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沈紹烨的爺爺奶奶周游列國終于回來了,因此他也難得回了趟家。
沈紹烨的爺爺是沈占天,老一輩的革命軍人,官還做得挺大,雖然退休很多年了,但餘威還在。老爺子今年八十三了,身體依舊很健朗,看着很有一股子老當益壯的感覺。
老爺子當年對兒子管教得那是相當嚴格,動不動就是非打即罵,可以說沈啓傲是在棍棒底下教出來的。但誰成想到了老年,對兒孫一輩則是疼惜得不得了。連聲音稍微大點都舍不得,真正的隔代親。因此才慣得沈紹烨越發無法無天,最後只能丢到軍隊裏去。
沈啓傲最喜歡的就是他的爺爺奶奶了,倆老人都疼得他不知道怎麽才好,那是要星星不給月亮的寵啊,哪像自己老爹,一言不合就懶得動嘴直接動手,別提多暴力了。
“老爺子,奶奶!”沈紹烨一進門就叫人,直往在客廳沙發上坐着的兩人撲去,一個勁兒地開始撒嬌,“老爺子,您這一走倒是夠潇灑的啊,整整去了兩個月,連孫子都不要了是不是?”
沈占天拍了拍他的背,笑得合不攏嘴,一旁的霍子香則是點了點他的額頭,嗔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會撒嬌呢?快起來,蹲着像什麽樣子?”
沈紹烨站起來,坐到他們中間,一手摟着一個,笑呵呵地問:“奶奶,你們去了那麽久,玩得爽不爽啊?啥時候我也出去玩玩,玩遍全世界,哈哈。”
老人家的要求都不多,最喜歡的就是兒孫繞膝含饴弄孫,享天倫之樂才是正經。因此有孫子陪在身邊,沈占天和霍子香都覺得十分滿足。
“聽你爸說你去當警察了,怎麽樣,有危險嗎?”沈占天一回來就聽說了這事,一開始挺不贊成的,沈家就這麽一根獨苗,警察這行業高危啊,萬一要是出點事情可不是要了他的老命?但沈啓傲說兒子需要鍛煉,不然總是沒個正行整天吊兒郎當的定不下心來的話也不是個事兒,将來畢竟是要從政的,要是被人留下話柄就不好了。他覺得道理也是這麽個道理,就沒再多說。
要是前段時間說起這個事兒的話,沈紹烨肯定就求着老爺子讓他去勸勸他老爸,趕緊的讓他收回成命別再讓他當什麽破警察了,但現在他卻不那麽想了,覺得當着還挺好玩的,再說……再說什麽,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于是就說:“沒什麽危險,又不是打仗需要上戰場,真刀真槍地對抗,安全着呢。”接着他就說了近兩個月來他在警局裏破獲的兩個案子,本來他就能說會道,再加上添油加醋的,把那兩個連環殺人案說得驚心動魄又不乏趣味性,聽得兩老人家是心驚膽戰又感興趣不已。
等他說完之後,沈占天問了一句:“聽你這麽說,那什麽特案隊裏的隊長還挺厲害的是不?真是個女娃子啊?”
“可不是嗎,那女人可剽悍着呢,比男人還強。”
霍子香很喜歡獨立自強的女人,因此對蘇亦林很是欣賞,她說:“一個年紀輕輕的女人就這麽厲害的确不容易,被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挺好奇的,什麽時候有機會倒是想見見。”
“那還不容易,哪天您有空我帶來給您看看呗。”沈紹烨一臉笑意,心想,讓蘇亦林來見見他家裏人什麽的,貌似挺不錯的。
沈占天和霍子香聽了他的話,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笑意。
又過了會兒,沈韶華帶着丈夫兒子一起過來了。
沈韶華的兒子名叫詹新晨,小名叫球球,今年六歲了,胖嘟嘟的很是喜人。
“太爺爺太奶奶。”球球撲過去抱住沈占天的大腿,擡起頭甜甜地笑了一下,“太爺爺,您看起來又年輕了啊。”
沈占天把小家夥抱起來,呵呵笑着親了兩口,捏了捏他的腮幫子,“太爺爺練了返老還童功,再過幾年就跟球球一般大小了。”
“真的呀?”球球一雙大眼睛眨巴眨巴眨,好奇地回頭問,“爸爸媽媽,太爺爺要是跟我一樣大的話,是不是不能叫太爺爺了,那要叫什麽?”
