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異國他鄉的中秋,別離味濃的化不開。
久久沒有說話。
兩人坐在門前的秋千架下,都不知道怎樣去打破那份沉默。
“久,你在想什麽?”
“我爸媽。”
她的回答很輕,帶點不甘心。明明告訴過自己不要想他們,原來,還是放不下。
“我想我爸。”
“你爸?”怪不得久久吃驚。愛德華從來沒有說過他的父親。
“只聽說你母親環球旅行去了。”
“我七歲之後就沒再見父親了。”
“想他嗎?”
“一點點。”
“剛開始他給我寫過信,也有電話打來。但都被我無視了。
很孩子氣吧。”
“不會,你有任性的權利。”
“之後,父親便無蹤跡可覓。母親是東方面孔西式思維,父親卻是二十歲遠涉重洋求學的。我的中文都是他教的,現在還留着些中文書籍。他們沒熬過七年之癢,和平分手。
父親是個很溫柔的人,話不多,感情比起母親來,真是內斂的多。他走那天叮囑我照顧好母親,絮絮叨叨,頭一回聽他說那麽多話。”
“你父親,很愛你呢。”
“誰說不是呢。所以那個時候才生氣。為什麽一家人要分開。”
“因為他們是任性的大人。”
“是。”
“還好世上這樣的父母不算得太多。父母的婚姻總是或多或少影響着孩子。”
“是。不久前,我的父母也離婚了。說是為了我熬了很多年,現在我長大了,總算可以解放。”
愛德華怔然,這世界原本就是各人也有各人的難處。
“抱歉,令你想你傷心事。”
“你不用抱歉,我又不是青春期的小鬼,我已經長大了。”她微微笑起來。那笑容讓愛德華心酸不已。
“即使長大了,遇上這種事還是會像孩子一樣不知所措吧。”
“稍微有點呢。”語氣淡淡,悲喜了然。
“明明是父母的錯,卻是孩子難過最久。”
“是啊。愛德華,你還難過嗎?”
“不會。我也不是小鬼了。我也知道了有些事情,只能接受。只是,有些遺憾。”
“大概我們的父母也是這麽想。”
“嗯。理解萬歲。”
遠處傳來汽車的鳴叫,久久腳上的鞋不知何時脫落,她也不管。心情突然變好。
“我決定了,以後絕對不辜負我的孩子。”
“你不會的。”
看着剛剛還洩氣現在卻精神滿滿的久久,愛德華的失落情緒也散開了。雨過天晴。
“謝謝你的鼓勵。”
“這是誇獎。你那麽溫柔善良。”
“我不及你一半好,受誇的該是你。”久久誠誠懇懇說道。
“你已給我褒獎。”
久久不明。沒接下去。沉默片刻,她說
“愛德華,今天是中秋你知道嗎?”
“知道。”
“原來如此。”
“一到中秋節,父親就更加沉默寡言。他教我念月是故鄉明。至今未忘。”愛德華露出一臉的懷念。
“那他有沒有告訴你中秋節要吃月餅?”久久不想他露出那種表情,所以突然用輕快的語氣問他。
“有。但卻沒吃過,父親從來不買。”
“你等等。”
久久穿上鞋,噼裏啪啦上樓。
她跑得相當急。風風火火。愛德華反應過來時,她喘着氣,手裏拿着一個盒子。
“前兩日舊友自國內寄來,若過了中秋,只怕進垃圾桶。
真是貼心的朋友。”
嗯。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漂亮的包裝,是她喜歡的蛋黃蓮蓉。
異國的中秋夜,久久給愛德華講了奔月的嫦娥和搗藥的玉兔。兒時外婆送的月餅與柚子,還有自己帶柚子皮當帽子的傻樣。好久都沒有這麽多話了。
夜色已深,倆人在樓梯口道別。
“謝謝你,久久,讓我有這麽愉快的中秋節。”
“不,我才要謝謝你,還以為國外的中秋會很慘呢。”她笑得開心。
“诶。”
“那晚安。”
“嗯,晚安。”
鬼使神差般,愛德華低頭淺吻久久的額頭。久久不敢相信,眼睛瞪得大大的。身體僵硬得不行。
糟,闖禍了。愛德華暗罵自己,操之過急了嗎。
他正打算解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躊躇間,
“久——”
“我,我回房了。”
愛德華剛說一個字,久久撂下這句話,飛也似的跑了。
心跳得好快,上了樓的久久輕輕呼氣,帶點不知所措。
作者有話要說: