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第 126 章
◎擋在她路上的人,都得死。◎
前世番外2—姜貞
“轟隆隆——”
電光如劍刃一般, 裹挾着一聲又一聲的驚雷,劈開大雨傾盆的雨夜。
雨聲,雷聲, 和着宮人的苦勸聲, 一遍一遍洗刷着姜貞的耳朵。
聲音太過嘈雜, 以至于讓她有些聽不清相豫章的聲音。
只依稀有相豫章的聲音從殿裏遞過來,斷斷續續, 卻掩飾不住帝王的暴怒。
這是龍顏大怒?
又或者說是氣急敗壞?
姜貞分不清。
她唯一能分得清的, 是雨夜的涼意入骨, 隔着她濕透的衣服遞過來,一直侵入她的骨頭裏, 讓她那些因常年征戰而留下來的舊傷陣陣生疼,疼得讓她的臉蒼白如紙, 如誤入宮廷的幽靈。
“娘娘, 您身有舊傷,怎能長跪雨夜?”
“娘娘,您快起來。”
“娘娘,大殿下已經薨逝, 您更該保重自己的身體啊!”
楚将們在勸她。
苦口婆心, 淚流滿面, 一如曾經的他們苦勸楚王卷土重來未可知。
姜貞靜靜聽着他們的話, 卻沒有起身, 只是任由暴雨沖進雨傘下, 将她原本便已濕透的衣服沖擊得更加濕漉漉。
撲通一聲,有楚将跪在她身邊——
“娘娘!”
楚将磕頭苦勸, “您縱然是為了薨逝的大殿下, 也該愛惜自己的身體啊!”
一個又一個楚将單膝跪地。
這些在戰場上悍不畏死的将軍們, 彼時全部跪在她面前,求她保重身體。
“轟——”
又一記驚雷在炸響。
電光緊随而來,将濃得如化不開的墨一樣的雨夜照得如白晝。
“娘娘,大殿下究竟為何而死,旁人不明白,難道您還不明白嗎?!”
“娘娘,您為大殿下做的,已經夠多了!”
“娘娘,您仁至義盡,無可挑剔。”
“娘娘,我們江東人世代感念您的恩情。”
将軍們聲音嘶啞,如同被逼到角落裏的獸。
姜貞慢慢擡起頭。
困獸之鬥的結果是死無葬身之地嗎?
不,她不信。
她不信蒼天,更不信鬼魂,她只信自己。
姜貞深深拜下,額頭抵在不斷被雨水沖刷得異常冰冷的漢白玉臺階上。
“陛下。”
她在雨夜裏對相豫章道,“二娘的父親去得早,無人教二娘溫柔恭順,更無人教二娘聽天由命。”
相豫章聽不到那些話,她的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但盡管如此,她依舊說得很認真,每一個字都咬得異常清楚,清楚到讓周圍的将軍們在驚雷不斷炸響的雨夜裏都聽得極為清晰——
“二娘的這身骨頭太硬,穿不進您中宮皇後的華服。”
姜貞的聲音極為平靜,“您的中宮皇後,應另有其人,而不是二娘。”
将軍們勸阻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将軍擡起頭,視線齊刷刷看向被淋得本該異常狼狽的姜貞。
沒有人能在雨中保持風采如舊,尤其是在做俯身磕頭的動作時,任是再怎樣剛烈不屈的一個人,也會因為環境與動作而無端多上幾分處于下位者的謙卑。
可她卻沒有。
明明是磕頭跪拜的動作,但她的背依舊挺得筆直,仿佛她不是在跪拜,而是在向人宣戰。
在盛夏的驚雷雨夜,她的眼睛黑漆漆,如同點亮周圍的一把火,讓她視線所到之處,黑暗無處遁形。
将軍們有一瞬的恍惚,然後在恍惚中想起來,佐定開國帝王定江山的皇後從不是弱不經風的小女人,他們面前的這位皇後娘娘,與殿裏的帝王一樣,有着可以改變天下的力量。
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立。
而現在,便是她掌中劍終于到了出鞘的時間。
“娘娘聖明!”