沈韶華和她丈夫詹長宏都被逗笑了,沈紹烨也笑着去揉小家夥的臉。
路過一家花店,蘇亦林走進去,只見裏面就只有一個人,正在給花澆水。
“乾斌。”蘇亦林叫了一聲。
李乾斌聽聞回頭,看到是她沖她笑了笑,放下灑水壺,手在穿着的圍裙上擦了擦,問道:“要買花是嗎?還是原來那樣對吧?”
每年這天蘇亦林都是來這兒買花的,李乾斌記憶力好,因此都記得她需要什麽花。
蘇亦林點點頭,“再加一束康乃馨吧。”
“好嘞,稍等一會兒,我馬上去包。”
蘇亦林站在一邊等着,左右無事就想起了案情。
這兩天案子一點進展都沒有,在鄭起英家裏找到的那枚袖扣的确就是她的丈夫羅峰的,但羅峰并不承認是他殺的人。不過他也提供了一個信息,鄭起英被殺當天,他确實是去過她家裏,不過是為了想跟她談與兒子有關的事情,不想一進去就看到她已經死了。
當時不報警是怕警方會懷疑到自己,而且那會兒地上有血跡,血還沒幹,他擔心他的腳印會被檢測出來,所以就将犯罪現場都打掃了一遍,接着就匆匆走了。
蘇亦林從他的言行中判斷出他說的是真話,可如此一來,這條線索就又斷了。
“對了亦林姐,那個兇殺案怎麽樣了,找到兇手了嗎?”他這幾天都沒有見過蘇亦林,所以并不清楚案子的進展。
蘇亦林搖搖頭,“還沒線索。”
李乾斌将已經包好的花束遞給她,寬慰她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兇手遲早都會落網的。”
蘇亦林接過花束,點了點頭,給了錢後就走了。
李乾斌見她走遠了,嘆了口氣繼續幹活。正要拿起水壺的時候,後背被人拍了一下,他回頭沒看到人,一擡頭就看到面前站了個穿紅衣服的女生,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李乾斌無語,這人永遠都玩不厭這一套,幼稚。
“喂,你怎麽那麽笨啊,總是會被騙。”這個女生叫展妍,也是花店裏的工作人員,才二十歲,剛來半年,但跟李乾斌關系很好。
“別嘻嘻哈哈的了,好多花需要剪枝呢,你快點吧。”
展妍聽了他的話,撅撅嘴小聲嘟哝了句:“呆子。”然後就去幹活了。
今天是蘇亦林父母的忌日,每年的這一天不管多忙她都會請假,在這裏一坐就是一天。
今年也不例外,将花在墓前放下,她鞠了三個躬,接着便坐下來。
期間,她什麽話都沒說,只是沉默地坐着,輕輕地斜靠在墓碑前,靜靜地看着遠方,似乎是在想什麽,可又像是什麽都沒想。
沈紹烨眼見都快中午了蘇亦林還沒出現,納悶地問:“子月,蘇亦林呢?怎麽還沒來啊?”
馮子月正在整理前兩天調查的與鄭起英有關人員的信息,聽到他問,頭也沒擡地回答:“隊長今天不來上班的。”
“為什麽啊?”沈紹烨詫異,那女人不是個工作狂嗎,從沒見她遲到早退過,今天居然曠工?啧啧,真稀奇啊。
“今天是隊長父母的忌日,每年的這一天,她都不會來警局。”袁青青告訴他,“另外這天她的手機也會關機,無論你有什麽事情,都不能去打擾她。”
沈紹烨聽後愣了一會兒,他倒是從不知道她的父母原來已經……怪不得性格這麽獨立要強,想到這兒,心尖微微泛疼。
“她爸媽……是怎麽去世的?什麽時候的事啊?”沈紹烨突然對她的事情開始好奇,他發現他對她好像一點都不了解。
馮子月本就是個愛八卦的性子,況且這些事情在警局裏也不是秘密,所以就說道:“跟你說也沒事,也算是給你提個醒,以後別輕易在隊長面前說讓她不高興的話。”她坐到他旁邊,“隊長的爸爸以前也是警察,在警局裏人緣可好了,人也正派,本事也大。但正因為這樣,得罪的人也多。具體我不是清楚,好像是他抓罪犯的時候得罪了一個變态,那個變态為了報複,抓了隊長的爸媽,後來用火活活燒死了他們,還把視頻寄給了隊長。那時候隊長才十七歲呢,而且馬上就要高考了,發生這樣的事情……唉!”她搖頭嘆息了一會兒。
馮子月記得她當時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很是為蘇亦林心疼,雖然隊長看着很強悍能幹,但畢竟是個女人,總有柔弱的一面。卻那麽小就經歷了那麽悲慘的事情,想來所謂的堅強只不過是形勢所逼身不由己。她都無法想象要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會怎麽做,肯定會崩潰吧?
