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應如是第 5 章 章

第 5 章 章

第 5 章

那股強烈的寒氣在他注意到她匆忙跑過去的時候一下子消散不少,開口說話時,更是整個人都溫和下來了。

“應辭。”

“小孟總。”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滿臉笑容。“你怎麽突然過來?下班了嗎?”

“我預約了自然博物館,在這周六。”

注意到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局促,視線也跟着到處掃,應辭似乎明白了他來這一趟的目的,莫名覺得他這身嚴肅的皮囊下還隐藏着一顆有點別扭且幼稚的靈魂。

不得不說,這種反差有的時候還挺可愛的。

“我周六白天有空,但是最近布展,零碎的事情很多,所以周六晚上可能還得再過來一趟。你介意多一個博物館同行人嗎?”

有了這麽個臺階,他原本忐忑不安的情緒瞬間得到安撫,表情更為柔和,還有了些笑意。

“當然不會。”他搖搖頭,還不忘補充。“我預約了兩個名額。”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從一開始就想着約兩個入場名額,就算加錢預約,他也沒漏掉另一個名額的份。

或許內心深處還是覺得應該來這一趟,但可惜最後還是沒能主動把邀請的話說出口。

“那到時候博物館見。”應辭笑了笑。“吃飯了嗎?你大中午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你預約成功了?”

“還沒有,一起?”

她欣然應下,随後匆忙轉身去收拾東西。

孟宴臣就站在原地等着,視線追着她的背影,而後好奇地往展館裏面瞧。

禮教如此,他不會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擅自闖入,所以只是站在大門外好奇地張望着。

應辭出來的時候,他正認真地盯着那幅已經挂在牆上的畫。

她順着他專注的視線看過去,也看了一陣,但很快就收回視線。

“是不是蛾類、蝶類都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

她這次沒給他太長的放空時間,徑直打破沉默,盯着他的側臉看。

“你上次說,我穿亮色的衣服去蝴蝶館是正确的,因為蝴蝶喜歡。飛蛾喜歡撲火,是不是因為火光對它們來說,也是亮着的?我那次在博物館聽身邊的游客說,它們的複眼決定了它們自身的趨光性,是這樣嗎?”

孟宴臣回神,跟她一同轉身往外。

“這也是其中一個說法,其實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具體的唯一定論,趨光性是其中一種說法。”他先一步推開門,側身站在邊上,讓她先出。“你果然是去補課的,記住的知識點不少,收獲頗豐。”

女孩子嘿嘿一笑。

在國坤附近的中餐廳坐下,應辭先打開了話匣子。

“你對那幅畫很感興趣嗎?”

他不置可否:“我對飛蛾的夥伴更感興趣。”

“你那天跟我說你在國內收集了些蝴蝶标本……制作标本的過程,我沒記錯的話,很殘忍。”

“是很殘忍。”他點點頭,故作無意地用餐巾擦了手,目光也沒往她臉上去。“為了留下它們最漂亮的樣子,要在它們還活着的時候,将它們一點一點掏空,到最後只留下那具漂亮的軀殼。皮囊是鮮活美麗的,內裏是腐爛枯朽的。”

同樣的話,他曾經也對其他人說過。

只是,當時,對方似乎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也壓根沒有理解他說這番話的意思。

時至今日,那些漂亮的标本已經被他留在了國內,他也沒再在那人身上有更多期冀。

既然大家都是成年人,那就該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孟家如此,那人也如此,無論好壞。

應辭涮了涮跟前的餐具:“聽起來……和飛蛾撲火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赴死。一種是坦然自盡,另一種是更像是淩遲。”

她也沒看眼前的人,但心裏門清,他說的不僅僅是标本的制作。

國坤前些年發生的高層變動震驚業內,她雖然不是什麽業內人士,但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孟家經歷的那些大小爛事,聽上去只是兒女情長的八卦緋聞,但帶來的後續影響更像是蝴蝶效應。

家族內部的蝴蝶輕輕振翅,龐大的企業便悄然瀕臨塌陷。

她不清楚孟宴臣在那些變故中承受了多少,只聽他說了這麽幾句話,心裏便緊跟着泛起苦水。

華麗體面的皮囊背後是空洞蒼白的靈魂,随着時間流逝,現實開始蠶食他的全部了。

“你覺得……救贖是什麽?飛蛾撲火的時候,救贖是撲滅那團火,還是告訴飛蛾那火有危險,還是攔着飛蛾不讓它往火裏飛呢?”

孟宴臣臉上有了些許笑意:“要是這幾個方法都有用,飛蛾就不會自取滅亡了。除非改變它們自己的信仰,不然的話,旁人能做的就是看着它們赴死。”

注意到應辭的表情好像有點奇怪,孟宴臣好奇地看她。

“我想聽聽你的答案。如果是你,你會選擇怎麽救贖撲火的飛蛾?”

“如果是我。”應辭沉思一陣。“我應該會選擇……不知道,大概會選擇讓自己變成那團火吧。”

接下來的整個過程裏,孟宴臣都沒再說一句話。

應辭以為是自己的話戳到他的雷區或者什麽別的,暗自揣摩了好一陣,眼看他維持着優雅的餐桌禮儀但什麽話都沒說,心裏不免敲小鼓,也沒主動打破沉默,就這麽一直憋到了吃完午飯。

他們是步行來的,吃過午飯,正好步行消食,晃着晃着就回到了展館門口。

她終究是沒忍住,在推門進展館之前,還是叫住了他:“小孟總,我一開始在餐桌上說的那句話讓你不開心了嗎?”

孟宴臣頓了頓,很快就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麽,迎着她認真又有些謹慎的小表情,揚起嘴角:“不是,只是覺得……這個方式好像更殘忍了。我一直在想,到底是拯救飛蛾更重要,還是讓飛蛾意識到自己的選擇帶來的結果更重要,但一直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應辭懸了很久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那你覺得,你是飛蛾,還是旁觀飛蛾撲火的人呢?”

“或許,到目前為止,我還是一只毛毛蟲。在沒有破繭之前,我在圍觀別的飛蛾撲火;等我自己破繭之後,或許撲火的就是我了。”

這次沉默的是應辭。

孟宴臣注意到了她看他的眼神,不像之前那樣清澈明朗,這次的眼神很複雜,他形容不出來。

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心情好像也一下子變得複雜起來,并且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溯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有何不妥。

直到最後,應辭主動道了別,還囑咐他注意安全,随後匆忙折回展館,半句多餘的話都沒說。

孟宴臣依然站在原地目送她跑遠,和午飯前不同的是,他此刻的心情是說不上來的複雜,更多的好像是已經很有沒有過的“悵然若失”。

他也覺得自己這一趟有些令人無語,明明已經跟人約好了周六同行,卻直到現在都沒留下任何聯系方式。除了名字之外,一概不知。

離開之前,孟宴臣還遠遠看了一眼那幅畫。

飛蛾振翅撲向火光,凄然也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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