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皇帝:你為蕭淮取了字……
“陛下,太子殿下……不在東宮。”一旁的太監小聲回禀,皇帝摩挲着杯壁,神色莫名。
“不在東宮?”他緩緩念了一遍,那太監抹了把汗,顫顫巍巍應是。
衆臣腦袋都要低到地面上,心下卻浮現了一堆好戲。
那瑜嫔娘娘出身費家,是費三爺嫡女,與太子殿下也是也是名正言順的表兄妹。
上次春獵,衆臣也有幸見過瑜嫔娘娘尊榮,容顏儀态,看起來不比那些世家小娘子差多少。
這麽說來……有這麽一個現成的侄女兒,皇後娘娘竟沒想過與娘家結親不成?
皇帝眸子又落到了那宮女身上:“瑜嫔娘娘平日在宮裏,可有提起過什麽人?”
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
那宮女也不是傻的,聞言一個哆嗦,結結巴巴道:“并、并沒有。”
“娘娘在宮裏一向便是看看書作作畫,鮮少同奴婢們提起旁人。”
周圍又是一時沉寂。
衆臣心中苦笑,恨不得立刻離開,不欲摻和進這皇室家事
譽王也老老實實地在一旁不說話,可就在這時,忽有一人站了出來,躬身行了一禮:“陛下,微臣有事要禀……是有關太子殿下。”
衆臣驀然将視線移到那人身上,面上難掩驚愕。
正是禦史大夫袁正誼,在朝中,以敢言直言出名,為人最是剛正不阿。
一些同他較好的臣子見他站了出來,心下一陣着急,連忙給他使眼色,袁正誼卻只當沒看見,目光嚴肅地看向皇帝。
皇帝神色沉靜:“袁愛卿有話直言便是。”
袁正誼面容整治沉肅:“回陛下,微臣懷疑太子殿下,有不臣之心。”
皇帝目光掃向他,一旁的好友拼命給他使眼色,袁正誼腰背挺直,渾然不似蒼老的模樣:“陛下容禀。微臣前些日子在西山之處發現了一處別莊,其中守衛森嚴,甚至有私兵上千之數!此外,老臣懷疑,那莊園之內,還有人在自制甲胄兵器!”
“經微臣查證,那別莊,正是太子名下産業!”
此話一出,衆臣嘩然,那一直在示意他不要亂說話的臣子也是一臉驚愕,萬分不敢置信。
袁正誼一撩衣袍,徑直下跪:“陛下,微臣所言,不敢有半分虛假!”
“另,殿下身邊那位右衛率,也非常人。”
“微臣曾有幸見過西州蕭将軍一面,那位右衛率,同西州那位将軍,一般無二!”
“還望陛下明察!”
兩個消息接連放出讓原本不欲摻和進來的朝臣呼吸也是急了些許,另有一忠臣急切開口:“陛下,若袁大人所言當真,殿下那邊……”他雖未明言,但那遲疑之色,已是明顯。
皇帝許久未言。
良久之後,他環視四周,才沉聲道了一句:“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衆人面面相觑,一人遲疑開口:“陛下,殿下年紀尚輕,做事難免有不當之處,陛下若細心管教,猶未晚矣……”
那人話音一落,皇帝目光掃過,卻是輕輕笑了笑,衆人心中一緊,都有些欲哭無淚。
皇帝道:“諸位愛卿是覺着,此事同太子脫不開幹系了?”