沈紹烨從沒聽說過這事,這會兒聽馮子月講起,竟一時間呆愣着毫無反應。
他總覺得她性格太冷漠,又太兇悍,沒有一點身為女孩家的溫柔賢淑感,但卻沒有想到,她竟然遭遇過這樣的不幸。那麽,現在的她是在哪裏呢?她一定很寂寞吧?
“喂,你怎麽啦?”見沈紹烨傻傻的不說話,馮子月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沈紹烨突然一擡頭,猛地站了起來,身後的凳子都被他突如其來的大動作給弄倒了。“我出去一下,請假半天。”話音剛落人就不見了。
馮子月被凳子倒在地上的聲音吓了一跳,不解地看向袁青青:“他是怎麽了,幹嘛去啊?”
袁青青看着門口的方向,又看看不遠處坐着似乎很認真可其實很恍惚的方錦宇,無聲地嘆息了一聲。
出去沒多久沈紹烨才想起來自己都不知道蘇亦林是在哪個墓地,可又不想去問隊裏的人,思考再三,他撥打了另一個人的電話。
得來信息之後,他便飛快地開着車趕到了那裏。
沈紹烨很少來墓地,他的親人都還在世,他唯一記得的一次是小時候陪着爸媽去給太爺爺他們掃墓,但那會兒年紀小,因此印象并不深刻。
下車後他走進墓園,不知道是不是葬了太多人的緣故,總感覺盛暑天,這裏卻是陰陰的,還有涼風,有那麽一股子陰冷的感覺。
他邊走邊找,想知道蘇亦林的父母是葬在哪裏。不想沒先找到蘇亦林,卻看到了另一個人。
那個人就站在一個位置較為隐蔽的地方,遠遠地看着前方,視線膠着在那裏,看得十分認真和專注。
沈紹烨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就看到了正靠坐在墓碑上的蘇亦林。
她閉着眼睛,雙手放在大腿上,因為距離有點遠,所以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她有哭嗎?是不是現在正在傷心?沈紹烨這麽想着,就想要過去,可才一擡腳,就停住了。
他又往那個隐蔽的位置看去,就見那個人依舊是一動不動的,像是一個守護者,默默地守護着自己的愛人。保持着最佳的距離。
馮子月說,這一天的蘇亦林,不願意有任何人打擾她,所以,他才不靠近的是嗎?那麽,是不是他也應該站在這裏,不去驚擾她?可如果這樣,她又如何知道他來過這裏,又如何感受得到他的心意?
想罷,他就不再猶豫,快步走了過去,沒一會兒就走到了她的面前。
蘇亦林本是閉着眼睛的,聽到動靜睜開了眼睛,見是沈紹烨,眼裏演過一絲詫異和不悅。
“你怎麽來了?”她眉峰蹙起,明顯對見到他這件事情非常不歡迎。
沈紹烨沒說話,而是半蹲下.身,用手輕輕地撫平她眉間的皺褶。“都跟你說了,皺眉容易老的,怎麽就是不聽呢?”語氣無奈又帶着點寵溺,令蘇亦林恍惚了一陣。
沈紹烨見此,笑了起來,往她靠着的墓碑看了看,對她說:“叔叔阿姨看到有我這麽個年輕帥氣的小夥子來看望他們,會不會很高興?”
蘇亦林回過神,站起來後盯着他,眉頭皺得更緊,可剛想說話,就被他用食指擋住了。
“噓——”他眉目含笑,本顯得有些陰冷的地方,因為他的笑而變得溫暖起來。他伸手,松松地圈住了她,接着更加靠近,摟了她入自己的懷裏。“一個人雖好,但兩個人才能互相取暖是不是?”
被他抱在懷裏,蘇亦林本想掙紮,可肌膚相觸時感受到的暖意,卻讓她一時舍不得掙脫了。
就一會會兒,她對自己說,就靠一會會兒。
而不遠處,看到這一幕的人身形微動,似乎是想要上前,但最終還是停在了原地,依然靜默地看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