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岩近期工作十分忙碌,連着好幾天沒有和以琳見面,甚至連好好講一通電話的時間都沒有,每次撥通電話,總會被這樣那樣的事打斷,好不容易抽空出來,往往已是深夜,想着以琳或許睡了,他便只好打消聯系她的念頭。
不知道她的工作和房子找得怎麽樣?明岩接了個電話,是先前拜托的朋友打來的,說有合适的工作推薦,還有一處不錯的房源。
結束和朋友的通話,他立即撥了個號碼,舉着手機一路走到地下停車場,卻始終沒有聽到以琳的聲音。他上車,看了看時間,十一點零五分,還不算太晚。于是決定親自去一趟酒店,把消息帶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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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琳洗澡的時候隐約聽到外面手機響,出來後查看,發現是明岩打來的,旋即回撥過去。
深夜的公路上,車輛寥寥。她換了衣服從酒店出來,一眼就捕捉到停在路邊明岩的車子,車窗半降,可以清楚望見坐在駕駛位上的人。
明岩低着頭,一只手撐着腦袋,閉着眼在休息。盡管沒能看到他的正臉,但他的疲憊是顯而易見的。他這個樣子,以琳真不忍心上前叫醒他。
明岩擡了下頭,視線恰好往她這邊移過來,兩個人的目光撞了個正着,以琳對他輕輕揚了揚嘴角,擡腳繼續向他走去。
“工作和房子,有收獲了嗎?”坐進去後,明岩這樣問她。
“喔,”以琳如實相告,“工作還要繼續找,不過房子已經找到了。”
明岩挑眉,好奇道:“怎麽樣的房子?”
以琳跟他大致描述了一下,言語間對房子的滿意程度很高。明岩在一旁聽得認真,但不知道為什麽,以琳感覺他并沒有聽進去似的,她估摸着也許他今天實在太累了,沒心思聽她講述房子的細節,于是趕緊打住了這個話題。
“不打算帶我去看看?”沒想到她不說了,明岩卻又開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
他想看,當然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明天。”
“明天你不用工作?”
明岩笑着搖頭,“明天周末。”他以為自己忙糊塗了,沒想到有人比他更糊塗。
陸以琳囧,拍拍自己腦袋。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我就不請你上去了,免得耽誤時間,我們明天見!”
“好。”明岩答應道,“明天我過來接你。”
以琳站在路邊和他揮手道別,看着他的車子遠去,方才轉身回酒店。轉身以後,沒走多少步路,突然聽到一陣刺耳的聲音,類似急剎車時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她頓生不好的預感,急急忙忙跑出路邊一看,就在前面不遠處的交叉路口上,兩輛車子歪歪斜斜的停着,車前大燈閃着炫白的光,晃得兩邊街道通明。
以琳心急如焚地跑向其中一輛,車子裏的明岩一動不動,雙手緊緊攥着方向盤,後背直挺挺地貼在靠背上,胸膛劇烈起伏着,眼睛圓睜卻目光呆滞地望着前面,整個人處于極度受驚的狀态。
人受驚時,反應和動作能力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以琳敲着車窗連叫他幾聲,他才緩緩轉過臉來,臉色白得沒有絲毫血色,像一張白紙一般。不過看他的眼神似乎已經開始恢複清明,她朝他做了個動作,示意他降下車窗來。
明岩的心理素質終歸還是不錯的,幾秒鐘的時間,他的臉色漸漸正常起來,神智也清醒大半,降下車窗以後,還會跟她說自己沒事。
