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焱奪三
那道陰影緩緩俯下身,靠近他,再加上這是在地牢裏,那人的面容模模糊糊,活像是個惡鬼。
赤焱歡拿着鞭子挑起他的下巴,“你還真是傻啊,說什麽你都信。”
鞭子上的刺刺破了刺焱奪的皮膚,在他下巴上又多了一道血痕。
赤焱奪眼裏帶着諷刺,
“你娘早就死了,按理來說你應該叫我一聲姑姑。”
赤焱奪臉上血色盡失。
他怎麽都沒有想到會是這麽一回事。
他呼吸急促,質問道:“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說讓我聽你的話,給哥哥續命,你還說你是我……”
赤焱奪一時說不出話來,這些信息砸的他頭腦發暈。
赤焱歡又是一鞭子下去,“那當然是騙你的了。”
她一點點将殘忍的真相撕開。
“我那廢物哥哥用你換了他百年無憂,要不然我怎麽能容忍他還待在落花門呢”
赤焱奪眼裏都是恨意。
“你……”
秦玉書在一旁看的清楚,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幹涉他們的因果。
她只想弄明白一個真相。
或者說除了莫雲兒,她也不在乎誰的死亡。
“沒想到你這個賤種還敢跑回來,怎麽沒把你凍死,丢在極寒之地都能跑回來。”
赤炎歡越說越生氣,她許是覺得不解氣,直接擡起鞭子狠狠一抽。
她臉上十分猙獰,“賤種,誰讓你活着的,還入了破虛宗主妹妹的眼。”
鞭子死死勒住赤焱奪的脖子。
“你不會想着這樣就爬到我安兒頭上了吧。想都不要想,給你一個選擇,将你身上的那個印交出來。”
赤炎奪脖子上被勒的死死的,根本喘不過氣來,他覺得自己要死在這裏了。
赤焱歡現在也沒真想殺他,還不到時候,她松了鞭子,又踹了他一腳。
赤焱奪抱住自己緊緊縮在一個角落裏,沒有什麽聲息。
他就像是一個發了黴的蘑菇,同這牢籠長在了一起。
或許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一個人了。
他從出生就沒有見過陽光,他原本以為都是這樣的。
都是這樣的。
可是那天他恍惚醒來卻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冰冷的,白色的,他不知道那是什麽。
他只知道自己被抛棄了。
原來不是只有黑色啊
或許死在一片光亮裏,就是他最好的歸宿了。
可是他沒死。
他遇見了神明。
他有了師父。
他有了生命。
赤炎奪腦海裏閃過幾道畫面,是他抓住最後一道光點,他咬着牙,倔強道:“我不會給你的。”
他說的實在是太小聲,以至于赤炎歡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你說什麽?”
“我說,”他擡起眼睛來,臉上多了抹堅韌,這是他第一次直面這個女人。
“我不會把靈印給你的,這是師父給我的!”
“哈哈哈哈,你該不會覺得你能擋的了我吧。”
赤焱歡直接甩了一鞭子到赤焱奪身上,“敬酒不吃吃罰酒,都是你自找的。”
她拿走了赤焱奪的靈印,還讓赤焱安取代了他。
她的安兒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她都能給他搞來。
何況是一個賤種身上的靈印。
他怎麽配?
那可是莫雲兒的徒弟,她的哥哥可是現在的天下第一人。
一人獨成一宗之主。
這樣好的前程該是她安兒的。
十日了,人一動不動。
秦玉書看着渾身是血的赤焱奪不禁也有些懷疑。
他到底是不是還活着。
不知道等了多少天,地牢裏傳來一聲震動,原本地牢的門被人踹開,連帶着門前的石頭都塌下去一半。
莫雲兒滿身煞氣的闖了進來。
赤焱奪明明已經失去了意識,這時候也不知道哪裏來的意念,居然手指向前伸了伸。
似乎是用盡了生的力氣。
“師父。”
“是我,我來了。”
莫雲兒摸了摸赤焱奪的腦袋,發現小孩燒的不成樣子,趕緊喂了一顆丹藥。
“莫姑娘,這都是誤會……”
赤焱歡在後面臉色難看。
莫雲兒冷笑一聲,“誤會?我可不管什麽誤不誤會,這事沒完。”
她說完急沖沖的抱着人走了。
走之前為了洩憤,還将地牢給毀了。
赤焱奪傷的不輕,一直昏昏沉沉的。
這應該是他的劫。
赤焱奪病好了,但也更為沉默了,但是卻極為依賴莫雲兒。
莫雲兒有些自責,“都怪我太忙了,放你一個人在家。”
赤焱奪看着她,堅定道:“師父在哪,我在哪。”
“好。”
赤焱奪的确是天賦驚人,莫雲兒教什麽,他會什麽。
這天莫雲兒心血來潮教了他兩道符紙,赤焱奪只看了眼便學會了。
秦玉書站在陰影裏靠在樹旁,也學會了。
山谷裏的風飄飄蕩蕩,莫雲兒給赤焱奪帶了糖,她倒是把孩子養的極好。
