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記·晏然傳第 18 章 ~~~(15)

第 18 章 ~~~(15)

第五章~~~ (15)

又在側間小坐了一會兒,暗自思索着她和莊聆的話,片刻後起身往主殿去,一邊踏進殿中一邊不住地抱怨:“也不知是怎麽回事,那側間壺中竟沒有熱水,茶葉都放好了也只得擱下……”目光瞟過案上的三盞茶,我的話語陡然滞住,略覺奇怪地愣了一愣。

衛才人讪笑一聲忙向我福身賠罪:“臣妾适才出去透氣,進來時見宮女正要端茶進來,怕不合口味就擅自去重新沏了。不知娘娘也要奉茶,也不曾吩咐她們再添水,娘娘恕罪。”

她果真心思機敏,一番話既讓三人了解了她對茶水的用心,又為長寧宮的宮娥免了麻煩。我心有贊許,面上仍作不快道:“枉我尋了這一大圈。”

肅悅大長公主抿一口茶,含笑道:“适才我還道這茶是寧容華備的、讓衛才人端進來罷了。容華在宮中多年,熟知我們喜好,這位衛才人我連看着都面生,怎麽也這麽清楚?”

衛才人淺淺欠身,溫柔笑答:“是容華娘娘教導得好。每每問安之時,容華娘娘時常說些帝太後、大長公主的喜惡,臣妾唯恐日後有失,就多了個心眼,記下了。”她語聲低緩謙恭,軟糯糯得很是好聽,大長公主與帝太後皆面露欣喜,她頓了一頓,續道,“至于陛下的喜惡,臣妾平日裏多留些心,總能知道的。”

宏晅單手執着茶盞,又飲了一口,道:“從來不知你有這份心。”

衛才人抿唇一笑:“從前寧容華娘娘不在簌淵宮,臣妾總有這份心也沒處去問這些、沒法盡這份心。”

她時時不忘提我一句,大有示好之意,我自然明白。當場并不多言,任由他們一問一答,讓她占盡風頭。簌淵宮裏,既然我是主位,就不能容瑤妃的人太稱心如意。

睦才人上前向帝太後福了一福:“太後,衛才人如此孝順,前陣子大封六宮之時也不曾得些什麽。臣妾比她愚鈍多了反倒得賜了個封號,實在慚愧。如今趕着新年,臣妾想為衛妹妹求個恩典,求太後賜個封號下來。”

我和莊聆相視一望,神色都是一凜。睦才人果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愚鈍”,她大抵知道這茶到底是怎麽回事,才也要這樣同衛才人示好一番,不讓我這人心收得太過順利。

她有這心思,卻做得小氣。倒也在情理之中,如若衛才人晉了位仍歸于我,生生地壓她一頭,她就得不償失了。求個封號,點到為止。

我福□去,笑意端莊得體:“太後、陛下,臣妾倒覺得,去年選家人子之後,宮中嫔妃一下子增了不少,心思如此細致的卻不見一二。晉位賜封、曉谕六宮,才可讓旁人都學着,知道該想些什麽、不該想些什麽,日日總想着動些歪心思、想着如何攀高枝兒的風氣該減一減。”

帝太後點點頭,笑道:“既然宮中主位也是這個意思,就位晉美人吧。”衛淩秋連忙伏地拜謝,帝太後又道:“封號麽,便用‘良’字,溫良賢淑,也合你這般。”

“謝太後。”良美人複又謝了次恩才起身,我淺笑着望向睦才人不語,也不知正在長樂宮中陪伴皇太後的瑤妃聽聞了此事會是怎樣的反應。

在皇後到長寧宮時已是新一年的子時了,她忙不疊地向帝太後陪了不是又拜了年,我們也向她道了新年安好,就一并叩頭告退。

今天宏晅必定是會去長秋宮了,我本也疲憊,正好不必等他,踏踏實實地歇下了。

元月一日清早,向皇後問了安,回到明玉殿剛用完早膳,雲溪進來禀說:“良美人求見。”我理一理妝容笑迎了出去:“昨兒個妹妹晉封,正說着要讓婉然備禮給妹妹道喜去,妹妹倒先來了。”

