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被放在櫃臺上,是護士站的座機電話。
他将電話拿起,放到耳邊。
電話那頭傳來鐘向虎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聶讓,你是不是嫌自己現在活得太好了,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不跟我商量?”
“來不及”,聶讓的語氣很清淡。
“你還真敢跟人走,萬一回不來呢?”鐘向虎聲音又高了幾分,最後深深嘆氣,“你想辦法甩掉尾巴,來我這一趟。”
“嗯”,聶讓應下了。
挂了電話之後,聶讓回去交代了母親幾句,然後從醫院後門走了。
再一次到那個破老樓房的時候,這次屋子裏就鐘向虎一個人,小甲還沒出來呢。
看到聶讓的時候,鐘向虎深深看他,看得聶讓都不自在了,他倒是學了小甲的樣,自己就去拿了瓶飲料喝。
剛将飲料從冰箱拿出,鐘向虎的手從後面伸過,砰的将冰箱門關上了。
聶讓轉頭看他,目光磊落。
“聶讓,我一開始跟你說的是,讓你幫忙帶小甲進去,我可沒說讓你自己淌這趟渾水。”
聶讓看着他,沒說話,将飲料擰開了,然後仰頭咕嚕咕嚕喝了。
喝了一大口,聶讓将飲料放下,然後目光灼灼看着鐘向虎。
鐘向虎深吸一口氣,蹙眉看他,顯得無奈,“你真想去啊?”
“這不是過家家,搞不好會沒命的,你要是死了,可連烈士都算不上。”
“我死了,照顧我媽嗎?”聶讓看他,問得輕描淡寫。
“你……”鐘向虎看他,擡了擡手,然後又不輕不重的捧上他的臉,“你這麽多年,倔強是一點沒變啊。”
當年父母離婚,他母親沒立場給他出具諒解書,他死不認錯,就不低頭。
“不要自作主張,要聽話,聽命令”,鐘向虎拍了拍他的臉,“知道什麽叫命令吧,你高考前可是背過滾瓜爛熟的。”
聶讓點頭,然後就鐘向虎的手從臉上拉下,“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以前的事,我有錯,我認,現在,并不是你在拖累我,我自己願意,我如果什麽都不做,這輩子也不會過得更好。”
既然已經是爛泥,能堵哪裏堵哪裏。
鐘向虎看着他,哭笑不得,又擡手捧上他的臉,這回還用力捏了捏,“你說你當初認個錯,你那死鬼老爸也不會寧願斷絕關系都要把你告到底啊,真可惜。”
是真可惜,聶讓要沒有案底,現在能穿警服站在他身邊。
“對了,你那女朋友?”鐘向虎突然想起,聶讓可是有女朋友,跟他不一樣,孤家寡人一個。
“分手了”,聶讓回答得清淡,将鐘向虎手拍開,“我剛被林猛打,你能不碰我臉嗎?”
看鐘向虎看他,眼神微妙,聶讓又自己加了一句,“跟你沒關系,她爸媽本身就看不上我。”
聶讓也不是完全為了幫鐘向虎才分手,分手是必然,江亦歡父母那關就過不去。
當然,這個過程江亦歡肯定會痛苦,聶讓能感覺到江亦歡對他的愛,有多愛就有多疼。
江亦歡确實挺疼的,回到家之後就把自己關在家裏好幾天,她覺得自己好像生了一場病,有可能會病死掉,但熬過去也許就會好。
掙紮痛苦了好幾天,江亦歡覺得自己應該還能再站起來。
人生還長着呢,為了一個不珍惜自己的人沒必要。
她約了範容容吃飯,也算是跟她做一個告別,她想暫時離開這個城市。
因為聶讓在這,因為在這個城市裏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找聶讓,不去想聶讓,而她又恰巧真的知道幾個地方聶讓大概會在哪,怕自己不死心,丢人,所以她必須把自己這份控制不住的瘋狂心跳給強制的關閉上。
可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但江亦歡覺得自己可以做到,畢竟未來還很長。
工作室那邊跟合作夥伴打了招呼,可以就這樣算是修長久的假,也可以把她的那份股給退出來,她都接受,怎麽方便怎麽來,她現在只一心想逃離。
她想回她父母那裏去陪他們一段時間,跟她父母鬧得這麽不愉快,好幾次了,還都是她父母向她妥協,到了現在她要是再不低頭,她可能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愛情沒有了,親情怕是也保不住了。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父母說的是對的,不過在對的道理也沒法堅決過她想要愛一個人的決心,其實她不是被父母勸服了,也不是像父母妥協,而是她自己死心了。
跟範容容一起吃飯,又一起去喝了酒,喝得天昏地暗,也吐得天昏地暗。
範容容雖然舍不得,但也尊嚴她的選擇。
醉酒之後昏天暗地睡了一覺,醒來之後,江亦歡頂着頭疼開始買票,收拾東西,收拾自己的東西,也收拾聶讓留在她這裏的東西。
不清不知道,一清吓一跳,關于聶讓的各種東西還挺多的。
她将聶讓的東西都清出來了,然後給季末打了個電話,讓他來拿一下。
她不想把東西留家裏,給季末拿走,至于怎麽處理,那跟她沒有任何的關系了,就跟聶讓這個人跟她也不再有關系一樣。
季末倒是來得很快,江亦歡将自己的行李箱收好的時候,他就到了。
敲了門,進門的時候看着江亦歡的行李箱,他有些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愧疚,雖然聶讓的渣讓他始料未及,但總覺得這麽快走到今天這一步,可自己也有關系。
“拿走吧”,江亦歡看起來好像已經又活過來了,說話時候很幹脆的揚下巴瞟了一眼桌上的小紙箱子,裏面都是聶讓的東西,亂七八糟的,小的打火機,大到外套,江亦歡都塞進去了。
季末走過去将紙盒抱起,還挺重,他看向江亦歡,開口,“讓哥這幾天也沒回家。”
聶讓這幾天也消失了,根本沒回去,季末也不知道他在哪,幹嘛去了。
“別……”江亦歡失笑着趕緊制止了他,“別跟我說這些,跟我沒關系了,他愛哪浪就哪浪。”
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