她把手放到赤焱奪的另一半臉上,伸出點靈力将那點凍傷治好。
“赤焱這個姓氏不好,給你換個名字。”
赤焱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莫雲兒,扭捏了下,“我想姓莫。”
“姓莫?想跟我姓啊。”
莫雲兒将手移開,露出來赤焱奪的臉,她把他臉上養出來些肉,不再像剛見那瘦的像杆的小孩了。
秦玉書一怔,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但緊接着下一秒,莫雲兒便道:“磨難皆消,取個諧音字。”
秦玉書站在原地,看着前面兩人。
“簫,你以後就叫簫奪。”
轟,往日記憶在腦海裏呼嘯而過。
那雙一模一樣的眼睛,她早就該想到的。
那只陣法繁複的隐息镯子,她也該想到的。
他費盡心思的想要跟師尊重逢,也只不過等來了她這個贗品而已。
原來是這樣。
原來二魔主就待在她身邊,她就呢,簫奪這個人她以往見時總覺得他有些奇怪。
現在一切都有了解釋。
轉眼間匆匆幾年過去,簫奪完全變了副模樣,秦玉書看見了他原原本本的樣子。
就是簫奪。
他已是少年模樣,是被莫雲兒養的活潑開朗的天才少年公子,溫和多禮,實力強勁。
每次試煉遇到的女修多的是一見傾心。
但秦玉書知道這只是表面,或許這是莫雲兒期待他長成這樣,他邊按着長了。
莫雲兒是不同的。
秦玉書知道簫奪的少年心思,他的情感在十歲那年的地牢裏初見苗頭,又在這幾年的相處裏瘋狂生長愈演愈烈。
那些茂盛的草木在他心裏成了繭,裏面包裹住了一個人。
誰也不能進去。
那些肆意灑脫全是給莫雲兒的,旁人看到的只是帶着溫潤有禮的面具。
秦玉書看得到他的陰暗面。
不知道是什麽比試,各路的天才都聚集在了無妄宗。
莫雲兒帶着簫奪去了給破虛劍準備的位置,就坐在莫乘風的旁邊。
“這位就是莫姑娘的的徒弟了吧,真實人中龍鳳。”
簫奪站在莫雲兒身後,謙遜笑笑。
他周圍站着的都是破虛宗的弟子,這些年他跟莫雲兒形影不離,破虛宗簡直就是他第二個家。
莫乘風倒是給了他肯定,“是啊,這孩子是不錯。”
莫雲兒倒是沒說胡,拿起一塊梨花酥放到了嘴裏。
雲水門來了。
秦玉書順着聲音向後看去。
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雲藏月?還是雲藏風。
他倆長的一樣,秦玉書分不清。
“雲門主到了。”
那就是雲藏月了。
雲藏月身上有一股溫潤的氣質,讓人感覺如春風拂面,又是贏得了一陣誇贊。
他直接走到了莫愁乘風另一邊,笑了笑,“莫大哥,雲兒妹妹。”
莫乘風點了點頭,兩人寒暄了幾句。
莫雲兒無聊的用手指捏着茶盞玩,“就你排場大,怎麽來的這麽晚?”
“門裏有事耽擱了。”
莫乘風低頭說了句,“雲兒,莫要胡鬧。”
莫雲兒撇了撇嘴,又不說話裏。
“沒事,我還不知道她,心直口快。”
莫雲兒回怼道:“就你話多?”
秦玉書慢慢理着幾人的關系,莫家兄妹的師父跟雲水門主是摯交,幾個人算是一塊長大。
但是這裏面沒有雲藏風,秦玉書将目光放到雲藏月身上,這個人她看不太透,也很危險。
就在這時,那邊比試也出了結果,不知道是那個宗的弟子贏了,歡呼聲一片。
簫奪看了看,上前一步,“師父,我下去搶個彩頭回來。”
說完簫奪一個縱身飛了下去。
破虛宗身後的弟子或羨慕或崇拜。
“看啊看啊,那是簫師兄。”
“簫師兄上去了,我看這局肯定是簫師兄贏。”
“那還用說。”
莫雲兒拿出一個靈芥放到桌面上,“打個賭吧,我賭我徒弟贏。”
雲藏月拿指節扣了下桌子,“那裏面可都是各宗的天才。”
“那我徒弟也一定會一舉奪魁。”莫雲絲毫不擔心,“看着吧,贏了你們雲水門的藏書我随便挑。”
“那要是你輸了呢?”
莫雲兒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嫌棄道:“我不會輸。”
簫奪贏了,而且是贏得漂亮。
周圍人臉上神色各異,但還是上前來跟莫雲兒賀喜。
一波一波人走過,簫奪來到莫雲兒面前,将彩頭遞了上去,像一只邀功的小狗。
“師父。”
莫雲兒一臉疑惑,“嗯?給我做什麽?”
“我的不就是師父的。”
莫雲兒一笑收了下來,摸了下簫奪的腦袋,“好!”
她站起身,将桌上的靈芥收了回來,向前走了兩步,又扭過頭來。
“雲大門主,你輸了,記得給我書。”
“只要陣法的,三日後清幽谷,記得給。”
雲藏月應了一聲,看着師徒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
秦玉書正要上前一步,突然看到雲藏月似乎看了她一眼。
她立馬停在原地,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