“托姐姐的福才得晉位份,又哪敢勞姐姐道喜。”她盈盈一福,“多謝姐姐。”

我牽過她的手請她坐下,銜着笑說:“不必謝我,是你心思機敏,昨日話說得聰明。”擡眼向門外一撇,又言,“若真要謝晉位的事,你該去謝睦姐姐。”

“此時姐姐就不必再拿話試我了。既是倚仗着姐姐得以晉封,臣妾自知要感恩。”她執起茶杯,吹了兩口熱氣道,“這事到底是得了誰的好臣妾明白。睦姐姐她若真有這樣的心思,我又何至于昨日才晉封呢?”

我小睇着她,半分不掩飾探究之意:“願聞其詳。”

“姐姐別瞧她那副似是木讷的樣子,心思多着呢。實不相瞞,我們這一次進宮的家人子裏,誰不知瑤妃娘娘寵冠六宮、又有幾個不想巴結?偏就讓她成了。”她粉唇微一抿茶,輕輕笑着,“你說,她得廢多少心思?”

“能巴結瑤妃娘娘是一番心思,能得陛下垂憐又是一番心思。”我微微凝神,眉頭輕蹙,“她在妹妹身上,大概也不是沒動過‘心思’吧?”

她神色微凜,猶是微笑着:“不然臣妾何至于如此不忿?起初也是信了她那副樣子,真拿她當好姐姐看。後來馮穆華得寵之後忽然讓皇後娘娘下旨禁足,我心覺有異教人暗中查了,才知是她使了絆,這才對她多了防心。後來她大概也是有所察覺了,知是不能再與我為友,争寵也就不留什麽情面。陛下來看我時都讓她變着法子硬生生請走好幾回。”

“馮穆華?”我認真想了想,才道,“與你們一同入宮的馮雲安麽?”

“就是她。到現在還禁着足,就在欣瑩閣。”良美人低頭沉思着一數算,“都一年多了。原因也不知,總之是皇後娘娘傳了去,過了大半天才回來,回來後就沒再出來過。”

我一思,即道:“你帶我去看看,總不能關她一輩子。”

良美人帶着我左拐右拐,一直走到簌淵宮最篇的一處,停住腳步擡頭望一望:“就是這兒了。”

值守的宮人向我們一行禮,猶豫着道:“娘娘……馮氏她禁着足……”

“我是簌淵宮主位也進不得嗎?”随居宮嫔即便禁足,只要不是太大的錯處,宮中主位還是可前去探望的。那宦官一揖,回道:“不是進不得,只是她近來有些……”他擡一擡眼,支支吾吾道,“臣是擔心……”

我心裏猜到七八分,不願同他多費口舌,徑自推了門進去,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

這并不是馮雲安遭幽禁前的住處,大概在她被關在前這裏就已經許久無人居住了,廊前的立柱掉了大半,連牆壁都顯得格外斑駁。一個宮女在廊下側卧着打盹,我向林晉遞了個眼色,林晉上前推了推她讓她醒過來,問她:“姑娘,馮氏呢?”

那小丫頭也就十三四歲的模樣,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朝西廂房指了指:“在裏面。”說罷看林晉要走,又補上一句,“大人小心些。”

林晉一愣,望了我一眼,問她:“她瘋了?”

“那倒沒有。”小宮女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就是脾氣差得很,會打人……算了算了,奴婢帶大人去吧。”她說着轉過身要往西廂房那面走,剛一提步猛然瞅見了我們,驀地跪下:“容華娘娘、美人娘子……”

我微笑:“起來回話。”

“諾,謝娘娘。”她站起身,頭埋得很低,我問她叫什麽名字,她回說,“奴婢珠蘭。”

我又問:“這兒就你一個人?”

