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王對吳氏還賊心不死, 徹底将秦氏攆了出來,秦氏以前只覺淮安王對她無情,可卻不成想他竟這般絕情,于是萬念俱灰, 帶着女兒回了京師, 投奔太子。
江瑾瑜這邊,新做的家具都入好了, 容承在人牙子那買了些幹淨清白的下人來, 江瑾瑜接了吳氏來這裏住, 他們在淮安耽擱了數日, 如今也該回京師了。
吳氏最近總被淮安王打擾, 江瑾瑜走得不放心,容承就在淮安镖局雇傭了十幾個镖師來保護他的丈母娘, 一個個人高馬大兇神惡煞的,站在門口很是駭人。
吳氏想回通疆看望父母, 但眼下她擔心淮安王賊心不死,她自己一個人回去,路上會被他騷擾。
剛好通疆之事還沒了結, 皇後壽宴過後,她和容承還要回通疆處理事物, 于是就讓吳氏在這等着他們回來,然後一起過去。
有容承再,淮安王就是再想動什麽歪心思也是不敢的。
這次的事之後, 吳氏也看出了容承對女兒的真心,她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顧慮,也覺得這世上的男子并非全是涼薄之人,不能一概而論。
女兒跟着永安王她很是放心。
臨走時, 吳氏給了江瑾瑜一個小小的紅色香囊,說是從廟裏祈福來的,會給她帶來福氣,讓她放在枕頭底下,實際上卻是求子的。
江瑾瑜妥善的收了起來,馬車緩緩前行,漸漸駛出淮安,上了官道,向着京師的方向而去。
路上江瑾瑜路過那個她當了毛驢的小鎮子,找到了那家當鋪,贖回了那只毛驢,然後又去了那村子,親自将毛驢送回。
她牽着毛驢,見到那對夫婦的時候,一臉的歉意道:“當時實在情非得已才牽走了你們的毛驢,如今物歸原主,這是一百兩謝銀請收下,算是我的賠罪。”
當初偷走他們毛驢的是個弱不經風的男子,如今牽着毛驢回來的卻是位身姿窈窕,美若天仙的女子,夫妻二人都看傻了眼。
“那日和你們同行的人賠了我們好些物件,其實已經抵了這頭驢,我們早就當這驢賣了。”
“他們都賠了什麽?”江瑾瑜覺得這件事是她做的,不該用別人的東西去還。
“婆娘去把東西拿出來。”男子原先覺得那小子就是個小偷,可如今見她衣着華麗,并非貫偷也是真的信了是迫不得已。
人這一輩子,總有遇到窘境的時候,拿了東西能還回來的都是有原則的人。
女子從屋裏出來,手裏捧着個包裹,打開一看,裏面有鳴娟的簪子和手镯,還有一塊玉佩。”
“這個是誰的?”江瑾瑜沒見過這玉佩,她确定不是鳴娟的,車夫也不會有這樣的東西,那就是……
“是路秉的。”容承道,“這是他娘留給他的遺物。”
這下江瑾瑜的內心更加自責了,她把銀票和驢交給夫妻兩個,換回了這一包東西。
男子眼尖,一打眼看見這驢的肚子,當即大吃一驚:“這驢懷孕了啊!”
常年養驢他經驗豐富,立刻大喜,“沒想到出去溜達一圈,還帶了仔回來,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姑娘你可是我們家的貴人啊。”
男子整日在地裏幹農活,臉曬得黝黑,一笑露出一排白花花的牙齒和兜不住的牙床。
江瑾瑜有些尴尬,夫妻二人卻把她視作福星一般,原本是她一臉真誠的和這二位道歉,如今卻是這夫妻二人把她誇贊的,就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娘娘。
臨走前一筐新鮮的香瓜說什麽都要塞進馬車裏,江瑾瑜和容承坐在車裏,聞着陣陣瓜香。
她看了看容承,拿起一個瓜擦了擦遞給他,“爺,吃瓜。”
容承接過香瓜,咬了一口,饒有趣味的道:“瓜不錯。”
這一路回到京師,馬車剛踏進城門,太子就将容承叫了去。
容承開通了南裕和通疆的商路,通疆那些有市無價的珍寶便要入到南裕境內,這些寶貝再高價轉賣到鄰國。
到時商人多掙一份,南裕就可多一份收稅互利互助,這可是份長久的買賣。
容承此去是立了大功,同時他帶着文府的財富回來,充盈了國庫,更是解了皇上眼下的燃眉之急。
這些還都算不得什麽,最讓太子容晉坐不住的是永安王妃竟然是通疆族長的女兒,這直接導致通疆這塊肥肉只能由容承一人壟斷。
他原本打算着,這次容承去通疆若他沒能辦妥,父皇肯定會降罪于他,若他辦妥了,他就想辦法把這塊肥肉搶到自己身邊,為他立功。
他是太子,他想要的東西誰敢不給,可如今就是容承給了他,通疆那邊不認,不肯跟他合作,也是無用。
如今容承背後有通疆支持,他的身後就像是有一個巨大的寶藏,有他在,南裕就有源源不斷的銀錢流入。
如今他一朝得勢,他也擔心他會起異心,他和母後再也掌控不住他。
東宮,太子依舊是皮笑肉不笑。
“皇弟好久不見,此次通疆之行父皇可是對你大加贊賞,皇弟這次可是為南裕立下了頭功了。”
容承依舊是那一張瞧不出表情的面孔,從容行禮:“為父皇和皇兄做事是臣子的本分。”
“聽聞你做了通疆的女婿。”容晉繼續試探,“誰成想淮安王的女兒竟然是通疆族長的外孫女。”
容承不動聲色道:“臣弟得知真相時也很驚訝。”
容晉意味深長的笑了兩聲,“除了驚訝就沒有別的?”