衆人心裏一跳,不知皇帝究竟是什麽意思。袁正誼梗着脖子:“微臣不願懷疑殿下,然事實盡在此處,為了大晏江山穩定,懇請陛下嚴查。”
衆臣面面相觑,心中發苦,唯有丞相一人悠然而坐,神色間并無異樣。
皇帝沉默許久,終究是嘆了一聲。
“袁卿一片赤誠之心,朕理解。”袁正誼心中一跳,皇帝又道:
“然西山之事,和太子右衛率之事,朕,全然知曉。”
袁正誼驚愕擡頭。
皇帝淡然垂眸,眼尾處已有了些許痕跡,卻也帶着歲月沉澱的沉着和帝王特有的大氣雍容:
“西山之事,是朕命太子去辦的;至于蕭淮,也是朕傳召回京的。”
“至于這玉佩……”皇帝看着手中的紋蟒玉佩,笑容間帶着些莫名意味兒:“說來到是巧了,昨日東宮還說太子佩不知何緣故丢了,還需得重制一枚。今日便在此處找到……”
皇帝說話不急不緩,也無甚情緒流露出來,确實讓衆臣心中都是一跳。
衆人腦子裏飛速閃過這件事的起因經過,也慢慢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先是去禦花園,再途徑涼亭遇到男女媾和,人雖未抓住卻正好有一塊玉佩遺落,瑜嫔娘娘身邊伺候的宮女又在一邊徘徊——
太過巧合。
可若當真如皇帝所言,那此時便是有人有意陷害太子。而那位瑜嫔娘娘,想來也只是順手而為,遭了無恙之災。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衆臣面上不顯,看向譽王的目光确實帶了些意味深長。
原因無他,一開始提出要去禦花園的,便是這位。
而在結合之前的那些事和皇帝的态度,一切也能解釋得通。
譽王恍若未覺,面上仍舊是一派茫然之色,看看皇帝又看看劉大伴,撓了撓頭。
袁正誼面色一陣變化,他還想要說什麽,身後的好友死命地扯着他的衣袍,率先跪了下去道:“臣等愚昧,險些被有心人蒙蔽了雙眼,陛下明鑒!”
皇帝面色稍緩:“愛情不必太過自責,幕後之人手段歹毒,有意挑撥我與太子父子關系。然太子知禮守節,心懷孝悌,又怎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陛下英明。”
“太子殿下仁德寬和,頗有陛下之風,是我大晏之幸。”
一人率先上前慷慨激昂地說着,其餘人聞言嘴角不由抽了抽,但這個時候他們也不得不說上幾句違心的話。
皇帝面上帶笑,揮手示意他們離去。
衆臣松了一口氣,直至走出宮門,一人才看向袁正誼,低聲警告道:“我知袁兄辦事向來公正,只袁兄也需謹記,天家家事,切莫過多摻和。”
袁正誼不贊同地皺了皺眉:“王兄此言差異,天家家事,便為國事,又怎能不在意?”
王大人見他一副執拗的模樣,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說什麽,恨鐵不成鋼地一揮衣袖,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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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亭內,劉大伴又小心翼翼地泡了盞茶,皇帝撇去浮沫,淡淡開口:“看了許久,可看出什麽來了?”
不遠處的假山之後慢慢走出一道人影,窄肩細腰,色若春曉,正是宋晏儲無疑。
她看着諸臣離去的身影,輕嘆出聲:“袁大人性子太直。”而過直,則易折。
“性子直有性子直的好。”皇帝慢慢品着茶:“禦史臺裏,需要這麽個性子直的人。”
宋晏儲坐在皇帝對面,劉大伴也十分有眼色地遞上一盞茶。父子倆十分有默契地沒有就方才的事說什麽。
心中既已有了數,就不必再多言。
皇帝看向宋晏儲:“不過袁正誼方才有一句話倒是提醒朕。”
宋晏儲看他。
皇帝道:“你為蕭淮取了字?”
宋晏儲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默了默,随即點了點頭。
皇帝微微垂眸,神色不急不緩,語氣不緊不慢:“你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宋晏儲捏着杯壁的手緊了緊:“兒臣心裏有數。”
“心裏有數?”皇帝輕笑一聲,宋晏儲微微皺眉,等了良久,也沒等到皇帝說什麽。
風吹起涼亭四周的輕紗,帶來一陣涼意。
父子二人相對無言。
許久之後,皇帝才揉了揉腦袋:“你辦事,朕從未過問過。”他道:“這一次,朕也不會管你,你自己心裏明白即可。”
宋晏儲心下一松:“兒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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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的事雖未釀成什麽大錯,但仍舊是傳得到處都是。尤其是在太子查出穢亂宮闱的是一個侍衛和宮女之後,更是命人将其活活杖斃。
衆臣聽聞,沉默許久,終究無言。
對于一些人而言,此事說大不算大說小不算小,皇帝也并未過多糾纏,明面上就這麽過去了,除卻那兩個被活活杖斃的人,似是也沒什麽影響。
但對于另一些人家而言,卻是險些鬧翻了天。
譬如剛收到皇帝遣人送來的九色牡丹的譽王府;又譬如,剛得到消息的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