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舉案奇黴第 9 章 少坑爹

第 9 章 少坑爹

這人的思維的重心好像就沒在一條正常的軌道上行進過,沈衡腹诽着,卻無暇感慨某人不着調的想象力,繼續小心翼翼的問。

“行宮最近,似乎有些不同。不知是不是王爺已經派人在尋了,現下,可有結果?”

他沒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反問:“你可知曉行宮之中有多少水洞?”

她吶吶的搖頭。

“算上外圍宮牆,一共是一千六百四十多處,每逢大雨還會有粗使的奴才負責檢查排水是否通暢。”這話裏的意思就是,你找了處人最雜的地方扔石頭。

最關鍵的是“殿裏近身伺候的奴才都是上京帶來的,剩餘的人都是禹城本地的官奴。靈石不知所蹤,你覺得,最大的可能是什麽?”

沈衡愣住了,靈石,被人拿走了!!

宮裏帶出來的人,都是有分寸的,稀罕物見的也多,光主子的打賞就能換半月營生,斷不可能偷偷藏下一塊石頭。而官奴便不一樣了,他們長期打掃行宮外圍,是最先接觸到祭山石的,這些人沒見過什麽市面,只道宮裏的東西就是好的,偷拿了去貼補家用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私盜聖祖遺物的名號太大,不論是賣掉了,還是拿回了家去,都是連坐的大罪。就算大張旗鼓的挨個逼問,只怕那些人也會咬牙死撐,不敢将東西拿出來。

行宮戒嚴,為的就是營造出丢的東西極其金貴的假象,迫使已經将靈石偷拿出宮的宮人不得不将其轉手賣出。封鎖城門,則是确保靈石依舊留在城中方便尋找。

禹城不大,可供買賣的渠道其實并不多。祭山石手掌大小,略微發青,一看便是有些年頭的古物,最大的可能便是被賣到了古董商販手裏。

“而流芳居作為名瓷巷最大的商號,影響力也是最大的,今日這一遭,那王掌櫃必然四處奔走詢問,即便尋不着,也會讓城中人知曉,有人出高價購買碧鮮硯石。

劉辰方是明燕時期的禦用工匠,做出的硯石也多是以雲紋盤龍為主,其樣式是最接近祭山石的。

“正所謂財推人走,即便是找不到真跡,也會有人拿着相似的石頭來碰碰運氣。傳言禹城古玩界還有一條黑市,是只有行內人才知道的地方,專門倒賣的就是這些順手拈來的物事。而靈石,極有可能參雜在其中。”

沈衡說完,不由暗嘆一句,好一招引蛇出洞,這人的心思,當真缜密。

蘇小千歲頗為贊賞的看了她一眼“還沒笨到無藥可救。只是有一樣你沒有猜對。”

“是什麽?”她虛心求教,聽見他略有些惆悵的嘆息“我是真的想要劉辰方的那塊硯石。”

也不知道那傻乎乎的老頭能不能幫他找到。

沈衡:“。。。”

禹城驚現暴發戶的事情一時間鬧的衆人皆知,除卻知曉有位芝蘭玉樹的公子爺出高價購買劉辰方的硯石之外,那名身穿绫羅滿頭珠翠的奇異女子也成了坊間茶餘飯後的談資。許多人都猜測,此女極有可能是哪戶金店老板的千金,也有人猜測是這次随行的某位大人的嫡女。而這位大人,不僅官大,還權傾朝野,收入頗豐。

沈衡在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傳說中‘富可敵國的親爹’正穿着件破舊儒袍在她面前抹眼淚。

一邊抻着臉上的褶子一邊問她:“端王爺可看出了什麽,要不要砍頭啊。要不咱們送點禮吧,留個全屍也好啊。”

她盯着他臉上那管将掉不掉的鼻涕,耳朵裏反複回響的卻是她娘時常強調的一句話。

“你爹年輕的時候還是挺好看的,華發少年,儒雅飄然。”只覺歲月這把殺豬刀委實鋒利了些,比之坊間的傳言還要削骨如泥。

連蒙帶騙的将他哄走之後,聽到一旁的道道略有些遲疑的說:“小姐,奴婢實在不知夫人到底看重了老爺什麽?”

