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因為一直以來的精神狀況不算很好,再加上這段時間為了不讓應辭起疑心而選擇了停藥,孟宴臣只深睡了不到兩個小時,後半段都是淺睡,幾乎天一亮就醒了。
那時候外面的天還只是蒙蒙亮,機艙裏也沒什麽聲音,周圍安靜得出奇。
應辭早就睡着了,聽話地靠在他懷裏,被墊高的腦袋枕在他肩上,輕輕淺淺地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睡覺不老實,她原本好好披着的長發此時也亂糟糟的,擋住她大半張臉。
孟宴臣的手還被她抓着,甚至在他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兩人手指相纏,松松垮垮地牽在一起。
冬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舷窗照進來,落在她身上,似乎給她鍍上了一層聖光,讓孟宴臣有頃刻間的晃神。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把快要遮住她整張臉的長發都撥到一邊。指尖拂過她的耳廓,緊跟着帶起他的輕微顫栗。
女孩子沒有任何表情的臉蛋近在咫尺,顏色淺到快要看不見的小絨毛正随着她細小的動作顫動着。
不知道是不是長期以來的掌控者思維已經侵占了他的理智,亦或者是擅自停藥導致他現在有些不受控,他那瞬間想的是能不能在她的臉頰上咬一口。
當然了,他終究還是沒這麽做,那點殘存的理智很好地拉住了他。
飛機還有半小時降落,不可避免地産生了些許颠簸,應辭被晃醒,懵懵地坐起來。
那時孟宴臣已經洗漱完畢了,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新聞,察覺身邊的人在動彈,立刻扭頭看過來,臉上随後有了笑容。
她的注意力卻集中在外面的景色上,被震驚得深深倒吸一口氣,瞌睡也差不多醒了,人瞬間就興奮起來,急急忙忙起身去洗漱,也就在路過孟宴臣的時候笑嘻嘻地說了句“早上好”。
她來不及再化妝,只簡單撲了個護膚就出來了,幾乎是一路哼着小曲回到座位上。
孟宴臣已經點好了她的那份早餐,照例是盯着她吃完,這才滿眼笑意地聽她嘀嘀咕咕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他們降落之後先去酒店放東西,暫作休息之後就出門逛逛。今天只在蘇黎世老城逛,之後才會陸陸續續坐小火車去別處逛小鎮或者看雪山,所以時間相當寬裕。
這次攻略是應辭做的,他們推着行李車出來的時候,司機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她很少在“出門玩”這件事上虧待自己,選的酒店也是帶漂亮山景的,進門之後就是一整面落地窗,放眼望去,山間綠景盡收眼底。
過去孟宴臣沒怎麽外出旅游,因公出差也是來去匆忙,就算住酒店,大多數時間也是在看文件或者視頻會議,很少關注窗外的景色。這次旅行,他們的節奏極慢,從降落起就進入了相當悠閑的狀态。
他這趟旅行的同行人只有應辭,完全自由,輕松得讓他仿若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
應辭把自己的那部分行李放去了自己房間,轉身出來點了壁爐,随後在手機上戳戳點點一陣,讓人送了些吃的過來。
在她忙忙碌碌來去的整個過程裏,孟宴臣都安安靜靜地站在落地窗邊,就這麽面無表情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腦子裏一片空白,目光也毫無焦點,好像就只是這麽站着看着,短暫地讓自己的神經進入了完全松弛的狀态,自然也沒注意到應辭的相機鏡頭和早就舉到他嘴邊的巧克力塊。
她這次沒出聲拉他回神,而是自己吃了那塊巧克力,随後背靠着落地窗站着,側過腦袋盯着他瞧。
在她印象裏,孟宴臣放空的次數不少,但過去幾次都不像這樣完全注意不到周圍人和事的存在。
她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的心情究竟如何,只是覺得心髒某處在隐隐作痛。
到最後,她還是主動伸出手,輕輕拽了拽他的手指。
孟宴臣頓時回過神,扭頭看她,對上那雙正在笑的眼睛。
應辭依然靠在落地窗上,她身後就是美得讓人心慌的山景,而他眼前是一張溫柔漂亮的臉。
他說不上來哪一方更讓他失神,但這樣相得益彰的美,過去他甚至不敢夢見。
冬日的暖陽總是公平地愛着這個世界,既輕柔地拂過山上的綠葉,也小心地落在她的發梢。
孟宴臣沒由着她把手抽出去,而是用了些力抓得更緊,把她整個人都拉近了些,随後輕輕一帶,她就落進他懷裏。
應辭懶洋洋地靠在他胸口:“喜歡這裏嗎?”
“我說不出不喜歡的理由。”
小花頭精頓時來勁了:“哼哼,這才哪到哪,更漂亮的地方多着呢。”
那些消極的、恐怖的、陰暗的想法在她這聲“哼哼”中頃刻間灰飛煙滅,陽光似乎也平等地把愛分給他一些,不偏不倚地照進他心裏。
“哎孟宴臣。”
應辭沒反手抱他,反而用一根手指戳戳他的胸口,笑得狡黠。
“咱們現在在瑞士對吧?你在瑞士銀行有存款嗎?我聽說大集團的掌權人都會在國外的銀行有點小金庫,你有小金庫嗎?買金條金磚了嗎?金磚能堆長城嗎?”
他不知道她從哪兒聽說來的,但确實被她這帶點嘚瑟的調皮語氣逗得不行,原本溫馨的場面也被她這搞花頭的語氣盡數打破。
“暫時沒有,但我會努力工作,滿足你對我‘大集團掌權人’的期望。”
應辭被他這副正經的語氣樂得五官都快皺到一起去。
簡單吃過東西之後,兩個人出門了。
走在班霍夫大街上,孟宴臣問她為什麽沒規劃去美術館的行程。
應辭早就把相機交給他拿着了,這會兒身上只有一個挎包,輕松得很,邊走還邊晃悠:“那些比較好的作品已經外借給別的美術館了,現在暫時不在蘇黎世。如果來這兒都要學習名家技法,那好像和外出研學沒什麽區別,我不想。而且我逛美術館通常耗時很久,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所以沒做這個計劃。旅行是為了讓大家都開心,只讓一個人快樂的旅行,在我看來,那是對同行人的折磨。”
孟宴臣扭頭看着她的側臉,心裏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太陽會平等地愛着這個世界,但也不可避免地會留下陰影。應辭正在做的,就是盡可能讓陰影小一些。
而他,好像是被陽光全方位包裹的那個幸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