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被吊在牆上了。
不得不說,文府的配置可真是齊全,後院放着那麽大一個糧倉不說,地底下還搞了個刑訊逼供室……
昨兒李祯剛出去,我就被文太師逮了個正着。
幸運的是文太師之前從未見過我,我第一次上朝堂谏言的時候,他剛剛提出致仕,我倆完美錯過了唯一一次可能打照面的機會。
是以,一晚上的審問都集中在一個問題上:“你是誰?來這裏做什麽?”
不幸的自然是我遭了罪,雖然文府的家丁手段一般般,甚至還不及我呢,也沒有什麽恐怖的審問工具,但僅僅是被抽了兩鞭子,潑了幾盆冷水,也夠我受的了。
……沒辦法,越活越嬌氣了。
但我嘴硬程度還是很夠的,咬死了沒暴露我是誰。我甚至在想,如果後續真的被折磨慘了,就把鍋推給皇上吧,說我是他的密探什麽的……聽上去似乎還合理一點。
反正文太師對于皇上要搞死他這件事,不可能毫無準備。
我就這樣被關在地下室裏,雙手被鐵索吊着,身子靠在一面冰冷的石牆上,過了一晚上。
中途還在想,李祯應該不會蠢到盲目地來救我的地步,那樣可能我倆都搭進去了。
橫豎文太師都有造反的傾向了,還在意能不能搞死太子和太子妃麽?自己送上門的豈不是更好。
地下室裏瞧不見光,我并不知道外面什麽時辰了,只在迷迷糊糊間感覺過了許久。一直到我差不多快睡着了的時候,突然聽見樓梯裏有人的聲響,接着是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我眯起眼睛一看,走進來的是文府的管事。我昨兒見過的,就是他審問的我。
“睡得香嗎?該醒醒了。”他的語調陰森森的。
我不太想搭理他,便沒有動。
一盆水唰地朝我潑了過來,我渾身打了個激靈,緊跟着便感覺到了刺骨的疼痛。他們沒有用冷水,而是溫水裏化開了鹽,一盆溫熱的鹽水澆在我的傷口上,痛得我忍不住低低嘶出了聲。
“醒着呀?”那管事皮笑肉不笑道。
我大口地喘息着,卻依舊沒有回應他。
其實也還好。我本是騎兵,曾經從馬上摔下來,滾了好幾個圈,比這情形要嚴重許多。
只是大約是這兩年過得太過嬌氣了,居然遠不及當年能忍。
這個管事昨晚沒能從我口中撬出一個字來,被文太師當着我的面罵了好幾聲“廢物”,臨走前用充滿了恨意目光狠狠剜了我一眼。
如今過了一晚上,他倒是顯得平靜了許多,眯起眼睛對我道:“姑娘長一張這麽漂亮的臉蛋,被這般折磨,是不是有點兒可惜了?不如你考慮一下,把該說的都說了,然後跟我着我呀?我能保住你這條命。”
我不屑道:“麻煩你自己照照鏡子再說話。”
他陡然間被我這句話激怒了,對身邊的家丁道:“把她放下來!讓她搞清楚自己到底什麽處境!”
啧,他不會真的想對我做什麽吧?
雖然我現在渾身疼得慌,但也不過只是一些皮肉之苦,并未動及筋骨。更何況,一晚上沒吃東西,也沒有餓到前胸貼後背的地步。我粗略估計了一下,保留下來的力氣,廢了他問題不大。
就是直接在這裏廢了他好像不太好,我不是很想惹急了文府的人。堅持到李祯帶人來救我,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我相信他不會晚于今天來。
管事身邊的小随從把我懸着的手放了下來,我跌坐在地上,靜默着活動了一下手腕,還在思考到底要怎麽對待這兩個人。
恰在這時,又有一個人闖了進來。
“裘管事!有貴客來府上了,老爺讓你去前廳安排人伺候着!”
管事一聽,眉毛一揚,瞧了瞧來人,又瞧了瞧我,最後對我啐道:“呸!便宜你了!”
