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小鹦鹉大概是飛累了,沒多久就回來了,直接降落在她頭上,甚至優雅地站在了她盤好的高丸子上。
迎着應辭為了看到小鹦鹉而無意間翻白眼的小表情,孟宴臣拿出自己的手機,翻了手機殼那一面給她看。
“這是塞浦路斯閃蝶,和光明女神很像,但是塞浦路斯的翅膀沒有光明女神那麽亮。你拍到的是光明女神,翅膀的質感更好,就像它的名字一樣。”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但這次多了些溫和友善,像是個在耐心引導後輩的師父,和他的身份甚至地位完全不符。
他這次說話的時候沒看她的眼睛,給她科普塞浦路斯閃蝶和光明女神閃蝶的區別的同時,視線卻落在那只正在她頭頂休息的小鹦鹉身上。
手再次不自覺地伸了過去,邊說着話,邊輕撫着小可憐,還不忘再次檢查了它腿上的傷。
眼看小家夥似乎要勾到她的頭發,孟宴臣還是把小鹦鹉接了過來,捧在自己手心裏,手上動作不停,卻看向了她。
“你把那只光明女神拍得很漂亮,如果放到網上,或許還會被收集到圖冊裏。你的亮色衣服是吸引蝴蝶的關鍵,它們很喜歡亮色的東西。”
應辭笑着接下他的贊許:“實物更漂亮,相機只能記錄一個瞬間而已,生動活潑的蝴蝶才是最美的。我拍照是為了畫畫,館裏不讓寫生,我就只帶了相機去。”
“你說的那個蝴蝶館,在哪裏?”
“市立自然博物館,需要提前很久預約哦。”
她說話時尾音總是上揚,透着一絲輕快活潑,像一支輕柔的羽毛不輕不重地從他心尖上拂過。
她說這話時還有點狡黠俏皮,似乎在向他嘚瑟自己早早預約好了入館資格并親眼見到了漂亮蝴蝶這件事。
他這下是真的被她的小嘚瑟逗得心情好起來了,那些始終緊繃在心裏的客套悄然融化了些,輕聲道謝。
兩個人回到屋內時,救助站的工作人員已經在給那些小可憐們喂飯了。
孟宴臣和應辭也各自拿了個飯盆,招呼了些小家夥去他們身邊,挨個喂飽。
工作人員留他們吃午飯,只是他們都婉拒了,邊道別邊拿了自己的東西往外。
應辭的包挂在裏屋,她拿了包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已經捏着車鑰匙站在門口的孟宴臣正面無表情地盯着她,一下子有些茫然,懵懵地眨眼,用眼神問他怎麽了。
孟宴臣搖搖頭,沒說話,但轉身往外,順手給她留了門。
她跟在他身後出來,本想約個車回市區,卻聽見他說了聲“我送你吧”。
她下意識的反應還是婉拒,只是他下一句話讓她更加茫然。
“我還欠你一個人情。”
懷着滿腹問號坐進副駕,應辭把地址導入了他的車載導航,還是沒忍住,問他欠什麽人情。
“你的車。”孟宴臣的視線落在前方,語氣稀疏平常。“我之前不打招呼地坐了一次你的車,害你那麽晚打車回家,是我的錯。”
應辭頓悟,進而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小插曲。
那天她在展館忙畫展的相關事宜,因為總是一沉浸工作就忘記時間,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很餓的時候,一看時間,居然已經快第二天了。
她聯系了司機過來接,但展館網絡不太好,實時地址定位刷不出來,她就把正好在展館邊上不遠處的國坤分公司的定位發了過去,讓司機就在國坤門口等她。
等她抱着裝了一堆材料的袋子趕去國坤門口,卻發現自己的車上坐着另一個人。
好在她不臉盲,立刻認出了已經去找周公的那人,和自己的司機交換了眼神之後,簡單向他的助理了解情況。
得知他那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甚至還有幾個神經病股東成天盯着項目進展,她沒讓他助理叫醒他,大方地借出了車,自己打車回了。
事兒是這麽個事兒,但……
“你怎麽知道那是我的車?我好像沒跟你說過。”
“你包上的畫。”孟宴臣恰到好處地停了幾秒。“海洋之心玫瑰。”
應辭總算明白過來。
她的托特包原本是純色,她看久了覺得很平淡,就自己改造了一下,在包面上畫了一大束海洋之心玫瑰。
至于她的車……她确實喜歡閑着沒事就在車裏畫點東西,但她對天發誓,角落裏的那幾朵玫瑰絕對是整個車子內飾裏畫風最正常的,其他手繪都盡可能展現了她“不羁”的畫風。
她記得那幾朵玫瑰不容易被發現,被她很好地隐藏在座椅扶手那邊,她還計劃着什麽時候再畫點別的東西蓋掉它,但他居然發現了。
“他們說你是小畫家。”
“什麽小畫家呀。”應辭輕哼。“我一開始确實只是為了寫生才來這裏幫忙的,結果誰知道,好像是我更離不開這些小動物。久而久之,我也養成習慣了,只要不忙,我都會過來看看,就當是放松了。”
聽她用同樣輕快的調調吐槽學院裏那位已經退休去開曼群島養老的美術史教授的過程裏,孟宴臣都沒有打斷她,盡管全程盯着路況,但嘴角早就勾起一道不易被察覺的弧度。
她的住處也在市區邊緣,說是這裏空間大、租金相對較低,比較适合她這樣收入不算穩定的人群。
缺點也不少,最大的問題就是采光不怎麽好,她如果要創作,燈光必不可少,但更多時候還是得去外面。
和孟宴臣的三層小獨棟相比,她的居住環境算不上好。
他理解她選擇這裏的理由,也沒發表評價,只是在目送她進大樓的時候下意識順着牆面往高處看了一眼。
幾天後,孟宴臣收到了蝴蝶館預約成功的消息。
這館的預約還挺難搶,他加錢都加了兩天,每天名額就只放那麽些,他都差點要放棄了,但一想到應辭手機裏那些漂亮的小家夥們,他很難不心動。
盯着手機上的“succeed”,他莫名再次陷入沉思。
只是這次他沒出神很久,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工作狀态。
應辭照例在展館裏忙,午休時間,她聽工作人員說外面有人找,匆忙甩下手上的事情過去。
紐約最近降溫了,他在西服外面加了件長風衣。
他總是偏愛深色,不是全黑就是深褐深棕,身上僅有的亮色還是他別在風衣領子上的胸針。
孟宴臣的外形條件無疑是相當優越的,精瘦卻能撐得起這身看上去很容易壓身高的衣服,身板也正,多年在商場打磨下來,往那一站,哪怕只是悠閑地雙手插兜,整個人卻也散發着清冷疏離的氣息。
他好像換了副眼鏡,框更窄,無形之中拉長了他的眼尾,又因為沒有表情,顯得更為陰鸷。
雖然應辭跟他還不熟,但莫名相信“孟宴臣會用看垃圾的眼神看所有人”這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