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一更
五月中旬,春深時分,白日氣候不似冬日裏的徹骨寒冷,而是溫和中留有一點餘地。
然春夜卻不似白日那般溫婉。夜幕的陰冷氣息伴随着暴雨帶來的厚重的水汽,沒有寒意迫人,卻也好像要将濕意浸在人骨子裏。
洞穴內倒是頗為幹燥,幹燥的柴火噼裏啪啦地燃着,照亮了這一方不算寬敞的空間的同時,也順帶着驅逐了那揮之不散的潮濕氣息。
叢林深處,宋晏儲打起精神未敢入睡,身邊男人氣息灼熱而滾燙,格外強勢霸道,仿佛要将她整個人禁锢在其中。
宋晏儲并未意識到不妥,蕭淮身上素來跟個火爐一般,如若不然,冬日的時候宋晏儲也不會動了心思讓他暖床。
可随着涼夜漸逝,洞穴外的濕潤逼得肆意的火舌漸漸小了些許、而男人身上的溫度非但沒有下降,反而愈發高的時候,宋晏儲這才察覺到有什麽不對。
擡手覆在他的額上,只覺滾燙異常。
宋晏儲手心一顫,神色微凝,連忙推了推他:“蕭淮,蕭淮!醒醒!”
蕭淮皺了皺眉,腦袋動了動,一副不耐的樣子。
宋晏儲臉色愈發冷沉,拍着他臉頰的手更加用力:“蕭渡之!醒醒!”
“不能再睡了!”
蕭淮微微動了動,一手下意識地捏住宋晏儲手腕,一邊慢慢睜開眼,看着周圍的環境,腦子裏有一瞬間的空白。
好半天後,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宋晏儲,才捂着臉咧嘴笑了笑,聲音嘶啞道:“殿下是要謀殺親夫不成?”
宋晏儲懶得計較他口頭上的便宜,沉聲道:“你發熱了,不能繼續睡。”
蕭淮懵了懵,腦子的昏昏沉沉和時不時傳來的刺痛讓他這才意識到什麽。
連着五日的快馬加鞭,好容易回來了又碰上了暴雨,還沒放松心情又是爆炸又是狼群。接連數日的緊繃到現在猛地一松弛,怎能不發熱?
他耷拉着眼皮,帶着宋晏儲的手腕一用力,将人拉到自己懷中,腦袋枕在她的肩窩處,卻是嗡聲安慰她:“不是什麽大事,別擔心,啊。”
低沉嘶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着吐出的熱氣,灼燒整片肌膚。
宋晏儲不由顫了顫,耳根上緩緩漫上些許紅意。
肩上的人呼吸平穩,沒再出聲。宋晏儲心頭一跳,連忙推了推他:“蕭渡之,不能睡。”
耳畔的呼吸平緩而灼熱,良久之後,才聽到一道低聲苦笑的聲音:“殿下這是在強人所難。”
宋晏儲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氣,面上卻不顯,聲音卻是柔了幾分:“總之不能睡,撐過今夜便好了。”
外面狼群兇猛,又兼之大雨黑夜,侍衛們怕是搜尋不便。
這大雨總不能一直下下去,等到明日放了晴,他們就能擺脫困境。
蕭淮燒得腦袋渾渾噩噩,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只含糊地應了一聲,擁緊了她不撒手。宋晏儲向來不善言辭,此時卻是絞盡腦汁同他斷斷續續地說着什麽,隔個片刻還喚一聲蕭淮,非得他回應之後,才放下心。
外間大雨毫不留情地擊打着萬物,洞穴內火光明豔,伴随着宋晏儲的碎碎念念,倒也頗為溫馨。
“蕭渡之?”
良久沒有回聲,宋晏儲又低聲喚了一句。
蕭淮埋在她頸窩的腦袋拱了拱,低笑開口道:“放心吧,沒睡呢。”
宋晏儲攥着的手微微緊了緊,看向外面,低聲道:“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些。”
蕭淮沉默片刻,勉勉強強應了一聲。
宋晏儲察覺到他的不樂意,垂眸問道:“怎麽?”
蕭淮腦袋上的溫度雖然沒有繼續上升,卻也沒有退下去的痕跡。腦子裏一片昏沉,此時的場景又是這般難得,蕭淮開口,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麽:
“繼續下吧……”
宋晏儲揚揚眉。
蕭淮又道:“就如現在一般,臣和殿下……單獨呆在這裏,也挺好……”
東宮雖好,可來來往往終究有不少人,礙事。
宋晏儲神色微微動了動。
他不知想了什麽,忽地吃吃笑了起來,說的話含糊不清:“殿下說,若是他們一直找不到這裏……或許,咱們也算是生同衾死同穴……葬在一起……”
宋晏儲腦門的青筋跳了跳,怎麽都沒想到他怎麽能跳到這個方向去。
蕭淮還在說着什麽,話語含糊不清,宋晏儲嘴角動了動,不想再聽這些話,張嘴毫不客氣澆滅他的幻想:“孤是大晏儲君,日後便是要葬,也是葬在皇陵中,何來死同穴之說?”
蕭淮頓了頓,意識仍舊不甚清楚。他沉默片刻,默默點頭說着:“殿下說的是……葬在這兒,未免太委屈你了……”
宋晏儲睫毛一顫。昏黃的火光在狹長的睫毛上紛飛跳動,顯得撲朔迷離。
蕭淮整個身子全都靠在她身上,語氣中帶着無盡的縱容:
“看來,只能我努努力了……”
宋晏儲啞着嗓子問:“怎麽努力?”