她點一點頭:“是。自從娘子被禁了足,身邊就只留了奴婢一人。”

我見慣了頂紅踩白的事,莫說禁足逾一年,就是失寵久了,宮人也難免不恭不敬的。方才門口那宦官也是一口一個“馮氏”地稱呼她,珠蘭卻仍叫她“娘子”,我略覺疑惑,笑道:“一年多了,拖累着你也沒好去處,你倒還忠心。”

珠蘭欠身答道:“奴婢是娘子從府裏帶進宮的,自小就跟着。”

我了然,望向西廂房的房門,正色道:“去請你們娘子出來,本宮要見她。”

珠蘭忙應了聲“諾”,快步過去在房門上叩了一叩才推門進去。我在外面靜等着,過了片刻,卻聽裏面傳來尖銳的斥罵聲:“什麽有娘娘召見!還不是你不耐待在這裏尋了新主了!滾!”

我眉頭一蹙,一壁提了步進去一壁不悅地悠悠道:“穆華娘子好大的脾氣,本宮來看看娘子,娘子你這是讓誰滾呢?”

馮雲安一怔,定睛打量我一番:“你……晏尚儀?”

良美人在旁斂眉生硬道:“馮姐姐,這是簌淵宮主位,寧容華娘娘。”

作者有話要說:_(:з」∠)_當你們看到這章更新的時候阿簫估計還不在家……于是這是高科技發布……【遠目江山】好吧我只是賣個萌……

052.花朝

見珠蘭跪在一旁捂着臉頰,我不再理會馮雲安,信步過去撥開她捂着臉的手,便見臉上幾道指痕隐隐滲着血,馮雲安剛才竟是動手了。

目光淡淡地自馮雲安面上劃過,我向婉然道:“你帶她上藥去,挑好藥用,萬不能留了疤。”

婉然垂首一福,去牽珠蘭的手,珠蘭卻擡起頭,怯怯地望着我:“娘娘,娘子不是有意冒犯您……”

我淺一颌首,寬慰她說:“本宮不是來難為她的,你放心去。”.

婉然帶着珠蘭離開,林晉也躬身退出去阖好門守在外面,我自顧自地悠然坐下,看也不看她,徐徐說道:“不是早不來看你,本宮是剛聽說你禁足在此。你記性不錯,還記得本宮是當初的晏尚儀,本宮也是記得你的,記得你當初性子尤為溫婉。”我睨她一眼,輕嘆道,“禁足的日子久了,性子也變了?”

“你到底來幹什麽?”她絲毫不和善,也沒有對主位的尊敬,氣勢洶洶地質問,“你是來看我笑話的還是替張安骅那賤|人來了斷我的!”

“看來你知道仇家是誰。”我端詳着她,一笑,“其實本宮和睦才人,哦,就是張安骅,暫且無冤無仇,不過日後必是互不相容之勢。本宮不像你們這些初入宮闱的家人子,本宮是看着這些長大的,知道怎麽才能活下去,知道日後會為敵的,就必定會先一步絕後患。”

她猙獰的神色緩和了些許,語氣仍舊不善:“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麽!我已經被禁足了,我現在什麽都沒有。”

我踱着步子到她面前,素手取下髻上一支金質發釵,想為她簪在她毫無點綴的發髻上,卻被她伸手我下。我微凝眉松開了手:“本宮只是想問娘子一句,娘子你是打算和本宮除了她,還是要在這裏繼續瘋癫下去、讓本宮替你報這個仇?”.

那日我沒有得到她的答案,她因為信任睦才人而備算計,讓她再輕易信我,太難了。回到明玉殿,珠蘭進來謝了恩告退,婉然滿帶不解地問我:“姐姐和那馮穆華從前也算不得相識,何必幫她?”