我厭惡地皺起了眉,不動聲色地往後又靠了靠。
管事的跟着這個來報信的小厮走了,我又一個人被關在了這間地下室裏。
我開始認真思考該怎麽離開。是下次這個裘管事來的時候,我給他打暈了再跑,還是和他周旋,等着李祯來救。
我只是擔心,李祯不曉得我被關在哪兒,找不到我。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之後,我又聽見了樓梯道裏傳來了腳步聲。
……這個裘管事又回來了?這麽快麽?
因這次來的人沒有點燈,這黑黢黢的地下室裏又連個窗戶都沒有,導致我視力再好也沒法看清來人,只能依靠聽覺去分辨。
這個人沒有拿鑰匙開鎖。
他似乎在用一個小鐵絲,在鎖芯裏搗着。
搗了一小會兒,咔噠一聲,鎖開了。
“娘娘?”一個女聲。
我一愣:“誰?”
“是我,越琳琅。”
我一驚,随即反應過來。
越琳琅是我送入肅王府的人,現在是肅王的侍妾,在肅王向國庫賠了十萬兩後,随肅王回到了洪州封地。據甘琴說,越琳琅頗受寵愛,也會定期悄悄地飛鴿傳書回來,寫明肅王府動向。
此事我從頭到尾都未瞞着李祯過。故而李祯是知道越琳琅這個人的。
我和她許多個月未見,此時又看不見她的樣貌,自然也未能第一時間聽出她的聲音了。
但只是稍加思索,我便明白了:“外面的貴人是誰?是太子麽?”
越琳琅道:“是。太子殿下說,他替父皇帶來了給文太師準備的賞賜,因而專程跑來了文府。現下文太師正在前廳接見他。我是跟着太子殿下來的,在這府裏找了許久,才找到此處,請娘娘恕罪。”
“已經很快了。”我道。
從裘管事離開到越琳琅出現,根據我的感知,也不過就半個時辰左右。
快得都讓我驚訝。
要知道,剛剛我還在擔心李祯找不到我怎麽辦。
越琳琅架起了我,扶着我往前走,邊走邊道:“殿下讓我帶娘娘偷偷離開,他随後再出城和娘娘彙合。洪城已是危險之地,娘娘不宜久留。”
我“嗯”了一聲,終于感覺身上松快了些。疼還是依舊疼,但一直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終于又回落了一些。
我被越琳琅扶着走上臺階,一步步走回了地面,一路上竟然一個家丁都沒有碰見。
越琳琅對我道:“文府仆從并不多,此時太子殿下親自來了,他們都在前院伺候着,後院便沒什麽人,咱們走快些,否則他們回來了,便走不掉了。”
我點點頭。忍着疼痛,跟上越琳琅的步伐。
我們依舊是從後院翻牆出去的。
一匹馬,被她拴在了離文府後院一裏地的樹林裏。
她扶我上馬,策馬往城外奔。
只是剛出了城,我便覺得不對勁兒:“為什麽是這個方向?”
我和李祯就算是後續彙合,也得是往北走才對,因金陵在北邊,我們是一路南下來的洪州。
但越琳琅策馬帶我走的這條路,卻是接着南下的。再往南,便是粵地了。
“殿下說,往北邊走比較危險,而且路途遙遠,不如先送您回廣府,離得還近一些。”
“……”
我從後用手肘猛得勒住了她的脖子,她驚得勒缰繩,馬又跟着一驚,揚起了前蹄,直接把我倆甩了下去。
翻滾下來的瞬間,我倆都吃痛得很,但我還是不肯放開她,兇狠地問道:“說!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越琳琅還是這個越琳琅,不是誰易容而成的。別人像易容出她這副絕色的容貌也不容易。
但我先前認識的越琳琅,和甘琴一樣自稱“小人”,平日裏喊我“小姐”,只對我一個人忠心,便連李祯都不是她們效忠的對象。
可是此時的越琳琅,卻句句都是“殿下說”,而且我問一句才說一句,從來沒有主動把逃跑的策略說完過。
這肯定有問題!
我勒得她不停地咳嗽,卻還是斷斷續續地對我道:“娘娘覺得……咳咳……自己還能……咳咳……跑得掉麽!”
洪州城郊的樹林裏,原本隐沒着的身影,先下全部都冒了出來。
——有将近十個人。
我差點兒一口氣上不來,卻還是用僅存的理智,惡狠狠得對越琳琅道:“若我今天死在這裏,你也別想活着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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