以琳細細觀察他,謝天謝地,他看起來真如他所說的,沒有流血也沒有受傷。雖然明岩沒有在這場意外中發生不幸,但剛剛發生的一切,生死仿若就在一瞬間,實在是太過觸動人心,她莫名的熱淚盈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好在路燈不算明亮,明岩發現不了她的異常,否則讓一個剛剛差一點經歷生死的人反過來安慰自己,是多麽罪惡的事情。
交警已經到了,兩個人,身上穿着執勤的制服,一個往以琳他們這邊來,剩下一個往事發現場的另外一輛車去,那是一輛黑色路虎。兩輛車的主人碰了面,相比之下,以琳才知道,明岩的心理素質到底有多強大。即使過了這麽長的時間,路虎車主從車上下來時,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兩條腿一直打顫,走起路像個病弱的老人家,顫顫巍巍站不太穩。反觀明岩,早已恢複如常。
網絡上偶有路虎和捷豹相撞的新聞,總能引得吃瓜路人紛紛圍觀,更有好事者借此将兩款車放在一起作對比,分出誰強誰弱,話題熱度一下子蹿得更高,在信息爆炸的今天,甚至都能成為各大網站一大熱點。好在今天明岩的車子沒有和那輛路虎撞上,否則頭條帝汪峰得有多恨他。
這次事故,雖然沒有造成人員傷害,但明岩疲勞駕駛誤闖紅燈,駕駛證被扣6分,罰款200。路虎車主超速行駛,也受到相應懲罰,駕車離開的時候,趔趔趄趄罵了幾句。
明岩實際上還是受了點傷。公路上的路燈不夠明亮,加上那個時候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他有沒有受到重大傷害上,也就沒有看得太過仔細,現在兩人回到酒店房間,明岩額頭上被撞得青紫的印記就表露得很明顯了。
以琳放心不下,擔心傷到他的大腦,“我陪你去醫院。”
明岩摸了一下額頭,摸到青紫的那一處,全然不把這點傷放在心上,“不小心磕了一下,沒事。”
明岩如此這般堅持,而且陸以琳多看了幾遍那痕跡後,又感覺好像真的不太嚴重,最後也就作罷。
經歷過小事故的明岩,比來這裏見她的時候顯得更加的疲憊,他安靜地半躺在沙發上,将眼睛一點點的眯上,然後就這麽睡着過去了。以琳回床上拿了張毯子過來幫他蓋好,調好空調溫度,才回到自己的床上去睡覺。
半夢半醒間好像聽到房間有動靜,以琳睜眼醒過來,下床去看了看沙發上的明岩,他已經不見了。
第二天,明岩并沒有如約來接她去看出租房。明岩不是那種習慣違約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連電話都不接她的了。以琳想,別是出什麽事了吧?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故,陸以琳就心有餘悸,她當時就應該堅持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的!後來他又那麽晚離開,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己開車,不要又出什麽事情才好。
以琳實在放心不下,便聯系了以前的同事小凱,問到了明岩家裏的地址,按着地址找了過去。她摁了許久的門鈴,沒有人來開門,她正準備打電話跟小凱再确認一遍,房子裏面傳來明岩的聲音。
“以琳?”
“還以為找錯地方了……對了,你沒事吧?怎麽電話也不接?”
“不好意思啊,今天是沒辦法陪你去看房子了,下次吧,下次我再約你。”
臨時改期沒什麽,可是明岩一直隔着房門跟她講話,就有點奇怪了。他為什麽不願意開門見她呢?難道……金屋藏嬌?不知道為什麽,她腦子裏突然冒出這個有點邪惡的詞語。看來來得不是時候,“我懂了,我先走了啊。”
她轉身走了沒幾步,身後的門開了,明岩急急地叫住她,“你就這樣走了?”
以琳轉過身來,還沒來得及看到他的臉,他就先一步用手擋住了半張臉,他的表現實在是太反常了!
明岩既然願意開門,可見金屋藏嬌的設想不成立,那他開門以後以手遮臉,又是怎麽回事?小明總什麽時候變這般嬌羞?
