候來, 能說些什麽, 原還是為了那檔子事。
“既然如此。”許東延說:“大哥還是早些離開吧。”
“這美味菜肴, 需得有人用心品味,才算是不浪費了制作的人的一番心意。”
“東延……”許致懷還想解釋些什麽。
但他自知理虧,又因為朝堂的那一檔子事,心裏頭對許東延也有些抱歉,此刻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反駁了。
“你不願我提, 那我不提了就是。”許致懷嘆了口氣, 拿起了手中的筷子。
許致懷真就不在開口,沉默着吃了起來。
但許東延此時又不知想到了什麽,遲遲沒有拿起自己的碗邊的筷子。
“大哥盡管吃,若是還有什麽需要的,可以喚人來。”許東延站起身:“我已吃不下了, 出去遛一遛,大哥請便。”
“東延。”許致懷下意識站起身想要挽留, 差點又要開口提及之前的事。
忽得想起許東延才剛剛說過不想聽,便又閉上了嘴巴。
眼看着許東延就要走出房門,許致懷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沖人說了句:“今日我回府後去瞧了瞧母親,瞧着精神了不少,聽了我說的事後,心裏頭有了個主意。”
“我今日來,其實便是為了這事。”許東延說:“我思來想去, 這事還是要和你商量過後再做決定才是。”
許東延原本要踏出房間的腳步一頓,四肢忽得有些僵硬起來。
他大哥竟是已經将這事說出去了。
許東延轉過身來,在燭光的映襯下,他那雙眼睛此刻顯得更加暗淡深沉。
“什麽主意?”許東延并不怎麽抱希望地問道。
“皇上膝下有一女,名清還,算一算如今也到了可以談親論嫁的時候。”許致懷說:“我此次進宮,曾聽皇上談起過。”
“這位公主很受皇上寵愛。”
“且聽宮中人談論,這位公主樣貌不凡,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性子溫順……”
許致懷回想着自己在宮中聽到的種種,一一告知許東延。
只是他還未說完,便被許東延不耐煩地打斷了。
“所以呢?”許東延冷冷問道。
絲毫看不出這人對許致懷口中的公主有半點興趣。
“所以……”許致懷忽然被打斷,一時間也有些發愣。
但他很快便調整過來,沖許東延說出了此次前來的目的:“若是你願意娶她,便是驸馬。”
“到時候你入朝為官,那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皇上和其他大臣自然無法阻攔。”
“只是到時候你便不是以許府的名義入朝為官,而是以驸馬的名義。”
許致懷說到這裏,悄悄看了一眼許東延臉上的表情。
“此事母親覺得甚好,只是我覺得此事事關東延你的婚姻大事,還是要問一下你的意見才是。”許致懷一口氣說完,下意識松了一口氣。
許東延站在原地聽完了許致懷的話,這全程他都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與态度。
“大哥,我只問一句。”許東延看向許致懷,眼中蘊含的深意令人看不透徹:“這主意,是大哥你想的,還是她主動提出來的?”
許致懷剛要開口回答,忽然對上許東延的眼神,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又吞了回去。
這問題說到底還不簡單?
大奶奶這幾日被氣得卧床不起,根本沒工夫去打聽什麽公主的事情。
更何況大奶奶整日待在許府,誠心禮佛,算是與許府外界隔離,又上哪裏去打聽這種事情?
而且她就算打聽,也該是為大公子打聽,而不是為了許東延。
所以這主意,便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是旁人提出來說與大奶奶聽的。
沉默了許久,許致懷說:“我也是為了你好,東延,你也該收一收你的性子,考慮一下往後的事情了。”
“莫要再任性下去了。”
“那公主我曾見過她一面,傳言不虛,是個不錯的姑娘。”許致懷又道。
許東延不知想到什麽,忽然笑出了聲,他沖着許致懷說道:“聽大哥的意思,是對那位名清還的公主很滿意了?”
許致懷見了他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便着急起來,下意識點頭說道:“那是自然,公主身世樣貌都是頂尖,說起來倒是我許家高攀了。”
“但只要東延你點頭,那別的問題便由我來解決。”
許東延搖了搖頭:“既然大哥這麽滿意,何不自己去當那個驸馬爺?”
“大哥比我要強上不少,到時候說出去應該也沒什麽人敢有異議才是。”許東延說:
“更何況這幾日大哥待在皇宮中,與皇上日日見面,想必皇上對大哥應當是十分滿意,這才讓大哥完好無損地回到了許家,瞧着還要比去之前更精神呢。”
許東延的話不知道哪裏戳到了許致懷,他忽然眼神躲閃起來,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這要還看不出什麽問題,那便是傻子了。
許東延很快便回憶起了剛才自己那番話中的重點,試探性地沖着許致懷說道:“難不成真如我所說,皇上看重了大哥,想要讓大哥當這個驸馬?”
