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拾遺第 21 章 雪飛驚蟄始 今春謝草花

第 21 章 雪飛驚蟄始 今春謝草花

原本,皇帝意欲使蹇周輔前往沂州調查,但其看過沂州知府所上折子和案件卷宗後請往徐州調查。周輔其人,善詢鞫,長刑獄,神宗信其判斷,便改旨着其往徐州探查。

徐州李宅。

李逢家道中落,只祖宅支撐顏面。雖牆體斑駁,亦不失朱門高戶的氣派。然留守不過管家和婦孺。見官兵查抄均唯唯諾諾,惶恐之至。

一番搜索無果,蹇周輔親自出馬,于李逢書房發現暗格,內置書信多達百封。

沂州大堂。

蹇周輔坐堂。李逢跪于堂下。良久,堂上之人正色:“李逢,真宗寬仁,未重懲你祖父昌齡,何故不思悔改,步其後塵?”

所傳不虛,周輔果斷獄能手,攻心為上。

當年,太宗崩逝,宦官王繼恩勾結李昌齡,聯合李皇後欲廢時太子趙元侃(真宗),改立趙元佐。只因被正相呂端識破,先發制人,控制住了王繼恩,真宗方得以繼位。為此,李昌齡被貶。

這些年來,身為逆臣之後的李逢,在官場上每每不如意,便推诿于舊事,以致嗜酒聚賭,放浪形骸。

堂下忽然傳來一番讪笑:“好一句不思悔改,步其後塵。”說着自嘲地哼了一聲:“某不才,區區前餘姚主簿,終日混混度日,何來偷天換日之能,更無謀逆之意,蹇大人擡舉了。”

聞此,堂上之人綿裏藏針,步步緊逼:“非也,人貴自知,當此一點,你便已勝他人無數,何必過謙。”

李逢志大才疏,官場上并不如意,此語明誇暗諷。當真不怕李逢聽不出來。堂下之人目光驟冷。

“蹇大人以詢鞫傳名,空穴來風,若無憑無據,只此逞口舌之能,大人浪得虛名也。”

“據朱唐所言,你與他吃酒之時,時時口出穢語,妄議朝政,诽謗重傷朝廷重臣,诟病新法,如此種種可要朱唐上堂對質否?”問案之人語速不快,壓迫感并不強,有足夠的時間給予犯人反應。

“朱唐不過是個落魄了的二世祖,更是背信小人,為了區區賞銀,誣蔑于我。僅憑他一人之言,何足信哉!”李逢面色微愠。

看得出李逢的內心變化,蹇周輔輕蔑一笑:“好,本官便與你憑證,你看似放浪形骸,實則不過沐猴而冠,竟妄想躲在暗處翻雲覆雨,撥動乾坤。”說到這,說話人擲地有聲:“癡人說夢。”

李逢平日總以魏晉名士之風示人,自诩不逐名利,這幾句話簡短而有力,字字句句都似一把利刃直插心髒。李逢面紅耳赤,口中卻除了“你、你、你…”之外,再無他話。

一封拆了封的書信被扔在他面前。李逢別過臉去,做不屑狀。

“此為你與□□往來之書信。你看與不看無甚影響。”堂下之人,微微張開了嘴,顯然是事件在他意料之外,有些驚訝。

“哼,你書房暗格已被本官發現,可還要負隅頑抗?”李逢頓時癱坐在地上。他腦海裏翻湧的是父親口中門庭若市的舊日光景和祖父彌留之間說的那句谶語:太、祖之後,定再有天子。

天色漸暗,內侍掌燈,勤政殿上燭火通明。蹇周輔帶着李逢的供詞和百來封書信向聖上複命。供詞上的一個名字有些刺眼。深夜,萬籁俱寂,殿內只剩內侍省都知張茂則與大家二人。

“平甫。”輕輕兩個字,亂了歷經三朝已過花甲的張茂則的心,他不知陛下何意,忽然以字相稱。不容他多想,先聲答道:“小人惶恐,小人在。”

皇帝輕笑:“都知不必如此。祖母與你親厚,朕不過效仿之。”

“小人何德何能,不過是在這宮裏久了,太皇太後心善,念及小人微功,擡愛罷了。陛下親厚之辭真真折煞小人。”

眼前這卑躬之人其實是自己的恩人,當年若非他幫着祖母暗通富弼,協定繼承人,先帝未必能順利繼位。如今,不過因為一個稱呼便如此誠惶誠恐,可想而知,流傳的當年仁宗皇帝在病中大喊他與祖母謀逆時,他即刻自缢的反應是何等真實。只是…大家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都知,此番言語朕非君你非臣,你不必惶恐。祖母久居深宮,能有一個知己陪着,是做孫兒的福分。朕應當謝你。當日你助先帝順登帝位,朕亦當謝你。朕亦記得,爹爹體弱,是祖母震懾宗親外戚,使其不得逾越。須臾十餘年。今祖母年事已高,需你好生陪伴,勿徒增憂慮,只且記住,朕在,必保你安祥。”

至此,張茂則結合蹇周輔與陛下的交談,品出味兒來。宮中束縛太多。他雙膝跪地,伏首謝恩:“小人誠惶誠恐,謝陛下隆恩。”

神宗皇帝親自扶了張茂則起身,命他出宮給蹇周輔傳口谕。

子時過半,蹇周輔家中。

剛剛睡下的蹇周輔迅速穿戴整齊,帶領全家聽旨。張茂則略顯蒼老的聲音不大:“傳陛下口谕,着禦史臺推官蹇周輔速往餘姚調查信中人。”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蹇周輔認得是從李逢家搜出的其中一封。

待張茂則踏出宅門,蹇周輔抽出信來,裏面夾着一頁紙,是陛下的筆記:速查經年餘姚縣異動可是人為。切記,暗訪。

時,醜時将至,空中泛起雪花,張茂則駐步仰望夜空,幽幽道:“驚蟄本是春氣動,何以瓊花替草花。”

次日早朝前,蔡确收到蹇周輔所呈告假文書,稱家有急事,需回鄉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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