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忠信自有天顏助,德行兼備必達昌。
若非雨菲展妙計,焉得明遠離危邦。
且說回正題,朱成道:“小弟不才,願領孩兒們于揚州道上攔截。”婁小雨道:“既如此,朱成兄弟就與楊乙堯、王凱、石糧誠、徐寶、李傑、朱然六位頭領領一百精幹喽啰下山去埋伏,餘下人俱留守山寨。”季曉宇道:“軍師,你是知我性子的,都頭哥哥往日于我們有恩,我當親身前去。”婁小雨便依允,衆人則領命,星夜下山奔往揚州道上。
再言沈濤,自馬陵泊返程,不消半日便達江寧府,遞交了回文。周知府細細看罷,絲毫不疑,又尋思道:“我須親自監斬沈冉,顧不可将其交與大理寺。”次日吩咐,教将陳明遠從牢中取出,下了囚車,遣武将一名并一幹士兵押送去東京,又道:“只言沈冉于牢中暴病身亡則矣。”又至獄中看沈冉,奸笑道:“大理寺已認了你的死罪,只待我慢慢剮了你。”沈冉唾罵道:“奸賊!我便是做了厲鬼也決不饒你!”周文遠又道:“你也只得逞口舌之快,下次你我再見,便是你受刑之日。”
卻說武将與士兵當下押着陳明遠起程,周知府早有吩咐,教走揚州一路,為行事安全。一夥人一路慢行,走了一兩日方才到揚州境界。眼下正是季冬之初,天氣嚴寒,這夥人走到一山腳下,此山名喚大桐山,生的險惡,衆人都凍的打顫,又在心裏默念:“千萬保佑,這山上莫要有強人,只願能全身走到東京去。”怎奈事與願違,只聽得一聲鑼鼓響,從那大桐山上沖下一隊人馬,殺入這夥人隊中,這一夥本已凍的要命,又吃這一驚,哪有還手之力,不多時都被殺盡。陳明遠見狀,暗嘆道:“不想還未至京師,我命就要喪于此處。”
只見為首一個,騎馬來到囚車前,手持一把雙耳亮銀戟,生的眉粗眼大,體長身壯。以戟指陳明遠道:“爾是何人,因犯何罪?”陳明遠不語。那人身旁又有一人,拿着一把五股托天叉,道:“兀那漢子,怎地不說話,莫不是啞巴麽?便是啞巴也會哼哼兩聲,再不言語,就抓你上山做醒酒湯吃!”騎馬那人又道:“哥哥莫要吓他,想必是吃我們方才一吓,未曾回過神來。”便吼道:“呔!你這漢子,犯了何罪?說出個原由來,我可放你離去!”陳明遠只得道:“小可是淮陽軍人氏,名喚陳明遠,只因……”未曾說完,只見騎馬那人大驚,問拿叉的人道:“哥哥可曾聽的清楚?”答道:“清楚,這漢子道是陳明遠都頭的名姓,只是不知真假。多聞都頭哥哥面部有疤痕,且待俺看看。”上前仔細觀望,叫道:“卻有疤痕!”那人慌得滾鞍下馬,一戟劈開囚車,扶出陳明遠,二人納頭就拜:“不知哥哥在此遭罪,小弟多有怠慢,還望哥哥寬恕。”陳明遠忙扶起二人,道:“小可何德何能,二位好漢莫要如此。”
話音剛落,遠處又來了一隊人馬,正是朱成等人,只聽朱成大喊:“休傷我兄長!”陳明遠望去,卻不認得,幸得身邊有季曉宇、楊乙堯等人,忙大呼道:“都是自家兄弟,切勿動手!”待馬陵泊人馬趕到,朱成望陳明遠拜道:“久聞都頭哥哥大名,今日終有幸相會。小弟乃是千丈坑朱成,奉軍師将令來此解救兄長,本已藏匿好人馬,埋伏在不遠處,只聽得厮殺聲,怕是哥哥有難,特來相救。”季曉宇亦道:“自打下邳一別,甚是想念哥哥,前番聞哥哥吃了官司,本已布置人馬要劫哥哥上山,怎奈未曾碰着,今番終又與哥哥重逢。”陳明遠還禮道:“深感妹妹挂念,此次亦多虧了這二位好漢,救我于危難之中,尚不知尊姓大名。”使戟的那人道:“小弟王宇琪,滁州人氏,因生的健壯,又好鬥,但凡有事都好沖在前頭,人都說我日後做官了上陣打仗,必是個先鋒官,因此稱我作猛先鋒。今得探子報有一夥官兵,押着輛囚車要經過山下,便與這位哥哥一齊下山攔截,不想卻是聞名江湖的義巨子。”有詩贊這王宇琪:
