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楚贏彷佛還嫌事鬧得不夠大,還在悠閑地晃着扇子叮囑着魏長寧。
他一雙桃花眼潋滟笑意,好像他真是一位體貼入微的好兄長。
“阿寧,李國比不得魏國,你散漫慣了凡事還得多加小心。”
“阿寧的事情就不勞楚贏公子費心了。”
李澄明目光冷然直逼楚贏,他拉着魏長寧要走不料楚贏卻道:“李澄明,你如今可出息了,小小質子竟然一躍成為了李國皇帝。”
李澄明并不讓他,也罕見的出言譏諷他,“哪能有楚贏公子風流無邊啊,流連花柳,日子倒是舒坦。”
李澄明懷攬魏長寧,面含挑釁,“澄明就不打擾楚贏公子的雅致了。”
“李澄明,你!”
楚贏啪的一下收了扇子,面帶怒容他吐出一口氣,心想李澄明如今也是皇帝了,他就勉勉強強給他兩份面子吧。
李澄明已經走至門口,楚贏眉梢動了動,突然揚聲喊道:“阿寧,你還沒付我的錢。”
魏長寧滿頭黑線,她感覺李澄明周遭已經不是冷氣了已經是冰碴子了。
她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楚贏,還不忘道:“桌上的錢給我送到皇宮去。”
出了門李澄明卻是立馬松開了她,看着兩人三丈遠的距離,魏長寧主動往李澄明那兒湊了湊。
“我今天去主要是為了體察民情。”
魏長寧閉着眼睛開始瞎扯,“你知道我閑不住,所謂官居高位,必利于民,我這不是想着怎麽賺錢再造福于民嘛。”
“賺富人的錢造福百姓?”
“對,還是你懂我。”魏長寧笑了笑,打算把這事混過去。
誰知李澄明話鋒一轉,“你賺錢需要去點小倌?”
他眉間隐隐有燥意,魏長寧見狀伸手想要撫平他眉間褶皺,誰知身後突然蹿了幾個小孩,直直撞入她懷中。
魏長寧後背被猛地一撞,人也往李澄明懷裏緊緊一靠,她扶着自己酸痛後背,正要回頭看看是哪家的孩子,誰知這些孩子居然一溜煙都跑個沒影。
“李澄明,我被撞了你還不心疼我?”
李澄明面色不變,只是單手緊緊環着她的腰。他啓唇輕道:“你活該。”
他心中還氣着魏長寧去南風館的事情,原以為她只是性子頑劣想要出宮玩,誰知道暗衛來報她出宮徑直去了南風館。
不用想他也能猜到當時暗衛十四憋笑的表情。
“果然楚贏說的沒錯,天底下男人都是得到了不珍惜。魏長寧睨着李澄明,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大的負心漢。
李澄明低下頭,清潤氣息吐在她脖頸之中。他收斂聲音,竟顯得有些低沉,“你若再提他名字,我便讓你明日一整天都不用出宮了。”
“李澄明,你看那是什麽?”
魏長寧拉着李澄明的衣袖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湊,百姓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忽的又齊齊下跪,魏長寧看的驚奇,忙問:“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在拜竈神。”李澄明伸手擋了擋奔湧而來的人流,見魏長寧一臉好奇,便開口解釋道:“李國少水,常年有旱,故而百姓常拜竈神,祈求豐收。”
他緊緊握住魏長寧的手,啓唇,“再有快要過年了。”
不知不覺竟然又是一年過去了,魏長寧回頭看向李澄明,“這還是我們第一次過年。”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是第一次在李國過年。”
他們在魏國共度數個年年歲歲,魏長寧想起自己那個時候仗着魏子明比她大,每逢年關便伸手像魏子明讨要壓歲錢。
那個時候真的像個無賴。
她不由得笑出聲,月影燈下,她回首看向李澄明,“李澄明,今年記得給我包個大紅包。”
李澄明也輕笑,如玉臉龐映上萬家燈火。“為夫遵命。”
拜完竈神人群三三兩兩的也散了差不多,李澄明拉着魏長寧徐徐走到竈神像前,他衣上不染纖塵,雙手合一,倒是虔誠的拜上三拜。
“我不知你什麽時候還信上神佛了。”
魏長寧打量着這尊竈神像,神像是普通的石刻,倒是被擦得油光發亮,像前擺了個木頭桌子,上頭放了些瓜果蔬菜,都是零散的吃食。
“我雖不信神佛,可心中有所期盼,見了神佛不免也要虔誠些。”
李澄明掏出二兩碎銀子權當是給神佛的供奉了,魏長寧見狀笑着搖了搖頭,“若是真的神佛豈會因為你二兩銀子就折腰?”