“有。”容承正色:“臣弟有想,臣弟有了通疆的支持,日後在朝中說話會更加有分量,如此臣弟也可更幫襯皇兄。”
太子方才有些發僵了的臉色,當即緩和了不少,容承趁熱打鐵,繼續說:“皇兄是君,臣弟是臣,這一點不管到什麽時候,臣弟的心思都不會改變。”
容承如此表明心思,容晉也不能再說什麽了。
畢竟容承剛回京師,父皇會對他如何此刻還都是未知數,若他太過苛責了,被父皇知道了只怕會引起父皇不悅,反倒壞了事。
于是太子道:“皇兄也是許久沒見你,想多與你敘敘舊,畢竟你我是兄弟該時常走動,永安王妃性子好,太子妃很是喜歡她,改日讓她多喝太子妃說說話。”
容承颔首:“是。”
容承還沒到王府就被太子給叫走了,剛出東宮就被皇上給叫走了,江瑾瑜一個人會永安王府,剛下馬車就見到鳴娟鳴鳶,春桃春梅四個丫頭跑出來。
別人到還好,就是鳴娟一瘸一拐的,跑起來着實被江瑾瑜吓得夠嗆。
“這腳傷怎麽還沒好?”
說起這事鳴娟就生氣,“還不是路秉,本來已經好了的,結果他回來非要清點什麽庫房,一不小心就又崴了。”
這事江瑾瑜知道,皇後壽辰在即,容承讓路秉回去後直接清點府裏的東西,看看有沒有什麽能作為皇後壽宴的。
每年皇後壽宴,容承都會讓路秉去庫房裏挑一件,江瑾瑜雖然掌管王府,可她還真沒去過庫房。
今年皇後的壽宴由她管壽禮,她便親子去挑,剛一入庫房,江瑾瑜就被眼前這一切給驚呆了。
偌大的庫房裏,堆滿了奇珍異寶,王府面上看着緊吧的很,可庫房裏這些東西真的是好多,多到吓到了她。
難怪容承這般的肆意揮霍,花錢如流水,原來府裏只是流動資金緊缺,固定資産可一點都不少啊。
“喜歡?”身側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
江瑾瑜一回頭,不知容承何時站在了她身側。
“喜歡那個就擺在房裏,這裏的東西你可以随意分配。”
“每年爺給皇後的壽禮都是在這裏挑選出來的嗎?”