将軍們齊聲高呼。
不是贊美後宮女子的聰慧端莊,而是聖明。
——聖明這個詞彙,在他們這個時代,是用來形容執掌者的詞彙。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一個溢美的詞彙,便代表了來自于楚地将軍們的心中想法——願為姜貞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趙修文趕到紫宸殿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殿裏的帝王勃然大怒,殿外的皇後風平浪靜。
而跪在皇後周圍們的楚将們,他們的眼眸異常明亮,一掃他們歸順大夏之後的陰霾無光,像只手可觸天光,有了蓄勢待發甚至戰至最後一滴血的希望。
趙修文眼皮狠狠一跳。
——他最害怕的事情,終于還是來了。
楚将們已經表明自己的态度,那麽朝臣們的态度,還會遠嗎?
不會很遠。
它會很近很近,近到讓人措手不及。
要知道今夜發生的事情并非秘密,朝臣沒有入宮,并不代表他們不知道大皇子的薨逝。
他們之所以不敢遞帖子入宮,是因為他們不想成為帝後沖突時被波及的池魚,他們極力避免着惹火上身,直到自己避無可避,無路可走。
到那時,他們的态度便會異常鮮明。
一如現在的楚将一樣,他們亦會選擇自己誓死追随的執政者。
趙修文長長嘆了口氣。
如果可以,他願意付出任何代表去換取嬸娘與叔父關系的緩和。
可現實總愛與人開玩笑,明明是想做和事佬的他,卻極有可能成為帝後感情徹底破裂的導火線。
趙修文閉了閉眼。
暴雨仍在下,掠過二十四骨的油紙傘,噼裏啪啦砸在他身上。
他被砸得有些疼,舊傷在隐隐作痛,那是經年累月征戰在外留下的舊傷,一如他的嬸娘與叔父。
但他終究是幸運的,最起碼,他活到了現在,而不是如其他人一樣,過早死在滿目瘡痍的戰場上。
小叔叔,蘭姨,張奎,宋梨,葛越,胡青……
那些曾與他一同長大的人,與他并肩作戰的人,早已葬身亂世,屍骨無存。
還有小阿和。
乖巧可愛的小阿和,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小阿和,見了他便伸手喊哥哥抱的小阿和,與無數個亂世中的冤魂一樣,永遠長眠在赤地千裏的亂葬崗。
趙修文心中一痛,眉頭擰了起來。
與他們相比,他已經足夠幸運。
最起碼,他熬過了亂世,見了新朝太平,更見了戰亂之後的百廢待興,九州天下的欣欣向榮。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只是他的嬸娘與叔父回不到曾經。
天下之大,容不下兩個同樣野心勃勃的政治家。
他們誰都沒有錯,錯的是九五之尊的位置只有一個,上位那一個,注定要踩着白骨皚皚走到萬人之巅。
趙修文輕輕笑了一下。
無妨。
無論是嬸娘贏了,還是叔父勝了,對他來講,都是能夠接受的事情,更是不得不接受的事情。
——無論是現在的他,還是以前或者未來的他,都改變不了嬸娘與叔父的對立。
他唯一能做的,是竭盡全力将帝後沖突會造成的傷害降到最低。
讓這場會波及天下的政鬥的餘波控制在京都之內,讓這個犧牲了無數人性命才好不容易換來的太平不會因為帝後的争鋒對立而再次戰亂,甚至于四分五裂。
趙修文擡手掐了下眉心。
暴雨下得着實大,有雨水沖破了雨傘的遮擋砸在他臉上,順着他的眉峰與臉頰不斷往下淌。
