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裳大搖大擺地出了門,吳晚晚站在原地抓着那藥瓶心緒複雜。
偷不了布防圖,若是殺了魏長寧,對魏曜來說,也是大功一件吧?
吳晚晚定了定心神,只是她右手抖得厲害,逼不得已,只能拿左手摁着右手将那藥瓶撒進剛剛搬的水桶中。
她用慣了下人,這會子自己親手下毒殺人,反而怕了起來。
只要這一次,她就可以徹底解脫了。
吳晚晚寬慰自己,她将水桶放在門前,又拿了木制勺子舀進了茶壺裏頭,正要推門進去,卻被後頭熟悉的聲音喚住了。
“你要做什麽?”
吳晚晚心下一慌,手中的木勺也掉在木桶裏。水花迸濺,吓得她後退一大步。
“文南哥哥,你,你怎麽在這兒?”
吳晚晚強裝鎮定,她只能暗自打量宋文南的神色,見他神色無異,心想他應該沒有發現什麽。
“天氣炎熱,我給長公主打了甘甜可口的井水喝。”
“那你為什麽不進去?”宋文南看了吳晚晚一眼後便別過臉。
出于他們畢竟認識的情分,宋文南還是提醒了一句,“你這段時間老實點,雖不能有往日榮寵,但保命還是可以的。”
吳晚晚點了點頭,卻是一點也沒有把宋文南的話放在心裏。
反正宋文南一向沒有把她看在眼裏過,他這個時候說的話無異于落井下石。
她面上挂着謙卑笑容,心中卻滿是憤恨。
要不是魏長寧這一幫人來了,她永遠都是南山關最受寵的太守千金。
吳晚晚蹑手蹑腳地推開門,她将茶壺輕輕擺在桌面上,正要貓着腰出去,卻見屏風那兒立了一個人。
魏長寧自屏風後徐徐走來,她漫不經心地掃過桌上茶壺,又笑吟吟地同吳晚晚說:“吳小姐這是幹什麽來了?”
“我給長公主送些茶水。”
她太想看見魏長寧死在她面前了,最好這劇毒能讓她七竅流血,死相慘狀!
吳晚晚已經想明白了,若是魏長寧死了,南山關必亂,整個魏國都會亂掉,到時候魏曜一舉登位,那她至少也能封個郡主縣主吧?
她殷切地為魏長寧親自奉茶,她看見魏長寧芊芊玉指捏住了杯口,又輕輕遞到嘴邊。
她略幹唇上的每一絲細紋吳晚晚都可以看見,她緊張的心快要跳出來,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魏長寧嘴邊的那一杯水。
“那先給你嘗嘗吧。”
雙手突然被反扣,雙腿吃痛跪在地上,吳晚晚的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來,只是一霎那的功夫,天地變換,魏長寧已經将手中的水送到她嘴邊。
“咳咳咳。”
茶水濺了她一臉,冰冷又寒人。然而她又不敢輕易動,她怕臉上的水珠會順着肌膚紋理流入口中。
她不想死。
“這麽怕死膽子還這麽大?”
魏長寧嗤笑一聲,狠狠地抓着她的頭發,“又是大義滅親,又是委屈做小,那麽多花招,卻又漏洞百出。吳晚晚,我該誇你聰明呢,還是該說你蠢的可憐呢?”
“這麽個機密重地,你覺得沒有人守着?”
魏長寧搖搖頭,果然是在陽光裏頭長大的孩子,一雙眼睛只能看見明面上的,殊不知暗地裏的風雲變幻最要人命。
魏長寧狀似思索,她笑得溫柔,吐出得話卻讓吳晚晚顫栗,“不想喝毒酒,是直接想自盡了?”
她輕飄飄地從袖口扔出一把小匕首來,吳晚晚見識了魏長寧的一身本領哪裏敢動。
她有些絕望,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我也太倒黴了,做什麽事情都被抓,我只是不想死而已,想活着還有錯嗎?”
“活着沒錯,得看什麽方法。”匕首劃過吳晚晚姣好面容,冰冰涼涼的,所劃之處都要引起吳晚晚的一陣戰栗。
“我這有個方法你要不要聽聽?”
她收了匕首,從內側書桌上拿了紙筆扔在地上。
“你不是說要上書舉報你父親嗎?現在就寫了。”
吳晚晚握着筆就是不肯動手,她知道魏長寧把自己留到今天無非是想留下吳太守貪污作惡的證據。
今日若是寫了,她怕是一點價值都沒有了。
魏長寧料到她會猶豫,她輕輕一笑又輕描淡寫說了一句,“你是不是想着羌蕪公主會救你啊,沒用的哦。”
宋文南拎着重新被五花大綁的雲裳公主進來,魏長寧啧了兩聲,頗為感嘆。
“我說雲裳公主,你也在我這兒逃了三次了吧。你可不可以有點本事,不要每次一逃就被抓回來。”
宋文南拿掉雲裳口中的布條,她立刻便罵個不停,“魏長寧你卑鄙無恥,要不是你上次殺了我所有暗衛,你覺得我會孤身一人嗎?”