容承點頭,輕“嗯”了一聲。
“妾身覺得這裏的東西雖然每一樣拿出來都是極好的,但似乎缺少了些心意。”
心意這種東西,向來是要有心的人才會拿出用心的東西,容承和皇後表面母子,私下相互并不交心。
沒有心,又何來心意之說。
江瑾瑜知道容承和皇後只是表面母子,相互之間的關系都是做給外人看的。
“以前你拿這些母後自然不會說什麽,可如今你有了我,這壽禮又由我準備,若是不盡心,母後恐要覺得是我不上心。”
她不想被人诟病,特別是容承風頭鼎盛的時候,最容易被當成焦點,也最容易被挑出毛病,甚至牽連容承。
其實江瑾瑜還有一個私信,容承剛回京師就被太子叫走,容承什麽都沒說,可她也知太子對他有所忌憚。
所以她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錯。
容承并不知她心中的顧慮,他吻了下那小人兒的額頭,“按你的心意來就好。”
此刻坤寧宮外,随着太監尖細的一聲:“皇上駕到。”
皇後從羅漢床上坐起,起身迎接。
皇上很少主動來坤寧宮,今日容承立下了大功,皇上龍心甚悅,便是想來看看皇後。
容承雖是李貴妃所生,但這麽多年容承被過繼給皇後之後,李貴妃為了和容承撇清幹系,已經不再承認容承是他的孩子,當人背後都只稱自己只有一子。
如此皇上覺得永安王能如此優秀,是皇後教養的好。
皇上一身持明黃龍袍,身子挺拔,氣宇軒昂出現在皇後寝殿。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來的突然,皇後一身寬的輕紗松羅裙,衣襟松垮,□□半遮半掩。
平時的皇後向來都是端莊優雅的,又因常年吃齋年佛給人一種清心寡欲的形象。
皇上每次一來皇後宮中,便會聞到殿裏濃重的熏香味,要是趕上皇後念經,那敲擊的木魚聲和佛珠滾動的聲音,再加上皇後嘴裏喋喋不休的經文。
他總有一種自己走錯了地方,來了寺廟潔淨靈魂的感覺,他覺得皇後不是他的皇後,是寺廟裏面的姑子。
如此這般時間久了,皇上也便不再願意來坤寧宮,他更願意去其她妃子的寝宮,那種他還活在世俗,世間凡人的七情六欲,男女歡愛才是他疲乏之後該有的去處。
而不是在皇後這裏感受她的六根清淨,無欲無求。
這些都是皇上心裏所想,皇後自然不知,皇上對她的冷淡和疏遠讓她每每在夜深人靜之時備感寂寞和空虛。
似乎她只有吃齋念佛才能支撐着她繼續生活下去,時間久了她就在也離不開了。
昨兒那最後一盤印度進供的檀香用完了,周皇後不喜別的味道,今日便就沒燃香。
皇上一進來,聞不到寺廟香味,又見他的皇後衣襟松散,那般除去端莊的她,在他眼裏竟添了幾分成熟女人的韻味。
皇上此次前來本就心情極好,想與皇後聊聊天,如今他更是覺得眼前的皇後美極了,生出了想與她親近的沖動。
皇宮裏的人都是人精,能近身伺候帝後的更是人精中的人精。
見此情景便都識趣的退了出去,半柱香後皇上喚人叫水。
“皇後端莊,靜夜被你教導的不錯。”
皇後撫在皇上懷裏,額間挂着薄汗,臉頰還帶着紅暈:“靜夜能為陛下分憂臣妾也很高興,這孩子自小聰慧,其實沒有臣妾什麽功勞。”
皇上拍了拍皇後的肩膀,“他是你教養大的,這孩子沉穩又內斂,是個出類拔萃的孩子,如今又是南疆的女婿,日後可堪重用啊,他是你的孩子,以後有出息都會與你有關。”
皇後聽着皇上的話,覺得是話裏有話。
“皇上說的是。”她試探的問道,“靜徹也常說靜夜是可用之才,他們二人兄弟情深,一君一臣,當真是一對分不開的親兄弟。”
皇上阖眼,慢慢悠悠的說:“他們兩個都是你的嫡子,日後誰做了朕的皇位,你都是太後。”
皇上睡着,皇後命常嬷嬷将合歡香的痕跡抹掉,她起身整理好衣衫,提筆寫了一封信送去了東宮。
今日太子容晉剛在這得到了容承的表忠心的承諾,夜裏就收到了母後從坤寧宮送過來,皇上有意将皇位傳給容承的信件。
信紙在燭芯處被點燃,火苗攀岩着信紙燒得老高,最後将信紙全部吞噬,化為灰燼。
“永安王那裏已經不可信了。”容晉道。
太子妃在一旁也看到了信上的內容,“如今殿下尚是東宮太子,一日在其位,便就還有機會。”
容晉知道,若父皇當真有心讓容承繼位,那麽他這太子之位恐怕就做不長了,太子妃說的對,他只要還坐這太子一日,他就還是南裕的儲君。
若此時皇上駕崩,那麽他就是名正言順,不容置疑的下一任皇上,可若他被廢可就再沒有機會了,他必須要先下手為強。
常嬷嬷帶了皇後的信送去東宮,自是也帶了太子的信回了坤寧宮。
“皇後,太子那邊怎麽說?”
皇後燃了信紙道:“太子要動手了。”
這也正符合了她的心思,她只有靜徹這一個兒子,她決不能讓容承登上這皇位。
“常嬷嬷。”皇後看着銅鏡中的自己的容顏問,“我是不是老了?”