“幫她?我哪有那閑工夫,我這是幫自己呢。”我啧一啧嘴,嘆道,“也難為她被關了這麽久還沒死沒瘋,這心智也值得佩服。她那麽恨睦才人,若給她個機會,她會盡全力除掉她的,我會省去很多事情。”

“姐姐你……”婉然吃了一驚,退了半步,低頭道,“姐姐從來不會去動無冤無仇的人。”

“是,那是從前。”我苦笑着,在袖中握住了她的手,“從前都是以退為進,最多只是一報還一報。可你看愉妃,她誰也沒得罪過,就這樣死得不明不白,我斷不能像她那樣。所以,但凡會害我的,我必先除之,為了我自己,也為了元沂。”其實這明明是我一早就知道的道理,宮中掙紮無非就是去害別人或是等別人害了自己再還擊回去。從前,我一直是後面一種。愉妃的死提醒了我,有時被人害了,是無力再還擊回去的;有時想要活着,就必須快對方一步。

斬草須除根,方能高枕無憂。

可因為元沂,我到底還是怕的,我怕一步有失将自己陪進去,所以這樣的事,自是讓別人替我來做更加保險。

或者,就算我要親手去做什麽,也需要有人替我擋箭.

上元節前,姜述任平西将軍,帶三十萬大軍拔營,兵指靳傾。不出一月,卻敗戰連連,兵力折損不多卻士氣大減。三日後,禦史大夫趙恒上書言:“姜述無帶兵之能,敗戰累累,以致士氣磋跎、國威淪喪,請陛下另則良将前往,助靳傾多困。”

據說宏晅提筆朱批七字:着令征西将軍往。

這些,我是從莊聆那裏聽說的。

在去年大勝靳傾之後,大燕又一次吃了敗仗。宏晅沒有顯現太多不快,我侍奉時卻難免忐忑,時時觀察着他的神色。他終于被我看得不自在了,擱下筆道:“別緊張了,朕沒事。”

口氣輕松,不帶分毫的不悅,我奇道:“姜述吃了敗仗,陛下當真一點不計較麽?”

“早知他勝不了,有什麽可計較?”他随手撂下那本折子,道,“朕倒要看看姜家這次還有什麽本事握着兵權。”

我一時大怔:“陛下您……您是……”是為了收回姜家兵權才故意走這一步?我适時忍下了後面的話,幹政之語,說不得。

宏晅卻毫不在意,明快說到:“是,為了兵權。不妨告訴你,靳傾左賢王叛亂,就是姜家挑唆的,他們覺得朕不會知道不要緊、覺得戰事一起朕必須倚重姜家也無礙,卻不看看姜述是不是姜貅那樣的将才。”

我這才知道,原來他的眼線早就布下了,否則依姜家那樣謹慎的行事作風,哪會讓他查到這些?只是姜家,也已亂了方寸了。

風光而去的姜述,在霍寧到達後不久被押回錦都,沒有封侯,更娶不了朵颀公主,直接下獄問罪。那天我也是在成舒殿的,鄭褚進來禀說左相姜麒求見,宏晅神色淡泊地丢回去兩個字:“不見。”

過了一會兒,鄭褚又進來說:“韻淑儀求見。”宏晅丢回去了同樣的兩個字:“不見。”

我偏過頭,看到朱紅大門外遠遠候着的那個窈窕身影。家人獲罪的滋味,可算是輪到姜家人嘗一嘗了。

宏晅沒有急着開口收回兵權,就這麽拖着,由着負責辦案的官員慢慢審問、定罪,一天又一天。第八日,閉門休養許久的大将軍上了一道折子,言道自己年事已高、又身負重傷,不宜再帶兵出征,自請回鄉養老。

與這道折子一同送來的,還有一只木匣子,被一個軍士拖着,周圍還有八人護着。宏晅的視線掃過那只匣子,淡然一笑,提筆書下一個大字:準。

軍士将匣子呈上,行禮告退。宏晅取過那匣子,凝起的笑意看上去極是莫測,他端詳那盒子許久,但始終沒有打開,最後又放回案頭。

他這樣的神色與舉動,這麽多年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顯是完成了一件心中盤旋已久的大事。我終是忍不住好奇問他:“陛下,那裏面是什麽?”