她又用惡狠狠地語氣威脅魏長寧,“羌蕪皇宮馬上就會發現我不見了,到時候你們魏國就是謀殺公主,而你魏長寧就是蓄意破壞兩國邦交!”
又來擺羌蕪公主的架勢,魏長寧頗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勸道:“既然是流亡到魏國,就不要再強撐面子了。”
“若我猜得不錯,羌蕪新皇應該是與你有仇吧。”
雲裳面色不變,她奮力掙紮喊道:“他是我皇兄,我跟他有什麽仇!”
“那為什麽堂堂和親公主的護衛只有十幾人呢?是不是……都死在了路上啊。”
魏長寧拿出雲裳給的和親文書,蓋的章是羌蕪國印不錯,可是卻是上一任皇帝的。
“你皇兄應該是不同意讓你嫁過來的吧,或者說是不願意讓你脫離他的掌控之中。”
最近事務實在多,加上雲裳一直被老老實實關在後院,她便沒有多費心思在她身上。
今天細細想了想,竟發現了極有趣的事情來。
“我第一次見你,你便死皮賴臉要跟在我身邊,那個時候是為了躲避追兵吧。後來随着我的馬車出了城,你便覺得安全了,便想要逃出去。只是你沒想到,你會走不出去吧。”
“去找段家應該是你那位父皇告訴你的吧,只是你沒想到段家倒戈那麽快,先皇剛死,他們便又勾上了新皇。”
聽到此處雲裳已是冷笑連連,她感覺自己如今渾身赤裸被魏長寧肆意打量。
她說不出話來,只是硬撐着說:“你既然都知道了,幹脆殺了我便是了。”
“我殺你做什麽?”魏長寧挑挑眉,她意味深長地對雲裳道:“好吃好喝供着你那麽久,自然是有你的用處。”
她輕蔑地分別掃了一眼雲裳和吳晚晚,仿佛在嘲笑她們的無知。
“死人永遠最聽話,我魏長寧活到現在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留下你們,不過是有你們的用處罷了。”
“宋參将,你親自看守她們。”魏長寧輕輕道:“留着命就行。”
“殿下!”
侍衛攜劍匆匆趕來,“魏曜攻城了!”
魏長寧眼神一凜,将這兩個麻煩鬼扔給宋文南後便趕往城門。
她登上城門便見孟遠道站在上頭,他背影高大,太陽映襯着,顯得格外孔武有力。
城牆下聽得厮殺聲,城牆上倒有些安寧。見她來了,孟遠道步伐匆匆卻面帶喜色。
“殿下的方法果然好,前面陷了許多攻城士兵,後頭又有精銳厮殺,中間群龍無首,早已亂成一鍋粥了。”
魏長寧探頭去看,數不清的屍體交叉掩埋着,城牆上的箭矢一刻也不停歇,錯落屍體堆疊着,漸漸成了一座小山。
後來的人踏着屍體,也漸漸爬上城樓來。
“放火箭。”
大包大包的石灰粉自城樓撒下,有些迷了眼,有些嗆了喉,還有些并着帶火光的箭矢直直射入胸膛。
石灰已灑,箭矢将盡,魏曜的大軍卻如數不盡的螞蟻,一個又一個接着上來。
“殿下,我們雖損了魏曜許多大軍,可他畢竟有十三萬之多。”
魏長寧攥緊拳頭,緊緊盯着城牆之下的局勢。她在等,等宋祁帶着秘密大軍趕來。
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于是她對孟遠道說:“段家的援兵今晚一定會到。”
黑夜幕簾重重,明月以火光為衣,江水又以血色為袍。
馬蹄踏來,人影攢動。
嘈雜間瞭望臺的士兵大喊道:“段家的軍隊來救我們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句話起了作用,打了半日也未停歇的魏曜大軍居然離奇地退了下去。
衆人心中喜悅難掩,更有小兵争着下去開城門迎接大軍到來。
魏長寧面色凝重,她對孟遠道吩咐道:“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開城門。”
援軍已到,豈有不開城門之理?
孟遠道心中不解,卻仍吩咐了下去。他剛要問個明白,便見段家那位領頭的先開了口。
“我段家大軍已至,長公主為何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