此話一出,許致懷徹底偏開了視線,但嘴上仍然不承認:“自然不是。”
這麽顯而易見的問題,虧得他許東延想了這麽辦法,還兜了一個圈子才問出來。
他許家的孩子沒一個醜的,各個都是樣貌不凡。
許致懷模樣周正,眉宇間可見其面向不凡。
再加上他行為舉止溫和有禮,談吐不凡知書達理。
皇上看上這樣一個人,想讓他做自己的女婿,也是再正常不過。
只是許東延不明白,許致懷若是不願意,想辦法推了就是,為什麽非要扯上他?
想來皇上的想法并沒有什麽好法子可以輕易改變。
如果和皇上無關,那便是……
“難不成是那位名為清還的公主無意中與大哥相遇,一見鐘情?”許東延問。
許致懷一聽,明顯慌了神,就連反駁也忘了。
瞧着自家大哥的反應,許東延心中更加确定了剛才的猜測。
“怎麽,那位公主難道與傳聞正相反,是個面貌醜陋,性子粗鄙的人?”許東延問。
“自然不是。”許致懷脫口而出,正好坐實了許東延心中的猜測。
話都說到了這裏,他再怎麽解釋也是徒勞。
事到如今,他只好認命,如實說道:“公主和傳聞一般,不曾有異。”
“那是為何?”許東延又問。
“我與她……”許致懷猶豫了好一會兒,只說出這麽一句話來:“不合适。”
許東延被氣笑了:“大哥與她不合适,我便與她合适嗎?”
“素未謀面的兩個人,就這麽被莫名其妙地安排在了一起?”許東延說:“既解決了自己的問題,又順便将我的事也安排好了。大哥可真是好謀算。”
“看來我要學的還有很多啊。”許東延看了許致懷一眼。
許致懷此刻心虛得不得了,卻還不肯放棄,繼續勸說許東延:
“東延,我覺得你與公主二人性子剛好互補,你們若是見了面,定會覺得合适的。”
“只要公主那邊确定下來,認準了非你不嫁,那皇上便也說不得什麽。”
“到時候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你覺得,你以為。”許東延嘆了口氣:“大哥,這一切不過是你心裏頭的預想罷了,你可曾想過我們?”
“此事不必再多說,這件事我不同意,明日我會去找祖父講明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說到這裏,許東延停頓了一下,不知怎的,腦海裏忽然浮現出了一個人影。
忽然就想起了那個在桌子邊等候他回來一同用晚飯的姑娘。
“另外還有一事,我要與祖父好好說一說。”許東延說:“大哥莫要再費工夫,也莫要在暗地裏做些什麽了。”
許東延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踏出房門後還十分貼心地要替人将房門關上。
在關上之前,他看了一眼桌上再次放涼,還沒怎麽動過的菜肴,嘆了口氣:“大哥還是再吃些再走吧,若是吃不下,也可帶些回去。”
“若是愛吃,可直接去院子裏的小廚房帶幾個廚子回去,讓他們做,便不必來我這裏蹭飯了。”許東延說完,便關上了房門,離開了此處。
只留下許致懷一個人在房間中,與那一桌子菜面面相觑。
然而他剛走了沒兩步,便忽然想起。
他剛剛走出的是他自己的房間,而且他晚飯才吃了沒兩口,現如今肚子還空着。
現如今他的房間裏有個不速之客,他又要上哪兒去?
許東延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朝着江穗的房間走去。
只求那裏還有些剩飯殘羹能讓他填飽肚子。
許東延臉都快要貼到那房間門上,正豎着耳朵聽着裏面的動靜。
只是裏面雖亮着,卻沒有一點動靜傳出,很是奇怪。
人呢?
阿澤不是也被他打發了過來,怎麽不見人,也聽不見說話的聲音?
許東延正納悶着,忽然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公子,你怎麽在門口?這是在幹嘛呢?”阿澤問。
許東延被吓了一跳,因為距離房門太近,下意識推開了房門,徑直踏入房間,瞧見了坐在桌邊正在喝茶的江穗和那并未動過的一大桌子菜。
江穗瞧見許東延并不意外,只是有些驚訝于他出現的方式。
她趕忙站起身來,上前将人扶住,生怕對方一個不穩摔倒在地上。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怎麽不吃飯?”許東延先發制人。
阿澤笑了兩聲:“公子,這話應該我們問你,你剛剛趴在門上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