他笑睇我一眼,答說:“虎符。”

原是如此!虎符乃調兵所用,一半由駐軍将領掌有,另一半由君王執掌。起了戰事,君王将那一半虎符交予将領,二符合一确認無誤方能調兵。可自從這虎符落入姜家手中、随着姜家權勢愈大,竟一直收不回來了。加之姜貅确是一員虎将,此事一拖再拖,直拖過了先帝駕崩。宏晅,只怕是從登基那一日起,就決意奪回虎符了吧。

只是這過程,在外人眼裏看上去順順利利,卻不知他經了多少波折。逼得姜貅自己交出,又是用什麽做交還的?姜述的命麽?他若有心想取姜述性命,那些官員們,大概也是有辦法找出足夠的罪名的.

自姜貅交還虎符之後,宏晅一連月餘沒有去長樂宮向皇太後問安,皇太後亦沒有派人來請過。韻淑儀稱病靜休,莊聆因其父親在此事上作用甚大不願再惹姜家也借病不侍駕,這月餘來,除去偶有低位宮嫔得幸外,就只有我與瑤妃平分秋色了。

每每晨省昏定之時,皇後還是一如既往地對瑤妃的無禮視而不見,我亦對瑤妃的屢屢挑釁能避則避、能不理則不理,一時也就沒再鬧出什麽大事。

宮中宮眷的勝負暫時顯得分明了,園中百花又是一次鬥豔之時。二月十五花朝節①,這在民間是個頗受重視的節日,宮中卻素來不怎麽慶賀。于是花朝節這日,皇後便下旨邀六宮一同賞花,也算賀一賀百花生辰。

那日我照舊早早起了,知道今日禦花園中宮嫔們定是如百花一般争奇鬥豔,不想争這無意義的風頭,就取了身淺翠色交領襦裙穿上,髻上也只用了三支銀簪。收拾停當了正要出門,林晉恰巧進來禀道:“娘娘,大長秋來了,請您去一趟長秋宮。”

我一愣:“大長秋?”大長秋季靖澤是長秋宮中的掌事宦官,宮禁之中除去大監鄭褚外,他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太監了。正因如此,聽說他來我難免多心,平日裏皇後傳嫔妃去,從用不着勞他親自走一趟。

我皺一皺眉頭,問林晉:“可是出了什麽事?”

林晉躬身道:“不知。不過……聽說瑤妃一早去拜見了皇後娘娘。”

我輕哼一聲:“這倒奇了。”瑤妃就是素日裏問安都會姍姍來遲,今日花朝,皇後早已下旨不必晨省,直接禦花園中相見就是,瑤妃反倒去長秋宮問安?

随着季靖澤去長秋宮,一路上半句不問。到了長秋宮,出了什麽事自然會知曉,做不過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提前這一時半刻知道也做不了什麽。

踏進長秋宮,卻見殿內不止皇後和瑤妃。帝太後在,久不露面的皇太後亦在。我屏了口氣,俯身下拜:“皇太後萬安、帝太後萬安、皇後娘娘萬安、瑤妃娘娘萬安。”

沒有人命免禮,皇太後語氣淡淡道:“行了,正主既然來了,把各宮嫔妃也都叫來吧,都來聽聽。”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

【花朝節】漢民族傳統節日中的重要一員,現在貌似被忽視了——?總之始于南宋……日子上有變動,二月十五是其中一個說法……

053.問罪

皇後忙道:“太後……這樣的事……”