常嬷嬷道:“皇後一點都不老,風采依舊,就是這些年吃齋念佛沒了世人的煙火氣,叫人莫名生了些疏離感,但只要娘娘願意,得到皇上的心還是易如反掌的。”
皇後看着鏡中的自己,無人能經得住歲月的催殘,可她雖比不得十幾歲的姑娘,可她保養得好,看着還是要小上個十幾歲的。
自從皇上納了新的寵妃,将她遺忘之後,她就只與古佛為伴,與皇上也只是相敬如賓的情誼。
她見多了後宮裏那些妃嫔動用的争寵手段,以前她不屑也覺得麽那個必要,如今她要為她的兒子搏上一博。
自那日皇上在坤寧宮與皇後有了一次雨水之歡之後,仿佛是被勾住了魂一般,一連着一個月都宿在了坤寧宮,後宮其她妃嫔哪裏,他誰都沒見。
一時間皇宮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皇後一人得皇上盛寵,後宮妃嫔個個都成了擺設,哭得鬧的,尋釁滋事的,都被皇上抓了起來,不是被降級,就是被打入了冷宮。
再加上皇後自己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平時笑得溫柔,可真到遇見事的時候鐵面無私,從不心慈手軟。
如此,那些妃子也都大氣都不敢喘了。
轉眼就進了八月,到了夏日裏最熱,也是最難礙的月份。
自從容承回來後,他似乎比去南疆之前更忙了,整日整日見不到人影。
江瑾瑜每日打理完府裏瑣事之後,最大的樂趣便是想盡了辦法如何消暑,如何避暑。
後山竹林裏的涼亭,一張貴妃椅和冰鎮的清涼瓜果成了她的最愛。
“王妃,您胃寒還是少吃這些比較好。”鳴娟每日注意着江瑾瑜吃冰鎮瓜果的數量,可每日都會被江瑾瑜的“最後一個。”哄騙的無條件放寬底線。
鳴娟收了冰盒子,說什麽都不肯再給了,“您再這樣,就不怕奴婢告訴王爺?”
“你敢。”江瑾瑜忽得真的就被這話給吓到了,不過她還是強裝淡定,“王爺最近事那麽忙,他才不會有時間管我。”
鳴娟見王爺也吓唬不住貪吃的主子,便将冰盒子轉移給了鳴鳶,叫她趕緊偷偷拿走。
沒了冰鎮瓜果,江瑾瑜頓時覺得無趣。
午後正是最炎熱的時候,她卧在涼亭裏的貴妃榻上吹着徐徐暖風,就這麽睡着了。
再醒來時人已經躺在了屋裏的床榻上,睜開眼容承正在一旁處理公務。
男子墨發玉冠,俊眉冷目,他認真時的樣子很好看,江瑾瑜看癡了許久,直到她肚子叽裏咕嚕的叫聲音,引來了容承的目光。
江瑾瑜有些尴尬的摸了摸癟癟的肚子。
“餓了?”男人挑眉,放下了手中的筆。
江瑾瑜點頭,“白日裏熱得吃不下飯,到了晚上身子爽利些就覺得餓了。”
容承叫了晚膳,二人做到桌前用膳,和之前江瑾瑜在容承面前小心翼翼維持端莊形象相比,她現在在容承面前已經毫無僞裝了,倒是容承依舊還是一副脫離世俗,把人間的飯食吃成瓊漿玉露的樣子。
“明日母後壽宴,我不能陪你一同入宮,自己一切小心。”
這些日子,容承能夠感受到太子對他的疏遠,他多少知道些消息,皇後和太子已經開始對他有了提防,如此他們不管有沒有動作,還是一切小心為妙。
江瑾瑜覺得,原先她只不過是淮安王的女兒,嫁給容承是飛上枝頭做鳳凰,可如今她不止是淮安王的女兒,還是通疆族長的外孫女,這身份關乎着通江和南裕的商路,皇後不敢輕易動她,但若是利用她來陷害容承還是有可能的,所以還是不得不防。
“爺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
江瑾瑜已經備好了壽禮,如今皇後寵冠後宮,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聽說皇後娘娘喜歡玉,她便用這一個月的時間準備了一把玉面扇,這玉面扇的扇面扇柄皆是玉石所作,扇面薄如蟬翼,扇柄觸手生涼,是件極其難罕見的珍寶,她料想着皇後見了一定喜歡。
只要她入宮謹記着規矩,不被人抓出有錯,想着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
“你別有太大的壓力。”容承見她面色凝重,安慰道,“其實我讓你小心只是因為我不在,擔心你自己的安危,你不必害怕會給我帶來什麽麻煩,你要知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能解決,所以本王不要你讓自己受委屈。”
江瑾瑜知道容承養了很多暗衛,這些人只忠誠于他,可見他這麽肯定,她總覺得容承的背後或許還隐藏着出了暗衛其他的什麽秘密。
他這般的苦心經營,難道是……
“爺,你也有心争奪皇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晚了,作者君這幾天比較忙,麽麽,明天正常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