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

幾日後，小方觀給秋幕靈帶回來了一個發簪，原料是純潔的青紫玉。

秋幕靈本以為這孩子是因為嫌府邸遠離人間煙火，太過煩悶才兩次三番的往山下跑。她沒有理會，只當他是下去解悶。

就算遇到了危險，秋幕靈的發帶在他身上也能及時感知到他的動向，總不至于平白無故的一個沒看住徒弟就死無葬身之地。

秋幕靈蹲下身，低頭朝着小方觀的方向，示意他可以親手給自己帶上。

小方觀呆呆愣了一會，難掩喜悅，手臂克制不住緊張酸脹的抖動着，小心拿起發簪，另一只手虛虛扶着秋幕靈的耳側，對準着緩慢插進頭發。

“好看嗎？”秋幕靈及時收回了脖子，小孩子的手柔軟稚嫩，摸在她的耳朵上癢癢的。

“好看。”

師父真的很好看。

“怎麽有錢買這個的？”秋幕靈問道，她并不認為小方觀會有能力買這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發簪，如果是偷搶過來的，就要好好教訓一番了。

小方觀沉默不語，似乎是在糾結要不要說出來。

秋幕靈心裏大致了然，但是也不能太兇的責備他，這孩子出發點是好的，要好好教育不能讓他走上歧途，以後每天給他一點零花錢吧，一會就先帶着他去和老板道歉吧。

“我賣了一些沒用的飾品，換了點錢，但是還不夠，所以我就……我就摘了點山上的藥材賣給了藥鋪老板……”

“那些花草啊——”秋幕靈仔細回想着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能長出什麽好東西，倒是絕壁上有人間罕至的珍貴藥材，“那些東西随便拿，但是它們生長的地方太危險了，下次你要想要的話直接和師父說。”

秋幕靈摸了摸小方觀的臉蛋，有些惋惜的開口，“那些飾品是你父母留給秋幕靈的吧？怎麽忍心賣掉它們的？”

“那些東西留着也沒有什麽用。”方觀搖了搖頭。

他的父親受命身兼重任出海談和，驚濤駭浪前路未蔔，母親整日的待在佛堂中祈福。

只是再次傳進母親耳中的不是凱旋的喜訊，而是商船覆滅外交破裂，皇顏震怒滿門被斬，唯一逃出來的小方觀被人販子抓住，裝入牢籠供人玩樂。

“師父，只要你在我身邊，這樣就足夠了。”方觀目前所想要的全部。

秋幕靈偷偷下山尋回了那些飾品，整理好裝在小盒子中，放在小方觀床頭的櫃子深處，只當為他留個念想。

此後又隔了幾日，人間迎來了新年。

“走吧，小方，師父帶你下山看煙花去。”

人間喧嚣，熱鬧繁華，繁燈映徹，歌舞升平。

不遠處的閣樓上有舞女表演，人群如潮水般往那邊湧去。秋幕靈停在一旁的小販處買糖食，眨眼間，小方觀被人群推搡着離秋幕靈越來越遠。

小方觀着急着發怒，用力的擠着面前的人想要往回走。面前的婦人牽着她的孩子，被來回兩波人阻擋着無法前進，不耐煩的哎呦一聲，挑了一個最好欺負的，對着面前的犟種小孩子用力一扛。巨大的反推力讓小方觀無法站穩，踉跄着往後倒去。

一股法力從後背穩穩拖住小方觀，秋幕靈破開擁擠的人群，跨步上前拽住小方觀的胳膊把他拉進了懷裏。小方觀的委屈與氣憤在跌落師父懷抱的一瞬間蕩然無存。

主角的歷程浩浩蕩蕩，秋幕靈不免在人間露過幾次面。看清來人，群衆少有的見到天上的師尊下來，難掩激動叽叽喳喳的說着贊嘆谄媚之詞。

“聒噪。”秋幕靈皺了皺眉頭，抱着方觀往外走去。

人們聽說這位師尊最喜清淨，今日難得一見，竟也是果真脾氣不好。

方觀趴在秋幕靈的脖子處，看着身後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着聲色的開口道:“師父，我讨厭他們。”

“嗯，那師父也讨厭他們。”

方觀聞言從裏脖子處擡起頭，眨巴着眼睛看秋幕靈。

“因為他們欺負小方了。”秋幕靈向上颠了颠小方觀，讓他穩穩的坐在自己的手腕處，“你沒有做錯，也沒有在給師傅惹事情。你是為了到師父身邊，她們是為了想要快點去看歌舞，人多的地方就會産生很多矛盾，他們不過只是看你好欺負而已。”

小方觀委屈的趴在秋幕靈懷裏蹭了蹭。

秋幕靈繼續補充道:“但是師父不能去欺負她們，濫用法力去傷害比自己弱小的人是會上瘾的，也會引發很多麻煩的事情。你要記住，你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後也不能亂用法力去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他們有他們的規矩，我們也有我們的規矩。”

小方觀沉默不語，炙熱的氣息撲撒在秋幕靈的頸側，停頓了好一會，緩緩開口道:“……師父，想要去看煙花。”

秋幕靈摸了摸方觀的後腦勺，小孩子果然不喜歡聽這種大道理，她語氣輕柔，“好，師父帶你去個視野寬闊的地方。”

語畢，秋幕靈帶着方觀兩三下飛到了最高的屋頂處。

此刻第一顆煙花正好綻放，絢爛的色彩照亮了漆黑的長夜，點點的熒光落在方觀眼中。

秋幕靈搖手一變，拿出剛剛買的冰糖葫蘆。方觀欣喜接過，咬上一口，脆硬的糖漿與山楂的酸甜綻放在口腔。

“師父，以後可以每年都陪着我看煙花嗎？”方觀咬着滿嘴的甜蜜，口齒不清的嘟嘟囔囔。

秋幕靈聞言分了神，彎了彎嘴角，伸手擦了擦方觀嘴邊的糖渣，輕聲開口，“那方觀要先答應師父，以後每年的煙花都要開開心心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