“季靖澤,去傳六宮嫔妃來。”皇太後不聽皇後勸阻,徑自吩咐季靖澤去請。我心下疑惑之意愈發濃重,全然不知出了什麽事、是瑤妃還是皇太後的主意、她們又想做什麽……

六宮有遠有近,即便是人人都得了旨意就速速趕來也需要些時候,我始終跪在殿裏,不露半分怯意,也掩飾着疑慮。過了一刻,人才來齊了,各自見禮落座,偶有幾句低聲耳語,顯是都疑惑着眼前的事。

“晏氏,你擡起頭來。”仍是皇太後的聲音,“晏氏”二字讓我大覺不好,依言直起身子,端然跪坐。

“你認不認得這是什麽?”她的手搭在面前案幾上的一只木盒上,那木盒不算小,花紋描繪精致,我卻從來不曾見過。搖搖頭,答說:“臣妾不知。”

“好,那哀家提醒提醒你。”她推一推那盒子,“季靖澤,拿去給她看。”

季靖澤捧起盒子走到我面前,躬身打開了盒子,我疑惑着看去,裏面有數件東西,最顯眼的是一本冊子,那冊子半翻開着躺在裏面,我掃了一眼登時雙頰滾燙,別過臉去再不敢看。

季靖澤阖上盒子要呈回去,皇太後卻又道:“讓各宮主位娘娘也都看看。”

季靖澤又捧着盒子讓幾個主位宮嫔依次看過,每人看過後面上都騰起一片紅暈。那盒子終于擱回了皇太後面前的案幾上,皇太後徐徐開口說:“都瞧見了?哀家知道你們為何是這樣的反應,無非是因為看見了那冊子。但若只是那冊子,就不值得勞各宮在花朝這天走一趟。”她戴着護甲的手指輕敲着盒蓋,篤篤輕響,“這裏面別的東西,方才太醫來驗過了,皆是男女動情之物。晏氏,你這是給陛下用的,還是給旁人用的?”

兩條都是死罪。

我一叩首,清淡道:“臣妾不認得這東西,亦不知太後為何以為這是臣妾所有。”

“你不認得?”皇太後笑望向瑤妃,“瑤妃說說吧。”

瑤妃一福,語笑嫣然:“臣妾不過經了個手,知曉了這事就來禀給皇後娘娘了。太後要知始末,不如傳那宮女來問問。”

皇太後一點頭:“傳那宮女來。”

很快就有一宮女進了殿,跪在我身側向她們一絲不茍地行大禮,我斜睨着她的衣着,是正六品待诏的裝束,竟是禦前的人?

皇太後道:“你知道哀家想問你什麽事,自己說就是了,各宮嫔妃都聽着。”

她叩首道了一聲“諾”,平靜答道:“奴婢青雲,原是從六品典侍,前些日子晉了正六品禦前待诏。因為又有新的宮人調來,奴婢就搬了房間,聽說是寧容華娘娘從前為尚儀時的住處。奴婢搬進去後收拾屋子,偶然在衣櫃下的抽屜裏看到這東西,奴婢瞧着盒子精致,又知道是寧容華娘娘從前的東西,就不敢亂動。又因為要用衣櫃,就将盒子放在了櫃頂上。”她說着擡眼睇了睇我,隐有懼色,“直到……直到今兒個早上,來收拾屋子的小宮女不知道,擦衣櫃時不小心将盒子碰掉了,裏面的東西落了出來……奴婢吓了一跳,不敢耽擱,就想禀給皇後娘娘……”

我睨着她冷硬道:“想禀給皇後娘娘,怎麽又是瑤妃娘娘呈過來的?”

“因為奴婢來時太慌張,路上碰到了瑤妃娘娘。瑤妃娘娘問了幾句,奴婢想着瑤妃娘娘是皇後娘娘的本家妹妹,就先禀了瑤妃娘娘……”她說着連忙一叩首,“太後,奴婢知道此事失了規矩,可奴婢當時實在是吓壞了,見了瑤妃娘娘便來不及想那麽多……”

青雲看上去驚恐不已,連連叩首求太後和皇後恕罪,太後淡蹙眉頭道:“也不怨你,适才六宮嫔妃見了也都顏色大變。”

青雲得赦行禮謝恩,皇太後冷睇着我,寒森森道:“自你得封以來,這穢亂六宮的說法也不是頭一次起了。哀家一直納着悶,這樣的事怎麽回回都能與你扯上幹系,今日看來确不是無風浪啊!”