以琳不免心生好奇,這人一旦好奇起來,就會做很多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事情,所以她決定,今天非得弄清楚怎麽回事不可!否則,她是怎麽都不會離開這裏的!直接上去扒開明岩的手,一看究竟?男人力氣畢竟比女人要大得多,她沒有把握能夠做得到,所以只能智取。
她水靈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微微彎了下腰,稍作病态,用柔弱的聲音對他說:“一早就過來找你,早餐還沒吃,餓得我胃疼,你這裏有藥嗎?”
一聽她胃疼,明岩果然連忙帶她進屋,不過他一邊在前面帶着她,還不忘一邊捂住那半邊臉。到底有什麽不能見人的,防禦做得那麽嚴密?走到客廳,他指了指一處沙發,“你先坐這裏等一下,我去給你拿藥。”
“好。”明岩離開以後,以琳坐在沙發上等他。來得時候因為一心想要快點見到他,後來又被他半遮半露的臉勾起了好奇心,一直沒有機會仔細觀察他的住所,現在看來,這是一間精致的複式公寓,為什麽說精致呢?從家具到擺件,都頗有講究,看得出來花了不少心思。纖塵不染什麽的,就更不在話下了。據說單身男人的住所,通常雜亂邋遢,明岩倒是很不一樣,好吧,雜亂邋遢的或許是屌絲,他怎麽說也是公司的小明總,屬于精英階層的人物,自然追求高品質生活。把他和屌絲放在一起比,本來就不對了。
這所講究的房子,還讓以琳想到另一回事,當初她剛到信使科技,以為明岩有意刁難新人,對下屬變态得近乎嚴格,現在看來,都是誤會一場啊。他分明骨子裏就是這樣一個高标準的人,無論是對別人,還是對他自己,都容不得一點瑕疵,看他對自己生活細節的處理就知道了。
不過他總是對別人擺出這樣一副不茍言笑,頗為挑剔的樣子,真的很容易讓人引起誤會啊。
旁邊有一間小餐廳,和客廳就隔了半堵牆,她一眼捕捉到餐桌上放了一套茶杯,她起身過去,準備給自己倒一杯水。
明岩從房間出來,手裏多了一盒藥。本來胃疼就只是借口,沒想到他還真有胃藥,不過以琳也不擔心,大不了說不疼了,他總不能逼着她吃吧。
不過,他怎麽還是拿手捂着臉啊?陸以琳看看他,又看看眼下的茶杯,腦袋立馬亮起了一盞小燈泡。她手輕輕往餐桌一掃,喝了只剩半杯的水倒了,倒得滿桌子都是,還有的從邊緣掉下來,落在她的腳背上,她哎呀一聲。
明岩幾步沖過來,将她與餐桌拉開一定的距離,伸手扯了盒子裏的面巾紙,去吸收那流得到處都是的水,那嫩白的面巾紙,一碰到水旋即變成了透明的,薄膜一般。
趁着明岩收拾殘局,以琳也看清了他的臉,除開昨晚車禍留在額頭上的傷,他左邊嘴角和臉上,都有青紫色的淤痕,難道他半夜離開又出了一次車禍?她問他,明岩卻諱莫如深,然後她意識到了另一種可能,“你打架了?”“誰打的?”“你最近得罪誰了嗎?”“問題是誰敢打你啊!”
一口氣問完這幾個問題,不等明岩回答,陸以琳自己便已經有了答案,還能有誰。
“陳銘正打的?”
明岩用沉默代替了回答。陸以琳卻淡定不了了! “我現在就去找他!”
明岩一手攔住她,“算了,如果能夠讓他消氣,這幾拳也沒什麽。再說了,人不能一下子把所有好處都占盡,得到了想要的,總要付出代價,這個就算是代價了。”
什麽好處?什麽代價?明岩說話突然變得很高深很隐晦的樣子,以琳沒有立即明白,而且,其實她心思也沒怎麽放在他這些話上面,她現在更關心另外一個問題,“他打你,你回手了嗎?”
“你希望我回手嗎?”明岩深深的望着她,嘴角是向上翹着的,好像很期待她的答案?好像她的答案對他來說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