她眨眼,極有學問的回了句“大概是,氣質吧。內裏的東西,旁人都是看不到的。”

換來道道崇拜的贊許:“難為您想得開。”

她笑笑,帶着一種超脫塵世之外的淡然。

她沒有告訴她的是,許多年前,她也問過她娘一樣的問題。且問的更為直白,她說的是:“娘,你瞎了嗎?”

那時她只有九歲,第一次跟着她娘離開挽瑕莊見到她爹。

她的娘是挽瑕莊的莊主,十五歲闖蕩江湖,十七歲便在江湖上揚名了,一把雙刃劍一身緋紅妝無人不識。她有一雙極漂亮的眼睛,風過留痕時,眼角眉梢皆是風情。那時候她就時常想,能配上娘親的男子,定然是這世間最英武至極的人物。

然而,就在見到沈括的那一刻,她所有年少的幻想都破滅了。他那樣瘦弱,帶着文人獨有的酸腐,一把折扇大冬天的扇啊扇的,帶起的冷風讓沈衡想抽出腰間的短劍捅死他。

可是她娘說,這就是她爹,不管她喜不喜歡,他們今後都要在一起生活。

娘親将她放下之後便走了。她幾個縱躍跳上房梁,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個男人,心裏卻在暗暗希望,他能如深藏不露的大俠一般單腳點地飛上屋檐将她帶下去。

他确實上來了,但是是用爬的,懷裏還死死抱着一個手臂般粗壯的梯子。他說:“衡兒,跟爹下去吧,這裏太高了,爹害怕。”

他真的是她見過的最慫的男人,她當時偷偷的想,然後拿着繩子将他吊到了房梁上。

他也是她見過的脾氣最好的男人,因為不論她犯了什麽錯處,他都能包容的對她微笑。

猶記得剛回上京的時候,她闖了不少禍。最嚴重的一次就是将一位朝中大員的兒子給揍了,她爹當時摸着她的腦袋說,不要慌,萬事有我。

卻在她睡着之後,拎着一大堆的禮品親自去登門請罪。

她當時全不知情,只知道每次他爹回來臉上都帶着傷。

她追問是怎麽回事,他卻呲牙咧嘴的說,上朝的時候沒看路,摔在路邊的坑裏了。

沈衡當時沒說什麽,只是在次日悄悄跟在他身後,眼見着那個總是将腰杆挺的直直的酸腐書生跪在那位大人的面前低聲賠罪。

那時的他,只是一名六品殿儀,在諾大的皇城之中是那樣的渺小,卻依舊維持着讀書人的小小驕傲。

卻肯為了自己不孝的女兒幾次三番的跪地屈膝。

她沒有沖上去,只是死死捂住嘴角,不讓自己痛哭出聲。那個時候她就告訴自己,記住,那就是你爹,是一個肯為你卑微,肯護你周全,肯為你舍棄所有尊嚴的男人。他不強大,卻,渺小的那樣偉大。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沈衡開始學着端莊,學着乖巧,學着,少坑些親爹。

回憶讓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純良的,不覺對道道說了句,“我覺得,自己的性子真的越發恬淡了,溫婉和善,輕易不曾動怒。”卻突然聽見一聲尖銳的嘶吼。

”沈衡!你這個不知廉恥的壞女人,快些滾出來見我。”

道道看着那個叉腰站在院子的傲嬌女子,皺着眉頭說:“小姐,是戶部侍郎的那位千金,估計是聽說您跟端王爺出去的事,特意跑來找麻煩的。”

沈大小姐勾唇微笑,然後緩緩吐出四個字:“她奶奶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一章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感慨,父親這個詞,每當回憶起來都覺得是個可以支撐整個世界的存在。小的時候,我們習慣仰望,伸着小小的手臂在他身前比劃“老爸,我又長高了,快跟你一樣高了。”

真的長大之後,我卻時常懊悔時光的流逝,看着他背脊微彎,看着歲月的痕跡爬上他不再年輕的容顏。那些錯綜複雜的褶皺,有幾條是因為我的少不更事而添上的,那些花白的頭發,又有多少根是為了生計而奔波出來的。

他總是那麽不善于表達,甚至沒有說過一句煽情的我愛你,卻一直一直站在我們身邊,指引我們最正确的方向。

時光荏苒,真的,再慢些吧,別讓他再老了,如果可以,我也想用青春換你歲月長留。

老爸,小盎想你了,一定要好好的,我永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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