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紹烨坐上車之後,不知道為什麽,久久沒有發動車子。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覺得這個酒吧似乎是有點問題,或者說,這裏面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吸引他,讓他無法離開。
這樣的感覺是十分奇怪的,也很莫名其妙。他想,或許是連日來對蘇亦林的擔心讓他的身體太過疲憊了,所以産生了錯覺。他搖了搖頭,啓動車子走了。
監獄裏,沈紹烨看着面前的古晨軒,眉頭緊皺。
“你還不打算說嗎?蘇亦林已經失蹤快三天了,她肯定是被那個人抓走的,你若是再不說的話,她可能就會……”沈紹烨眼裏全是血絲,下巴上也到處是胡茬,看起來格外滄桑狼狽。
古晨軒擡起頭,眼神裏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我也不知道他會在哪裏,其實我們只見過一次,是在一個酒吧。”可能是因為太久沒有說話了,古晨軒的聲音顯得很沙啞,“我……他說只要我說出和他見面的事情,他就會殺了亦林,而且,還會燒死所有跟亦林有關的人,所有你知道嗎?自從亦林爸媽去世後,她就對火焰産生了恐懼,如果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你說她還能承受得住嗎?”
沈紹烨想起蘇亦林身上的傷,眼神暗了下來,拳頭也僅僅握起。
“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沈紹烨的語氣十分堅定,他看着古晨軒說,“我會保護她。”
古晨軒的眼神閃了閃,露出一抹苦笑。
“那個酒吧的名字是什麽?”
“明眸。”
魏英傑雖然身上中了被刺了兩刀,但是因為沒有傷到要害,所以并無性命之憂。他有點失血過多,意識都快朦胧了,但依舊強迫自己睜大眼睛,不允許自己昏睡過去。
“你說,如果在你的血流完之前還沒人過來的話,你會不會就這麽死了?”蘇亦林看到了他的掙紮,大聲笑了起來,“魏英傑,你早就該死了不是嗎?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這麽如願的死去的,你這些傷,還不足以讓你痛快地死去。”
蘇亦林的臉色很是蒼白,她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在一點點的流失,她緊緊咬着嘴唇,咬破了嘴皮,鮮血沿着嘴角流下來,她才終于又清醒了一點。
她不能失去意識,不可以。
這時,突然有腳步聲傳來,很快,門再次被開啓。
“喲,這是怎麽了?”進來的是一個大約三十來歲的年輕男人,他長得很斯文,戴着一副眼鏡,看着像是一個大學老師。
但是蘇亦林知道,他跟魏英傑一樣,都是變态。
“怎麽用這種眼神看着我?”顧宗友走過來,先是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的魏英傑,聽到他哼了兩聲,“還沒死呢?”
魏英傑勉強睜開眼睛,眼神泛着冷意。
“哈哈,現在還逞強?我就說,你應該一早就殺了她,不然的話,小貓兒被惹急了,也是會變成小獅子的。”顧宗友說完之後,視線又轉到了蘇亦林身上,“啧啧,老人家就是不知道憐香惜玉,多美的一美人兒啊,怎麽就被折騰成這樣了呢?”
顧宗友捏着蘇亦林的下巴,一邊看她一邊啧啧嘆息。
蘇亦林眯起眼睛,任由他輕薄。趁着他不注意的時候,突然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啊——”顧宗友大聲慘叫起來,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指,可是蘇亦林是用了吃奶的力氣,他哪裏能夠抽得出來?