她又問:“你有什麽心願?說出來說不準我還能幫幫你。”
李澄明忽地笑了,他眉梢輕輕揚起,笑道:“這個忙還真的只有阿寧能幫我。”
他由天邊彎月又看向地上成雙倒影,心中滿足不已。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清淺的笑容,“我只願夫妻和順,子孫繞膝。”
魏長寧嗤笑一聲,“我還以為你的願望是天下安定呢。”
“那是李承明該做的事情。”
李澄明定定地看着魏長寧,他眉目間有令人難以讀懂的深意,“我奪天下為的是娶到阿寧,我守天下為的是護阿寧,于李澄明而言,天下不過都是魏長寧的陪襯罷了。”
“因為阿寧想要這天下海晏河清,我便願意為阿寧守這萬裏河山。”
他這忽如其來的情話打亂了魏長寧的陣腳,她連忙岔開了話題,“誰管你是李澄明還是李承明,一天到晚就數你的名字最多,我都不知道該喊你什麽名字了。”
“你該喊我夫君。”
李澄明擡起頭,一雙眸子斂了星光,他緩緩啓唇,“其實不論哪個名字,都是同樣的人。”
他又平視着魏長寧,又是讓她無法直視的深邃目光,“阿寧,你一直在逃避。”
這話說的魏長寧心弦忽地一勾,她不知如何反應只能呆呆地看着李澄明,也呆呆地看着一道倩影沖進李澄明的懷裏。
“你!”跌落在地上的女子一臉怒容的被丫鬟攙扶起來,“大膽!”
魏長寧收回自己的手,她真的只是看見有人撲進李澄明懷裏本能的反應而已。
誰知道這姑娘沖進男人懷裏的時候力氣那麽大,被她輕輕拉了一把就立馬跌在地上。
那女子擡頭看看魏長寧又打量了李澄明一番,便立刻抱着雙臂泫然欲泣。
“表哥,我的手好痛……”
這還來了個跟白清霜一樣的貨色?
魏長寧一陣無語,她瞪了一眼李澄明,對他道:“找你的,你自己解決吧。”
魏長寧欲走卻被李澄明一把拉了回來,他湊近她耳邊低聲道:“江家小姐,算起來也是你為我惹的麻煩。”
“幫我解決她,我帶你去天樞閣。”
天樞閣?
游離皇室的情報組織?
魏長寧挑挑眉,她還是低看了李澄明啊。她捏了捏李澄明手掌中的軟肉,面上卻是笑的溫柔,“成交!”
“你是江家小姐吧。”魏長寧攬着李澄明的胳膊,笑意盈盈,彷佛極其好相處的樣子。
江靜姝是認得魏長寧的,但是她如今一副男兒打扮,就算與當今皇後有幾分相似她也不敢認了,于是她猶豫問道:“您是……表哥的故交好友?”
這表哥喊得倒是親切,魏長寧的手攬的更緊了些,頭也若有若無的往李澄明的肩上挨着,她笑容不減,神色卻又躲閃。
“我與你表哥……的确是好友。”
魏長寧低頭,清秀臉龐居然湧了綿綿情意,“我們初次相遇是在南風閣。”
“南風閣”江靜姝不敢置信地往後退了一步,她左看看李澄明面無表情的神色,又向右打量着魏長寧欲說還休的神态,心中已有定論。
她面上是掩不住的吃驚,甚至吃驚地捂住了嘴巴。
江靜姝這會溜的倒快,她趕忙道:“那靜姝就不打擾表哥和好友敘舊了。”
“這不就成了。”魏長寧松開手,目送江靜姝匆忙離去的背影。
只是為什麽江靜姝回去的步伐如此雀躍,身影如此輕快。
“所以你說我是斷袖?”
魏長寧渾不在意,“我可沒說,至于她如和想,我又管不到。”
見她這般說,李澄明便輕道:“可是據我所知,江靜姝背着父兄偷偷寫話本。”
“你們天樞閣每天就打探這個事情?”
魏長寧語塞,她已經可以想到下一階段茶樓裏的最新說書是什麽了,她現在只希望江靜姝對她這位皇後娘娘能夠好一些,不要讓她加入說書行當裏。
江靜姝的到來倒是打散了剛剛的暧昧氣氛,魏長寧站在路邊打量着各家挂的燈籠,昏黃燈光襯得挨家挨戶都有一種溫馨氛圍,也襯得年夜氣氛更加濃厚了些。
路邊時不時有年紀小的花童拿着已經不甚新鮮的花束央求着魏長寧買幾束花,魏長寧低下身子要去挑幾枝漂亮些的,誰知李澄明卻道:“全包了吧。”
他扔了好大一塊銀子,驚的這小童小小的手立刻包着銀子裹到懷裏頭,也不顧冰涼銀子在冬日裏頭揣在衣襟裏有多冷。
“李澄明,我記得當初是你讓我精打細算,不要大手大腳花錢吧,怎麽今兒這麽大方?”
她原只是揶揄,誰知李澄明卻垂下眸子,聲音暗暗,“我在魏國時,迫于生計也做過許多謀生。冬日寒冷,那個時候總是期望能有個貴人能将我拉出去。”
“那有貴人嗎?”魏長寧問道,她看着李澄明,又情不自禁拉住他布滿老繭的雙手 。
良久,她才聽見李澄明說,“有的。”
冬日寒冷,是醉酒的魏長寧扔下一塊金子,才使他能夠買了炭火,成功熬過在王府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