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春天過去了,一個夏天也過去了。
梁小秋很少再想起他。
只是不經意間到放在書桌抽屜最裏面的木頭小人時,她的心裏會起一絲絲波瀾,不過也僅僅是一瞬。
她一直以為,他不會再回來。
也做好了孤獨終其此生的打算。
直至,那夜。
八月的月夜,月光如水,暗夜似墨。
梁小秋同尋常一樣,早早睡下。
睡得迷迷糊糊,不甚清醒之際,隐約聽到了門外有腳步聲,是步伐踩到庭院落葉樹枝的悉索聲。
好像是有人來了。
又好像只是夢境。
她掙紮了一會兒,沒睜開眼。
腳步聲越近了,好似就在門口。
“吱呀——”
笨重的木門被推開的聲音打破了空氣裏死一般的沉寂。
如果說方才的腳步聲仿若夢境,那現在的推門聲,就像劈碎了夢境的利刃。
睡意褪去了。
少女機敏的将眼撐開一條縫,卻不完完全全睜開,只無聲無息的稍稍睜開,像是暗夜裏無聲窺探的貓。
空氣裏陡然蘊滿風聲鶴唳的緊迫。
她屏住呼吸。
近了……
一抹高大身影在地上投下欣長的倒影。
是人是鬼?
又是如何破門而入?
究竟帶了各種目的?
思緒百轉千回間,那抹濃重的黑影罩在了她面上。
眼前一黑。
無形之中腦海中緊繃了一根弦。
所有的劍拔弩張似乎一觸即發。
那身影落在了榻前。
她閉上眼,且看那人影接下來的動作。
卻見他微微俯身,緩緩朝她伸出一只手。
腦海中的弦驟然發出陣陣嗡鳴聲。
在那手即将碰觸到她之際,驟然睜眼,起身。
手掌攥拳,直擊人影面門。
手未落下,卻落下一陣涼意。
一只大手包裹住的手,帶着熟悉的涼。
她愣住。
眼睛漸漸适應黑暗,周身的一切在眼前漸漸清晰……
“小秋。”
随着一道溫柔而又久違的聲音,她看清了來人的輪廓。
是他。
那個她偷偷在夢裏想過無數次的男人。
一瞬,她又不知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她掐了自己手臂一把。
很疼。
這不是夢。
她夜夜輾轉反側想想起卻又怕想起的的人,回來了。
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
她不知何時落淚,無聲的哭泣。
伸出手,卻顫抖的久久不能落在他面上。
他無言的看着她,一雙眼在暗夜裏像熊熊燃燒的火,藏了熾熱洶湧的想念。
半晌,他長臂一伸,用力的将她拉去懷裏。
鼻尖撞上男人堅硬結實的胸膛,近在咫尺的距離,可以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夾雜着風塵仆仆的塵土氣息。
熟悉的讓人落淚。
他胸口一顆心用力跳動,震的她耳膜都發疼。
有些愛,不去碰觸時看起來像是平淡無波甚至寡淡漠然,可一旦揭開,內裏濃重熾熱,不顧一切的熱烈足以叫任何人為之震撼。
她一直以為她放下了。
可此刻,當他再出現在她面前,她才發現,她從未有一瞬真真正正放下他。
那些愛,只是被她掩在歲月之中,壓在心底最深。
忘記?
從未有過。
她趴在胸口小聲啜泣,難掩的委屈。
到最後,變成聲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這些他消失的所有日子,她強忍的辛苦與傷心,一并爆發。
她哭的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緊緊抱着他,斷斷續續的重複:“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不會再回來……”
他嘆氣,吻去她眼角的淚:“我怎舍得?”
久別的重逢,曾隐忍的等待,終于在這一刻得到了完整的答案。
後來梁小秋問寒闕:“你是怎麽做到的?”
“寒潇誕下一子,天賦異禀,靈力至純,我将自己的靈力盡數贈予他,鏡靈一族,後繼有人了。”
盡數靈力。
他為她褪盡滿身靈力,從今往後,再無鏡靈一族的少主寒闕,只有普通人世的
凡人寒闕。
她問:“值得嗎?”
他說:“你可嫌棄這樣平凡的我?”
“怎麽會?”
怎麽會?
