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垂着頭,一時不察,等到聽到梁小秋的尖叫聲回過神來之際,正前方一個黑梭梭的後腦勺就劈頭蓋臉的砸過來。
來不及了。
男人手還未伸出去,那後腦勺猝不及防的撞在他的鼻子上。
硬的就像是一塊兒鐵,砸的男人眼冒金星。
幾秒之後,兩人在空氣裏釀跄了幾下,雙雙摔倒在地。
此時此刻,兩人的姿勢是……女上男下。
眩暈中,男人隐約察覺胸前壓了一團柔軟,男人胸膛的結實同女人輕柔的觸感形成鮮明的對比。
靜谧的夜,和煦的風,連呼吸都染上一絲悸動。
他感覺自己更暈了,瞧着梁小秋近在咫尺的臉,腦袋裏一片空白,連眼睛,都忘了眨。
梁小秋也吓得不輕,怔怔的望着身下人,遲遲無法動彈。
視線裏,月光下,她終于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這似乎是從相遇以來她第一次看清他的臉。
白日裏,他蓬頭垢面,長發遮住了臉,她不曾看清,也不曾想要去看清。
此番看來,才發現,那些泥巴下,藏着的,竟是一張異常周正的臉。
濃黑的眉,高挺的鼻,薄厚到恰到好處的唇,方正的下巴,剛毅的輪廓,勾勒出一副英氣的容顏。
而叫她移不開眼的,是男人的眼睛。
他有一雙極黑的眼睛,那黑,濃的像是化不開的墨,覆上一層月光,像是起了霧的江面,透着一絲茫然。
她還發現,他是雙眼皮,卻不是桃花眼,而是細細的那種雙眼皮,薄薄的一層,從眼尾處蔓延出來,煞是好看……
等等!
她的腿根處……是什麽東西?
梁小秋的思緒被打斷,眉頭輕蹙起來。
那硬物抵着她,且竟有一種越來越膨脹的趨勢。
那東西是……
不過半刻,她心口猛地一震,眼尾登時挑成了一個淩厲的弧度。
她“噌”的從男人身上爬起來,擡腳用力的朝他胸口一踹,伸出食指指着男人,連嘴唇都在哆嗦:“你你你……個臭不要臉的!”
男人捂着胸口,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他怎麽就臭不要臉了?
他只曉得自己身體确實是發生了一絲變化,卻不知曉,那變化是因何。
這個時候還在跟她裝無辜?
梁小秋看着他的模樣,簡直快要氣哭,她一跺腳,哼出一聲,扭頭就走。
“你要做什麽去?”
沒人回答。
“喂!”
男人跟在梁小秋屁股後回到山洞,從頭至尾,梁小秋都沒再看他一眼,亦沒有同他說一句話。
拾柴,生火。
梁小秋去哪裏,男人就跟到哪裏。
可她就像是看不到他。
火堆被點着,火苗一下一下往上躍,熱度一絲一絲蔓延。
梁小秋沉默的坐在火堆跟前,把那只還餘下一半的燒雞剝了皮,在火裏熱過,一言不發的抱着啃着起來。
前所未有的香,人在極度饑餓時,味蕾總是會變得極其敏感。
她大口大口的咬着,卻在吃了幾口後,忍無可忍的停了下來。
媽的,這咽口水的聲音也太響亮了!
手一頓,擡眸。
恰好對上男人黑漆漆的眼睛,他就蹲在她跟前,高大的身材縮成一團,雙臂環膝,眼巴巴的看着她……手裏的燒雞。
哈喇子都快流出來了!
他看着她,低低的道:“想吃。”
那模樣,跟只向主人讨食吃的大狗。
不知為何,憋了一肚子的氣,在這一瞬,奇跡般的散了去。
她直直的盯着他,不知怎的,竟笑了出來。
那笑燦若桃花,男人被晃了眼,幾秒後,也咧開唇笑了。
一笑泯恩仇。
梁小秋很大度的從燒雞上扯下一條腿來,遞給男人:“喏,吃吧。”
男人此後再回想起來,才發現,那一日那一夜山洞中吃了那只雞腿,是他此生吃過最香的東西。
兩人就着火堆和衣睡下。
男人無需睡覺,只是閉了眼。
梁小秋卻是餓的睡不着。
翻來覆去數十個來回後,她輕手輕腳的坐起身來。
衣裳同茅草摩擦,發出細微的聲音。
她小心翼翼的回頭看。
視線裏是男人映着火光的背後,一動不動。
她松了一口氣,從包裹裏拿出針線布匹,坐到火堆旁。
火光暖意融融,山洞靜谧安然。
她一針一線,專心致志。
男人不知何時轉過身來,視線裏,恰好是女人的側臉。
眉眼低垂,長睫輕顫,火光缱绻,柔情似水。
他竟移不開眼。
她看着針線,他看着她。
這一瞬,究竟是誰入了誰的心?
梁小秋最後一針收尾時,清晨的第一縷日光正沖破雲層。
她強撐着眼皮,把縫好的衣裳疊好,頭一歪,躺在地上睡着了。
這一覺,足足睡了五個時辰。
再睜眼時,太陽正悠悠的落下山,天邊火燒雲燙紅了整個天空。
她是被活生生餓醒的。
醒來之際,一雙漆黑的眼睛正奸視着她。
她冷不丁的被吓一跳,滾到了地上。
堪堪爬起來,又撞上一張放大了無數倍的臉。
男人湊在她跟前問:“你沒事吧?”
梁小秋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來:“你離我遠點我就沒事了。”
“……”
剛醒面上總是不舒爽,梁小秋走出山洞,準備洗把臉。
男人緊随其後。
梁小秋洗完臉折回身來,男人就蹲在河邊看着她。
陽光下,他的面上滿是污泥。
這得多少年不洗澡才能髒成這樣啊!
梁小秋心底感慨一聲,當即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的看他一眼:“傻子,你洗個澡吧。”
男人看了看小河,又看了看自己,點頭:“好。”
梁小秋滿意點頭,面上露出一抹笑,不錯,還算聽話。
只是,下一秒,這笑意,就僵在了臉上。
男人竟當着她的面,毫不避諱的一把把身上的紅裙撕了個細碎,露出一身古銅色的肌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