嘴巴裏已經傳來了鐵鏽般的血腥味,可是蘇亦林就是不放手。
顧宗友疼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是自由的,于是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讓她被迫張開了嘴巴。
手指已經面目全非了,肉被咬掉了好幾塊,疼得他額頭全是汗水。
“媽的,敢咬我!”顧宗友反手就給了蘇亦林一巴掌。
蘇亦林本來就沒什麽力氣,對付魏英傑的時候,就幾乎讓她脫力了,加上剛才還用力地咬了顧宗友那麽一會兒,更是意識都不清了。被甩了這一巴掌後,她直接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識。
魏英傑貌似是看到了這一幕,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顧宗友聽到後,用力地踩了魏英傑一腳,很快就聽到他的吸氣聲。
直到魏英傑也沒了聲響之後,顧宗友才擡起自己的腳。
視線落在已經昏迷的蘇亦林身上,顧宗友勾起唇角。他走過去,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
蘇亦林就像是個破布娃娃一般,任人擺布,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
她的呼吸越來越弱,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看着也許馬上就要斷氣了,顧宗友卻突然松開了手。
“既然是蘇晨的女兒,自然不能這麽白白地死了。”顧宗友走了出去,可沒過多久又回來了。
他手上拿着一瓶汽油,另外還有一個打火機。
顧宗友沒有離開,而是一直坐在這裏,等待着蘇亦林蘇醒過來。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蘇亦林終于緩慢地醒了過來。
“醒了?”看到她醒了,顧宗友很高興。
蘇亦林覺得自己很累,累得讓她想要長睡不醒。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麽驅使着她醒了過來,但偏偏,她就是醒了過來。
看到顧宗友的時候,她意識迷糊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想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蘇亦林感覺自己渾身都疼,尤其是嘴巴和喉嚨,疼得她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臉頰上也是火辣辣的疼痛感。
她趴在地上,看到顧宗友面帶笑意,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想不想看一場好戲?”顧宗友問她,不過沒等她回答,又說道,“免費的好戲哦。”
顧宗友将打開的汽油桶打開,然後一點點都倒在魏英傑的身上。
聞到一陣陣刺鼻的汽油味道,蘇亦林的眉心下意識的皺了起來。
将汽油全都倒完之後,顧宗友對蘇亦林說:“別眨眼,看好了。”接着蹲下來,将打火機打着火後,扔到魏英傑的身上。
轟的一聲,魏英傑整個人瞬間就被包圍在了火海裏。
蘇亦林的眼裏全是那團熊熊燃燒着的火焰,除了火焰之外,她什麽都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了。她的呼吸已經停止,她懷疑,自己的心跳也已經停止,手腳冰冷。
她的眼睛無法眨動,只能呆呆地看着那個被火海包圍的人,而思緒越飄越遠。
“亦林,爸爸這周不能回家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亦林,媽媽有點事情要離開家裏幾天,你要是回家的話自己做飯吃啊。”
“亦林,你爸媽他們,他們被抓走了。”
“亦林,你要節哀,你爸媽他們……”
……
過往的種種就好像是電影鏡頭一般,一幕幕的在蘇亦林的眼前放映着。
世界已經靜止了,她聽不到魏英傑痛苦的慘叫,聽不到顧宗友痛快的笑聲,看不到魏英傑扭動的身軀,看不到顧宗友如此扭曲的面龐……所有的一切,已經離她遠去,她,在哪裏?
沈紹烨趕到明眸的時候,明眸剛剛開門。
沈紹烨徑直沖了進去,漫無目的的開始找人。他的心裏越來越不安,他總覺得,如果再不找到蘇亦林的話,或許,他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哎哎,我們這裏還沒正式開業呢,還得半小時,你進來早了。”一位服務員打扮的男人走了過來,拍了沈紹烨的肩膀一下。
沈紹烨抓住他的手,卡拉一下就把他的手腕給扭斷了,猶如修羅一般的臉看向他,冷聲問道:“你們這裏有沒有地下室?”
那位服務員早就痛得大汗淋漓了,剛要罵人的時候,便看到了沈紹烨這個樣子,頓時什麽話都卡在了嗓子眼裏出不來了。
“地,地下室?”他一臉茫然,“那是什麽東西?”
見他沒有價值,沈紹烨趕緊換了個人。
另一個人已經看到了沈紹烨的手段,當下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地下室……有……有的,你跟我來。”他也是偶然的一次看到的。
将沈紹烨帶到一個包廂前面,他打開門,進去後對沈紹烨說:“這塊地板可以撬開。”
沈紹烨急忙将地板撬開,然後就聞到了一陣燒焦的味道,這味道,像是肉被烤焦的味道。
他的心一涼,身子一軟,差點栽倒。
“喂,你沒事吧?”那個服務員也聞到了味道,心下奇怪,怎麽會有烤肉的味道。
兩分鐘後,沈紹烨冷靜了下來,沉默地将地板撬開,然後走了下去。
越是往下走,他的心便越是涼了一分,指甲已經在手心留下一個又一個彎月般的血痕。
味道是從一個類似密室的房間裏傳出來的,不過這會兒,房門是微開的。
這扇門就在他的面前,只要他輕輕一推就能推開,可是,沈紹烨卻失去了力氣,頹然地将手放在門上,無論如何,都下不了決心推開。
“隊長的爸爸以前也是警察,在警局裏人緣可好了,人也正派,本事也大。但正因為這樣,得罪的人也多。具體我不是清楚,好像是他抓罪犯的時候得罪了一個變态,那個變态為了報複,抓了隊長的爸媽,後來用火活活燒死了他們,還把視頻寄給了隊長。那時候隊長才十七歲呢,而且馬上就要高考了,發生這樣的事情……唉!”
沈紹烨想起很久以前馮子月跟他說過的一段話,現在想來,卻覺得整顆心都在被火煎熬着,一寸寸的開始腐爛。
他不敢,他不敢推開面前的這扇門,他害怕,從未有過的害怕。
如果裏面的場景是他最不願意面對的,那麽,他該怎麽辦?
輕輕的用力,門就被打開了。
當他看清裏面的場景後,唯一的感覺就是——原來活着是這種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