她感謝上蒼感激他,給她這樣一個同他厮守到白頭的機會。
遇見他,是她一生的幸運。
既然他留下來再不會走,成婚,理所應當的提上了日程。
就定在這月的十五。
八月十五,對他們而言,有着重要意義。
同當初救他時夢境中的大婚不同,成婚這日,來了很多人。
除卻她這邊的左鄰右舍,鏡靈一族也來了人。
寒璟,寒潇,還有寒潇的小兒子,就連寒邺都來了。
歡聚一堂。
各式賀禮堆了滿院,有一件,竟是顆夜明珠。
是祁涼的賀禮。
送禮那人只同梁小秋道了一句,我家主子說,祝你二人幸福。
梁小秋回了一句,你叫他放心,會的。
此一句,前塵往事都放下。
寒闕騎高頭大馬,八擡大轎将她擡進家門。
鞭炮聲中,歡聲笑語夾雜着祝福一并四散開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媒婆的聲音響徹天地,至此,他同她,終于成為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她被送入洞房。
寒闕在外敬酒。
臨走前她悄悄掀開蓋頭囑咐他少喝些,回頭時,看見寒邺那不正經的正同旁邊坐着的李寡婦相談甚歡。
李寡婦貌美,在整個臨安城裏都是出了名的美人胚子。
啧,這寒邺,真是個浪蕩子。
不過,就算是浪蕩子,也是個心善的浪蕩子。
他若是能同李寡婦在一起,也算是一段好姻緣。
她莞爾一笑,放下蓋頭,被媒婆送回洞房。
這酒喝的暢快。
屋裏喜氣的紅燭燃到一半時,寒闕才回來。
倒是沒有醉醺醺的,不過眼角也染了紅。
他走至榻前,坐下,捏了捏梁小秋的手:“餓了沒?”
回應他的,是梁小秋一個響亮的飽嗝。
他回頭,發現桌上的飯菜果然沒了大半。
他家娘子果然實在……
他忍不住笑了聲,隔着蓋頭捏了捏她的臉蛋。
梁小秋嘟囔:“快掀蓋頭,我要被捂死了……”
寒闕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經起來。
他将梁小秋的手緊緊攥住。
梁小秋感覺到他的鄭重,也坐直了身子。
“寒闕。”
“嗯?”
“從今天開始,我就把小秋交給你了。”
“你放心,我定會好好待她,珍而重之。”
梁小秋心口暖暖的,張開五指,同寒闕十指相扣。
“願得一人心。”
“白首不相離。”
半晌,兩人的手分開,寒闕擡手,挑開梁小秋的蓋頭。
大紅蓋頭下,她的臉被映的明豔妩媚,淺淺一笑,眼波流轉。
他勾起她的下巴,落下一吻。
難分難舍,糾纏不休。
喜服什麽時候被褪下都不知,直至一陣涼意襲上裸,露的後背,梁小秋才猛地清醒幾分,擡手抵在男人胸口,低,喘道:“等等,還沒喝合卺酒!”
“……”
身體隐忍到極致的男人盯着梁小秋看了幾秒,在她唇上咬了一口,這才抽身下榻。
端了酒過來,對飲一杯。
“可以繼續了?”
“可以了……”
整整一夜,翻雲覆雨。
翌日,梁小秋癱在了床上。
然而,這才只是個開始。
剛剛嘗到甜頭的男人仿佛打開了新世紀的大門,再也停不下來。
梁小秋終于知道,一夜七次不是夢。
在她被某男壓榨的瑟瑟發抖之際,傳來一個好消息,她有孕了。
有了身孕後的她,不僅不需要日日在床上被寒闕支配的瑟瑟發抖,還成了被捧在手中的小公舉。
當了十月的小公舉,第二年的七月,梁小秋産下一子,是個男孩兒。
男孩兒長的活脫脫一個小寒闕模樣。
到了取名環節。
寒闕翻了翻書:“就叫寒伶吧,取聰明伶俐之意。”
這名字帶給梁小秋的陰影不可謂不大,一聽這名兒,她果斷拒絕:“不好,伶這個字除了聰明伶俐還有孤苦伶仃之意,換一個。”
“換個什麽?”
“要不然,叫寒梁?”以梁小秋的文采,這已經是她取名的極致了。
寒涼?
這是還惦記着那個男人?
寒闕看了一眼放在角落裏的精致小盒,那裏面裝着的是祁涼送的夜明珠。
保存的那樣好。
他不悅冷哼:“難聽死了。”
“……”
“那你說叫什麽?”
“寒秋。”
咦,這個恩愛秀的滿分!
梁小秋滿意點頭。
她懷裏的男孩兒奮力掙紮,以示抗議,然而,恩愛的爹媽無視了他的抗議。
是以,當十多年後,寒秋遇到一個喜歡的小姑娘,遂接近。
小姑娘問他:“你叫什麽名兒?”
“寒秋。”
秋天怎麽會寒冷呢?小姑娘瞬間覺得,這家人腦子可能不太好,遂遠之。
第一次追姑娘失敗的寒秋回到家,憤憤的看着坐在樹下花前月下的爹娘:“我要改名字!”
“這名字多好聽,相公,是吧。”
“對呀,娘子。”
寒秋仰面淚奔:我一定不是親生的……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寫到這裏就完了,因為是第一本,有很多不足之處,下本會好好寫,希望寶寶們來捧個場,文名想好了,就叫《隔壁那個制杖》,會先放文案預收,歡迎寶寶們入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