聲若隆鐘力雄奇,鬼神須怕亮銀戟。
臨陣從來争第一,先鋒勇猛王宇琪。
使叉的那人也道:“小弟名喚錢倉政,亦是滁州人氏,獵戶出身。因本地一財主,強霸□□,被我二人看不慣殺了,不想他母舅是本地知州,要拿我二人與他侄兒報仇,我二人一怒,聚集當地百姓,殺了知州一家老小,奪了家私,欲尋一座山頭落草,于此間遇着大桐山的兩位寨主,留我二人下來當個頭領。因俺遇着官兵便要殺,又好拿這些鳥人的心肝做醒酒湯,全山寨人都稱俺作山夜叉。”亦有詩贊這錢倉政:
七尺狼軀心膽大,懲惡除奸自任俠。
天遣煞星錢倉政,滿寨都喚山夜叉。
王宇琪再道:“還請哥哥與衆英雄上山一聚。”衆人上山,到寨前,早有喽啰通報兩位大頭領,連忙出寨迎接。王宇琪與陳明遠等人道:“我這二位兄長,一位姓鹹名緯廣,人稱噬惡虎,祖貫江陵府人氏,為人嫉惡如仇,遇上不平之事便要相幫,打起仗來更是勇猛,善使一條分水狼牙棒。”鹹緯廣就道:“因在家鄉打死了惡人,拒捕打出,蒙本府一位陳大官人資助。”王凱便問道:“莫不是江陵府的逍遙子陳然坤大官人?”答道:“正是此人,助我逃至此處,遭這大桐山的前寨主剪徑,只十個回合便吃我殺死,就占下了他這座山頭。”衆人見這鹹緯廣,果然一條好漢,怎生見得?有詩為證:
生來勇猛體粗胖,雄軀健如九煉鋼。
憤若金剛長怒目,橫掃奸宄氣浩揚。
分水鐵棒釘狼牙,縱橫無人敢逞強。
噬惡虎名傳江海,好漢當是鹹緯廣。
錢倉政道:“俺這山寨的二頭領,姓宋名凱強,也是一身好本領,人稱鎮山柱,年紀二十有一,祖貫廣南雷州人氏,善使一條烏龍槍。”宋凱強就道:“因少時不愛讀書史,只愛耍槍弄棒,斥壞了教書先生,飄蕩在江湖,前後投奔過兩三個山寨,皆不滿那些奸人禍害百姓,都吃我殺了,直到遇着這裏。”衆人又望這宋凱強,也是一條好漢,有詩為證:
祖在廣南雷州府,胸襟志氣百越無。
面如傅粉身似玉,齒若镌銀雙睛突。
喜時恩仇歸一笑,怒氣拳棒令衆服。
豪傑寨主原姓宋,凱強人稱鎮山柱。
當下山寨大擺宴席,期間,楊乙堯道:“俺馬陵泊的衆頭領早已盼着大哥上山坐頭把交椅,如今大哥身負死罪,尚能哪去?還望哥哥莫再推辭了。”鹹緯廣道:“哥哥若要去那馬陵泊,我大桐山的衆兄弟皆願燒了山寨,誓死相随!”陳明遠嘆道:“我知你衆人心意,非是我不願上山,只是我那沈冉兄弟仍困在江寧府,只今危在旦夕。”朱成道:“哥哥放心,我等可速回山寨,請軍師商議,攻打江寧府,救出沈統制。”宋凱強道:“我大桐山少說也有四五百人馬,可與他們拼個死活。”陳明遠忙道:“衆兄弟不可魯莽行事,這江寧府也是個大去處,不可與之硬拼,還應智取。今天色已晚,且待休息了明日再議。”衆人答道:“謹聽哥哥之言。”
待散席後,衆人皆去歇息,唯有這酆都閻羅王凱不肯睡去,尋思道:“大哥也是忒磨蹭了,若再晚了些,只恐那沈統制命已休矣,不如俺即刻動身奔至江寧府,殺了那知府,救沈統制出來,如此也可盡早使大哥上山入夥。”想罷,就趁着夜色悄悄下山,單槍匹馬奔往江寧府而去。這一去,有分教:
大鬧江寧府,馬陵添豪傑。
天罡直奔山寨,地煞齊投水泊。
不知王凱能否得手,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