莊聆一直端坐在琳孝妃身側,神色恹恹地揉着額頭道:“皇太後,她從當日初封瓊章至今也快兩年了,禦前宮人時時有調動,有多少人去過那間房裏、又做了什麽事實在難說。如今就為這麽一盒子東西,給一宮主位安上穢亂六宮的罪名,臣妾實難心服!”

“靜修儀!”皇太後一怒,掃了旁邊的帝太後一眼又強自平靜了神色,緩緩道,“哀家沒急着給她安罪名,這事大可慢慢查。罪名未定,哀家也不為難容華,把她明玉殿的宮人挨個審了就是。”

琳孝妃手裏慢條斯理地翻弄着一塊帕子,淺淺笑着道:“太後,且不說嚴刑拷打之下出了多少屈打成招的冤案;就按方才太後您所說的,罪名未定,她仍舊是寧容華,太後将她阖宮宮人發落了,又讓她如何做這一宮主位呢?”她邊說着邊起了身,屈膝一福,“依臣妾看,不妨先叫鄭大人來問問。禦前事物皆由鄭大人管着,是否有旁人進寧容華從前的屋子大人大約也是知道的。問清了這些,撇開了旁人的幹系,再審起來也容易得多。”

她口氣閑閑,字字在理,皇太後縱有不願也只好應允。我微微側目去瞧瑤妃的神色,她仍是淺笑着沒有半點神色變化,朱唇輕啓道:“到底是琳孝妃姐姐想得周全,也免得旁人道是本宮污蔑寧容華。”

鄭褚來得匆匆,入殿行了一禮,不着痕跡地打量一圈,面顯疑色地垂首而立。

皇後莞爾:“今日請鄭大人來,是想問一問,寧容華自尚儀冊封為嫔妃後,從前在成舒殿那間屋子,後來又住過什麽人?”

鄭褚微怔,很快答道:“回娘娘,那間屋子一直空着,前幾日才有新晉位的宮人搬進去。”

“哦……”皇後微微拖長了音,又問,“那麽那間屋子,平時可有人進去麽?”

“沒有。”鄭褚答得篤定。

皇後神色微變,再道:“大人平日事物繁多,可會有人在大人不知情時進去?”

“這……”鄭褚語結。皇後語中意味太明顯,無非是想讓鄭褚答一句模棱兩可的“興許有”而護我一道。鄭褚居此位這麽久,這些話當然聽得懂,卻又不知發生了什麽而不敢妄言,一時猶豫,青雲在旁叩首道,“不會的娘娘。空下來的房間平日裏都是上鎖的,有人搬進去時才會再打開,鑰匙是宮正保管,平日裏旁人拿不到。”

“宮正和容華素來交好,也不會給旁人害容華的機會。”瑤妃眉眼含笑地續上一句,“既是鎖着,那就只能是寧容華先前的東西了。怪不得容華在陛□邊服侍了這麽多年、那天卻突然得幸,果然是別有它因啊!”

“娘娘這話錯了,若那房間真是鎖了兩年、打開便見到此物,臣妾無可辯駁,但如今……”我冷然掃了青雲一眼,“臣妾若覺得是有人帶進去的、有意栽贓,不為過吧?”

“娘娘您……”青雲吃驚地望向我,滿面的不解和無辜讓我心生厭惡,“奴婢與您素不相識,何必害您啊!”