火苗跳着,格外的躁動不安。
蕭淮聲音低低,似是慢慢沉浸在了夢鄉中:“努力……掙得個配享太廟……陪葬皇陵……”
“轟”的一聲,宋晏儲心中猛地跳了跳,她舔了舔唇,聲音艱澀:
“蕭淮,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洞穴之內一時沉默,良久之後,才有一道低低的聲音響起:
“怎麽不知?”
宋晏儲睫毛輕斂,久久未言。
脖頸間的呼吸漸趨平緩,男人似是終究忍不住困乏,沉沉睡了過去。
宋晏儲抿了抿唇,不知是該放松還是該失落。
夜色越來越深,洞穴內的火光也稍顯暗淡。
宋晏儲看着如墨的夜色,沉默許久,才微不可查地說了一句:
“那你可要努力了。”
“殿下方才說什麽?”
男人惡的聲音倏地在耳邊響起,宋晏儲一頓,随後猛地垂眸望去,正對上蕭淮蒙頓中帶着些笑意的雙眸。
宋晏儲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蕭淮恬不知恥的湊上來,臉頰蹭了蹭她的臉頰,癢癢的:
“殿下,臣還想聽。”
“殿下,再說一遍好不好……”
“殿下……”
宋晏儲并未應聲,卻也沒有反抗。
蕭淮面色蒼白,卻又帶着紅意,方才還有些萎靡的眸子此時亮的驚人,
宋晏儲推着他腦袋:“別鬧。”
蕭淮撐起身子,面對面看着她,眸中笑意盈盈:“殿下。”
他有心喚她更親近一些,無奈宋晏儲尚未及冠,還沒有字,只能作罷。
他又湊近了些許,漆黑若雲子的眸子格外的亮。
火光輕輕顫着,映在宋晏儲的側臉上,朱色的唇也染上了昏黃的色彩,顯得暧昧而動人。
蕭淮只覺着熱,渾身上下像是浸泡在溫泉中,汩汩地散發着熱氣。
他喉結不由微微動了動,擡眸看着宋晏儲,二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殿下……”他喃喃開口,慢慢低下頭,燒得有些蒼白的唇瓣緩緩下落,朝着那顏色的唇瓣上映下去。
二人呼吸相交,在火光的照耀下能看清彼此臉上再細微不過的表情。
宋晏儲攥着衣服的手緊了緊,眸中的光斑閃爍變換。
蕭淮眸光越發晦暗,卻在即将碰到那豔麗唇瓣的一剎那,腦袋微微動了動,映在了她的嘴角上。
周圍所有的喧嚣一瞬間陷入了沉寂。
宋晏儲眼睑動了動,擡眸對上蕭淮那晦暗幽沉的眸子。
蕭淮大拇指輕輕按上她的唇,感受着指腹那溫熱綿軟的觸感,終究是忍不住,隔着手指映下一吻。
他一手撫着她鬓角淩亂的發絲,啞聲道:“……先歇一會吧。”
他說着,慢慢退了回去,只扣在宋晏儲腰間的手卻未收回。
宋晏儲看他,見他已閉上了雙眼,只胸膛起伏的頻率有些不同尋常。
她張了張嘴:“蕭渡之。”
蕭淮睜開眼,就見面前的人猛地攥住他的下巴,俯身在他唇上映下一吻。
蕭淮靠在洞穴的石壁上,瞬間呆在了原地。
宋晏儲拍了拍他的臉,聲音平靜,卻掩蓋不住通紅的耳根:“睡吧。”
宋晏儲正欲收回身子,腰間的手卻驀然一緊,緊接着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就倒在了一具溫熱的□□上。
宋晏儲驀地瞪大雙眼。
方才包紮傷口,束胸已經褪下。
宋晏儲不算豐滿,卻也有着女子特有的柔軟。此時二人緊緊相貼,彼此身上再細微的弧度都能完全察覺到。
宋晏儲呼吸不由微微窒了窒。
男人的手放在她頸後,細細摩挲着什麽,看着她的眸光越發幽沉,宋晏儲只覺頭皮發麻。
“蕭淮……唔——”
宋晏儲有心想說什麽,可甫一張口,撫在後頸的手就是一緊,随即唇上溫熱的觸感傳來,将她所有的話都含入口中。
二人唇齒緊緊相貼,不是方才那般青澀的觸碰,而是實刀實槍的兩軍對壘。夾雜着狂風暴雨般的氣勢,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撬開她的齒關,用力探尋每一個角落,貪婪地攫取着她的一切氣息。
宋晏儲撫在他肩上的手慢慢攬住他的脖頸,修長的手插入他的發間,急促的呼吸間隐隐帶着些喘意,面色潮紅,那雙潋滟的桃花眸中也含上了朦胧的水霧。
她緊緊攥住他的發根,頭顱難耐地擡起,露出的修長而優美的脖頸上也沾染上了細密的汗珠……
……
不知過了多久,宋晏儲眼眶漸漸紅了,她呼吸不平,用力推搡着面前的人,聲音斷斷續續:“蕭、蕭淮……”
蕭淮慢慢擡起頭。
宋晏儲紅着眼道:“你放肆。”
蕭淮輕輕笑了笑,又覆了上去,聲音愉悅:
“臣放肆。”
宋晏儲怒道:“孤若……嗯……染了風寒……”
蕭淮愉悅接過話:
“臣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