他的掐眉心的動作更像是拭去自己臉上的雨水,只是他的動作是徒勞無功,當他的手離開眉頭,便會有新的雨水降落在他眉宇間。
無礙。
他都能接受。
趙修文面容恬淡,走到姜貞面前。
身後侍從遞來氅衣。
那是去歲冬獵時,嬸娘獵來的皮子。
一共兩件,一件給了他,一件給了小奕,小執撒嬌癡纏問他們兩個要,卻被嬸娘狠狠罵了一頓,罵他見不得東西,明明自己的東西一大堆,但當看到別人有,還是會讨要。
他與小奕看不過去,便将自己的皮子拿給小執。
可小執素來畏懼嬸娘,嬸娘開口,他便不敢去接,在小宮女的溫聲勸導下出了殿,不再留在殿裏聽嬸娘的訓斥。
“嬸娘,您的脾氣越發大了。”
他見此,便嘆了口氣,“侄兒小的時候,您從不這樣的。”
嬸娘卻極為平淡,“此一時,彼一時。”
“你小時候的嬸娘,也并非如今的位置。”
“可是,阿娘對我也沒有這般嚴厲。”
小奕擡了擡眼,“阿娘只有在對待弟弟的時候,才會這般不近人情。”
嬸娘眉梢微挑,眼底是化不開的嫌棄,“你弟弟若有你十分之一的懂事聰明,為娘又怎會對他如此嚴苛?”
嬸娘對小執是恨鐵不成鋼。
明明嬸娘堅毅果敢,叔父英明神武,夫妻兩人是踏平亂世蕩平諸侯走上九五之尊的狠角色,怎會生出一個半點不像他們的窩囊廢?
小阿和雖溫柔乖巧,但她的善良裏有棱角,絕不是被人咬了一口都不會喊疼的怯懦性子。
但小執卻完全不同,他沒有嬸娘與叔父半分的雷霆手段,更無兩人的敏銳機警,他是真正的長在溫室裏的花兒,他的善良更容易成為偏聽偏信的昏聩。
對于這樣的小執,嬸娘總是很焦慮,一邊請名師大家來教導,一邊讓他跟随将軍們學騎射,想磨一磨他的性子,讓他知曉太平盛世并非那麽容易好得的。更讓他明白,未來繼承九州天下的東宮儲君,決不能是風吹吹便倒的牆頭草。
可騎射尚未學三日,小執便發起了高燒,孱弱的身體差點丢了命。
為此叔父與嬸娘再次爆發激烈争吵。
兩人為小執能否擔得江山萬裏吵得不可開交,讓原本日漸稀薄的夫妻情分更加所剩無幾。
而叔父的那句與漢宣帝別無二致的話,更是插向嬸娘心口的一柄刀——亂大夏江山者,吾兒也。
嬸娘一生要強,但她寄予厚望的兒子卻難撐大任,這樣的事實如何不讓她悲憤難堪?
他懂嬸娘對小執的嚴厲,一如他懂嬸娘為何與叔父漸行漸遠的原因。
——因為嬸娘天生便是上位者,她容忍不了蠢人,更容忍不了別人在她之上。
趙修文垂眸,靜靜看着自己的嬸娘。
雨太大,她渾身的衣服已經濕透,濕漉漉的衣服挂在她身上,描摹着她越發清瘦的身體。
明明天下已無戰亂,明明她已不需要再南征北戰,刀口舔血,可她身上卻沒有長半兩肉,反而因為與叔父的沖突而越發瘦。
趙修文眸色暗了暗。
不該這樣的。
嬸娘與叔父不應該走到這一步的。
可心裏又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告訴他,這是一種必然,嬸娘與叔父之間已無任何回轉的可能。
自阿和身死亂世,自嬸娘去見楚王的最後一面,嬸娘與叔父便已走向不死不休的不歸路。
而他無力更改這一切。
趙修文嘴角抿成一條線。
“嬸娘,夜雨太寒,您仔細身體,莫着了涼。”
接過侍從遞過來的大氅,他将氅衣披在姜貞肩頭。
他的衣服已經濕透,侍從亦如此,但被他們兩個抱在懷裏的氅衣,卻仍是幹燥的,不曾被雨水浸濕。
而皮毛的光滑也有着避水的特性。
雨水剛落在皮子上,便會順着皮子的紋路一路滑下來,根本濕不到裏面的衣物。
姜貞緩緩擡眉。
“修文?”