我不再看她,只向皇後叩首,朗朗道:“此事并非只是臣妾的清白,亦關乎宮規禮法。當日臣妾是如何得幸的、有沒有用那不堪入目的手段,陛下最是清楚。”

皇太後蔑然冷哼:“鬧出這樣的事,你還想仗着自己得寵等着陛下救你麽?來人,把她送去宮正司審,此事,宮正不得插手。”交由怡然所掌的宮正司處置卻不許怡然插手,皇太後為的只是要我的命而已,是怎樣的罪名并不重要。

我狠狠掙開上前的宦官,忿然望向帝太後道:“太後,臣妾只一句話,元沂尚在明玉殿中,臣妾若此去不得返,元沂何去何從?”

帝太後保養得宜的面容上閃過一絲厲色,微一沉吟,未與皇太後商議,輕緩道:“此事,當然是要聽陛下的。”言罷揚了揚手,“鄭大人,去問問陛下的意思。”她不疾不徐地品了口茶,蹙眉間帶着乏意,又吩咐宦官說,“皇太後既已說了要送她去宮正司,你們也別愣着了。還有這一盒子東西,一并送過去,問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宮正司,執掌宮中戒令刑責。我很清楚其中有多少“刑責”可以輕而易舉地取人性命,當初舉薦怡然去做宮正,也是知她是非分明不會草菅人命。

現如今,有人想讓宮正司取我性命,位居宮正的怡然卻幫不上忙了。

所幸帝太後最後還是讓鄭褚去禀了宏晅,只求宏晅能快過皇太後的人.

宮正司自宮正以下設司正二人、典正四人、女史四人,皇太後既明言怡然不得插手,就是司正接手此事了。押我前來的宦官同兩名司正交代了幾句,我瞅見二人神色一訝之後勉強地點頭應下,然後退了出去,屋中只留了那幾名宦官。

為首的那人從袖中去了只白瓷瓶出來,緩步走向我道:“容華娘娘別怪臣,皇太後想要您的命,臣也沒別的辦法。”

居然是要這樣一死?!我被兩名宦官捉着胳膊,死命地去掙也無用,眼見他拿着那瓷瓶一步步走近我,驚懼中厲聲怒喝道:“你瘋了!毒死本宮你以為陛下還會留你的命嗎!”

“這就不勞娘娘操心了,陛下自會知道,娘娘您是自盡。”

這一句話給我帶來的恐懼比賜死更甚。嫔妃自戕是大罪,宮中自戕嫔妃從來都是草草下葬,無一例外,更會牽涉家人。我流落在外的兄妹已經受不得這樣的大罪牽涉,否則只有一死。

他已經走到我面前,我被兩名宦官押着跪□子,怒目圓睜地瞪視着他,他拔開瓶塞将那瓶子送到我嘴邊:“娘娘安心上路吧,您死了,皇太後少一塊心病,瑤妃娘娘心裏也痛快。”

“混賬!你以為本宮這樣死了陛下不會派人來查嗎!陛下若查出本宮不是自盡,仔細你九族性命!”

“皇太後都不擔心的事,娘娘您何必擔心,臣又何必擔心?”他用力地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轉向他,輕笑道,“娘娘您自己想一想,将這事揭出來、置您于死地的瑤妃娘娘,會讓陛下知道嗎?到時候您又不能開口,您覺得仵作是聽您的意思,還是聽瑤妃娘娘的意思?”

他手上加了力,使我半分動彈不得,那瓶子慢慢湊近了我,我顧不得其他,狠力一掙,就勢咬在他腕上。他躲閃不及手一縮,那瓶子陡然落地碎裂,我看着落地的白瓷心下一松,初緩了口氣,面上就被狠擊一拳。

我伏在地上,眼前一陣陣地泛着黑,耳邊嗡嗡轟鳴中聽道那宦官怒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有藥不肯喝?來人,拖去溺死,旁人問起來就說她自己跑出宮正司投了湖,更加輕省。”

“都住手!”暈眩中聽到的這個聲音讓我登覺眼前一亮,艱難地想要擡頭卻着實暈得有些困難。

耳邊語聲未絕,我聽到那宦官帶着冷笑說:“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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