女人平靜到極致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探究。
“恩,是我。”
趙修文微笑颔首。
姜貞沒有起來,他便單膝跪地,輕手輕腳給姜貞系好氅衣的衣帶。
一如他幼年的時候,姜貞一邊交代他多吃飯,這樣才能長得高高的,一邊扯過他歪歪扭扭的衣襟,将他的衣服整理得一絲不茍。
系好衣帶,他對姜貞伸出手,“嬸娘,夜已深,您該休息了。”
“侄兒送您回宮。”
姜貞眸光微動。
趙修文只字不提姜奕的死,更不提她與相豫章的沖突,仿佛他來到這兒,只是勸她回宮,僅此而已。
他不好奇小奕到底死在誰手裏,更不在意她與相豫章之間的沖突已經擺在明面上,他唯一在乎的是她與他叔父,他們兩個是他僅剩的親人,他們之間的鬥争無論傷了哪一個,他都會悲痛萬分。
姜貞掀了下眼皮。
——這是一柄好刀。
一柄能讓相豫章痛徹心扉再無與她争鬥之心的利刃。
姜貞視線落在趙修文伸過來的手上。
那是一雙略帶薄繭的手,曾經的征戰沙場的武将的手。
早年少戰将,連趙修文這種更擅長後勤供給的文人都要領兵作戰,沖鋒陷陣。
得益于這個原因,讓這位性格與相豫章截然不同的溫和君子也被鐵與血的戰場磨練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殺伐悍勇之氣。
那是被戰場洗禮過的人獨有的特質,能讓人一眼便能認出來,這個人雖看上去溫和無害,但他手上沾過太多的血,這一刻心平氣和與你閑話家常,而下一刻,便能手起刀落,取你項上人頭。
對于她與相豫章而言,這顯然是好事,有這麽一位允文允武又與他們一條心的好侄兒,能大大減輕他們孤軍奮戰的壓力。
畢竟他們并非原本便虎踞一方的諸侯,而是白手起家的庶民,他們沒有猛将如雲,更沒有謀臣如雨,只有跟随他們打江山的人一個又一個倒下,而新投奔他們的人,不是形勢所迫,便是為利益而來,遠不如自家侄子來得忠心耿耿,別無二心。
有這樣一個好侄兒在身邊,她又何愁天下不得?
于是姜貞伸出手,放在趙修文的掌心。
“修文,你來了?”
她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她一早便知道他會過來一般。
趙修文聲音含笑,“恩,侄兒來了。”
男人握住她的手,用力将她從地上攙起來。
她跪了太久,膝蓋已麻木,而雨夜的冰冷也讓她的身體有些吃不消,要借着趙修文的力,才勉強站了起來。
“娘娘當心。”
周圍響起楚将們的聲音。
當她搖搖晃晃站起來,周圍的楚将們也全部跟着站了起來,見她身影晃了晃,便連忙向她伸出手,生怕她不小心摔在雨夜裏。
“無礙。”
她擡手,制止楚将們的動作。
姜貞微斂衣袖,穩穩站在漢白玉雕成的宮道上。
武将們松了口氣。
“娘娘,回宮吧。”
武将道,“殿下素來孝順,若是見您為他如此奔波勞累,必會心疼您的。”
趙修文在身邊,武将們的話收斂了很多,沒有再跟剛才一樣幾乎把相豫章便是殺人兇手的話挂在嘴上。
趙修文垂眸看向姜奕的屍首,眸色不由得暗了暗。
小奕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這場因帝後之争而掀起的殺戮,今日之後會席卷整個大夏,讓所有文臣武将都陷入血色恐怖中。
趙修文無聲嘆息。
“嬸娘,回吧。”
趙修文聲音低沉。
姜貞微颔首。
她最後看了一眼被她養在膝下多年,但最終死于她之手的孩子,淩厲鳳眸有一瞬的悲怆。
但那只是一瞬,轉瞬之間,她還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後娘娘,與開國皇帝分廳抗衡的枭雄人君。
“好生安葬小奕。”
姜貞擡眸看金碧輝煌的紫宸殿,聲音陡然拔高,“昭告天下,讓他以東宮儲君的身份葬入皇陵。”
楚将們為之一驚,“娘娘——”
“怎麽,你覺得小奕不配做東宮儲君麽?”
姜貞聲音冷冽。
“不!”
楚将虎目落淚,“末将、末将只是覺得,娘娘為殿下做了太多太多……”
姜貞眸色如墨色,“他是我的孩子,我怎能不為他做這些事情?”
“這是我欠他的。”
姜貞面上無悲喜,只有降下來的雨水在她臉上劃過一道又一道的水痕。
“不,您不欠他什麽,是我們欠了娘娘。”
說到最後,流血不流淚的将軍們泣不成聲,反反複複說着一句話,“末将、末将願為娘娘馬首是瞻,百死無悔!”
趙修文靜靜看着這一切。
男人溫和眸子閃過一絲悲痛,但很快,又被濃濃的不知名的情緒所占領。
姜奕的屍首被人抱走。
宮人來得快,也去得快,訓練有素的身影消失在雨夜,仿佛他們從來沒有來過一般。
姜貞收回視線。
趙修文扶着姜貞的手,繼續往前走。
暴雨中的宮道有些滑,趙修文看着腳下的路,每一步都走得很穩。
帝後并未住在一起,帝王住紫宸殿,皇後住千秋宮,千秋萬歲,是為後與帝。
千秋宮離紫宸殿并不遠,趙修文将姜貞送到宮門下,腳步便停了下來。
“嬸娘,侄兒只能送您到這兒了。”
趙修文看着女人風采不減當年的臉,聲音溫柔依舊,“後面的路,您得自己走了。”
姜貞眼皮輕輕一跳。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趙修文察覺了什麽。
——又或者說,趙修文知道小奕死在她手裏,也知道她的下一個目标,是他。
趙修文松開扶着姜貞的手,含笑對她說道,“嬸娘,您慢些走。”
“天黑路滑,您仔細別摔着。”
一如嬸娘曾經對年少的他的囑咐,“修文,別怕,這條路雖不好走,但嬸娘會牽着你,護着你。”
可是嬸娘,亘古不變是人心,人心易變的也是人心。
您終究不會陪我到最後,而我也不會成為擋在您路上的石頭,您的侄兒,只能送您這一程,往後的路,您要自己走。
殺伐果決如您,定能走得順順利利,直到走到您想要的位置。
“嬸娘,修文告退。”
趙修文俯身,深深向姜貞鞠躬。
姜貞手指微緊。
男人早已不是少年,而是長成與相豫章有着幾分相似的偉岸男子,唯一不同的是沒有相豫章的落拓不羁與不怒自威,溫和的眼眸永遠盛滿陽光,永遠只會對她淺淺而笑。
姜貞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麽,但到最後,她什麽也沒說,只伸出手,輕輕揉了下趙修文的發。
“修文乖。”
她溫柔說着話。
仿佛她與相豫章從無隔閡,仿佛她還是他的好嬸娘。
“回去早些休息,後日還要早朝。”
她笑着囑咐趙修文。
假的。
他不會再出現在朝堂上,因為他活不過這個雨夜。
擋在她路上的人,都得死。
無論是她一手養大的兒子,還是滿心滿眼都是她的侄子。
哪怕是她的親生兒子與她政見産生分歧,她也會毫不猶豫對親生兒子下手。
她不需要一顆清白的良心。
她只想身居高位,刑掌天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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